第7章 妧妧
對着站在面前的梁西洛,司妧思緒一片混亂,內心彷徨不安。
從未有過江恒不在家留她一個人接待他的客人的經歷,事發突然,當下的場面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現實又一次提醒她,她和江恒之間,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
她對江恒的生活一無所知,更不知道面前的這位梁老師,對自己和江恒的事,究竟了解多少。
“嗯?要一直讓老師這樣站着嗎?”梁西洛見司妧好像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又提醒她。
司妧這才反應過來,慌亂側身,讓梁西洛進屋。
“江老師人呢?”她舉止自然地進了屋,甚至沒等司妧引,就已然在客廳的沙發上落了座。
她不自覺地帶入江恒的輩分,将司妧看做小孩,一如兩年前的那個晚上。雖是個客人,卻比司妧這半個主人更游刃有餘。
短暫的幾分鐘裏,她心裏大概有了定論,【已婚】這件事,大概率是江恒借着學生的口放出來的個幌子。
都說天才總是孤僻的,江恒更甚是。他不喜熱鬧,寡言少語,對于男女情愛的事更是毫無興趣。
這點,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了。
可她相信,再無心情愛的人,也會有被有心人融化的一天,江恒最後總會有想明白的一天,只要她堅持。
到那個時候,她就是站在他身邊那個,唯一的人。
她不是第一個不死心追求他的人,也一定不會是最後一個。
但她卻覺得自己可能是最有希望的那個,她與江恒,朝夕相處,近水樓臺先得月。
梁西洛将視線陡然落在不遠處忙着給她倒水的司妧身上,腦子裏生出了念頭。或許,這孩子,會是她敲開江恒心門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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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妧她是親戚家的小孩,還住在江恒家裏,這說明她一定對江恒的事很了解。而且從之前就看出來,江恒對她,格外照顧。
所以只要她能搞定了司妧,是不是就成功了一半呢?
印象裏,江恒他的确是很寵着這個小孩,那天晚上的醫院之行就可見一斑。
司妧将玻璃杯放到梁西洛面前的茶幾上,“梁老師,您找江老師是有什麽事嗎?他好像出門了,不在家裏。”
“妧妧剛睡醒?”梁西洛面上帶笑,伸手拉着司妧往自己面前帶了帶,讓她在自己的身側坐下。
“對,昨天回來的比較晚,今早起遲了。”司妧心裏有些局促,跟梁西洛也只是醫院那晚見過一次,對她确實不是很熟悉。
“老師有點事兒,想問問你。”梁西洛深吸了口氣,為即将要試探的話猶豫,“你……江叔叔他,有沒有跟你提過女朋友呀? ”
司妧低着頭,梁西洛的話聲聲入耳,但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原來……他真的從來沒有和同事透露過已婚的婚姻狀況。
只是,細想來,好像也并沒有什麽錯,這段關系本就是有名無實,他選擇不與身邊的人說,也可以理解。
“梁老師。”司妧捏緊了手指,心緒複雜,“我不太清楚,他應該……還沒有吧。”
梁西洛頓時笑靥如花,果然,她賭的沒錯。
她的心裏迅速拟定了個主意,要快速拉進和司妧的關系,讓司妧幫自己的忙,她扯一點小謊言應該也不為過吧。
“妧妧,老師之前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很懂事,一直很喜歡你。”
“可能我現在這麽說,有點唐突。”
“可是老師是真心的喜歡你江叔叔 ,也是一直在追求他。但是……”
“他對我,既沒有明确接受,也沒有明确拒絕。”
“但貿然捅破窗戶紙,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太能做到。你能不能幫老師個忙——”
司妧的耳邊,梁西洛的話連綿不絕,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被這一句句話背後的信息量撐爆炸了,急需一個缺口。
門鈴終于在這一刻,再次響起。
司妧迅速起身,急切地想要逃離。“梁老師,有人來了!我去開門。”
梁西洛本想阻止,但卻伸手撈了個空,這才起身緊跟着她,往門廳玄關的位置去。
司妧的手覆在門把手上,用力旋開了門鎖。
門外,佳佳歪着腦袋探頭進來。
“妧妧,我是不是來的時間剛剛好?”
“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會賴床,我特地推遲了哦。快誇我!”
司妧的臉色,卻無半點欣喜情緒,佳佳有些奇怪地推門進來,剛想開口問,就看到了她身後站着的女人。
佳佳警惕地看了眼司妧,“妧妧,這位是?”
“我們學校的老師,她是來找江老師的。”司妧又看向梁西洛,“梁老師,這是我的助理,佳佳。”
梁西洛點了點頭,同佳佳打了招呼。
佳佳與司妧,相處久了,很明顯能察覺到她心裏在想什麽。
她一邊往餐桌上擺餐盒,一邊背着身開了口,“妧妧,時間緊迫,你得趕緊吃早飯換衣服了,馮導那邊催着呢。”
司妧轉身,一臉不好意思地看着梁西洛,“那……梁老師,實在是抱歉,我得趕片場了,就不能留您在家裏了。”
“等江老師回來了,我會告訴他,您來找過他。”
梁西洛面上有些尴尬,縱然她的話還沒講完,事兒也沒交代完,但現在這個情況,也難繼續了。
她走到門邊,帶上墨鏡,臨推門出去時,還是回頭對着司妧道:“妧妧,老師今天跟你說的話,你幫老師保密好不好?”
“你先別跟你叔叔說,好嗎?”
司妧雙手背着身後,緊緊絞着。
“我會的。”
“但是,其實江老師他不是我叔叔。他——”
佳佳原本還背着身,卻在聽到司妧這話時,直覺她會做出不受控制的事,陡然轉過身,出聲阻止她,“妧妧!時間要來不及了。”
司妧被她打斷,蓄積起來的勇氣,又一次丢失。
梁西洛看着她,神色不自覺地繃緊了,“嗯?”
“他……只是我的哥哥。”
“是嗎?”梁西洛的嘴角弧度重新彎起,“抱歉,是老師誤會了。”
房門重新合上,司妧的臉,一片煞白,重重地跌坐在餐桌邊的椅子上。
佳佳站着她身邊,咬着唇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打破這壓抑的沉默。
兩人就這樣,靜默了好一會兒。
司妧才終于,緩緩地開了口。“佳佳。”她擡眸,一向明亮的雙眸蓄積起霧氣,“我才知道,原來梁老師一直在追求他。可你看,他們朝夕相處着。”
“可他還是默許她的存在。”
佳佳心裏咯噔了一下,從進門開始,她就知道,可能出了什麽事。
她坐到司妧身側,拉着她的手想要安撫。
司妧那張絕美的臉蛋,近在咫尺,明明一臉的嫩白彰顯着青春與活力,然而眼神裏堆砌着的,卻是經年的凄楚和無盡的絕望。
她嘴角扯了扯,為自己此刻的處境感到無端的好笑。
落在佳佳眼裏的,是個悲戚到不行的苦笑,殘忍到她甚至不忍直視再多一眼。
“妧妧。”她開口,艱難地只能叫出她的名字,然後也不知道接下來還能說些什麽。
她有多了解司妧對江恒的感情,就明白這一刻,再沒有什麽話,能夠安慰此刻的司妧。
司妧身子靠向椅背,仰了仰頭,想讓眼裏積蓄的霧氣消散。
最終還是沒忍住抽出只手,倔強地拂去眼角隐隐的濕痕。
“我以前一直以為,江恒他,就算現在不喜歡我,只喜歡他那什麽我看不明白的小衛星什麽的,但只要給我時間,總有一天,我會得償所願的。”
“佳佳,你說是不是就是因為我對小衛星什麽的一竅不通,所以他才不喜歡我,對不對?”
“她說,江恒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她不明白,江恒這樣的原因是什麽。”
司妧仰頭看着天花板,失笑了,“還能是為什麽呢?他也是身不由己呗。”
“因為和我這被逼定下的婚姻,他只能把名分交給家裏,把心留給懂他的人吧。”
“佳佳,你說,兩個志同道合的人互相喜歡,是不是一件特別幸運的事情啊?”
“換句話說。”
“我是不是阻礙他們光明正大相愛的……罪人啊?”
“妧妧,別說了。”佳佳擡手,将司妧整個人攬進懷裏,“這不是你的錯。”司妧的下巴搭在她的肩頭,眼神呆滞,緩了幾秒後,卻忽然笑了起來。
“我記得,那晚送我去醫院,我聽見電話裏江恒對她說,我是家裏的小孩,那個時候我還很高興。”
“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被封鎖在[小孩]兩個字裏。”
“從頭至尾,我連競争的資格都沒有。”
“沒關系,他很快就可以重獲自由的。當初爺爺就說過,我們這婚姻,如果三年後,雙方都不願意繼續下去,就可以結束了。”
“其實,這也挺好的。”司妧聲音哽咽着,艱難地說出一句,“這樣我也……終于有理由可以放手了。”
“我……大概可以解脫了。”
佳佳靜靜地陪着她,聽她從小聲的啜泣,漸漸開始不住的抽泣,到最後,是崩潰失控的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司妧才終于穩定住情緒,然而靠着佳佳的身子,也幾乎虛脫。
“這是最後一次為那個人哭。”她手緊緊捏着胸前的衣襟,自己給自己下命令,“司妧,你要灑脫一點,不要像個小孩一樣玩不起。”
佳佳手牽着她的手,沉默着聽着她自己一遍一遍給自己鼓氣,別無他法。
時間距離下午拍攝越來越近,臨出門前,司妧讓佳佳去房間檢查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東西落下了。
佳佳卻意外發現了門邊的側牆上,貼着的便利貼字條,是江恒留的。她擡手撕了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遞到了司妧的面前。
“妧妧,江老師給你留的條兒,你……要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