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妧妧
從洛安回清河時, 飛機一落地,江恒便接到了學校的電話, 他甚至連家都沒來得及回, 就直奔學校。
也正是如此,司妧晚上才能毫不費力,便可瞞住他獨自赴莫星宇的約。
此刻, 從梁西洛口裏知道的事情, 徹底攪亂了她本就不平靜的心湖。
司妧等不及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來的車,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見到此刻最想見到的人。
梁西洛被她這般毫無在意的模樣激得越發歇斯底裏,“你真就這麽自信他會信你的謊言而不是我手裏的證據嗎?”
對梁西洛最後的威脅并沒有給出什麽特別的反應,司妧離開包間的最後一句話是“随便。”
她帶着口罩, 壓低了漁夫帽,低着頭穿過熱氣喧鬧的大廳,走到了餐廳那扇玻璃門前。
細長手指覆在銀色把手上,司妧用力向外推開。迎面襲來帶着冷意的潮氣, 與身後的一室暖熱劇烈撞擊。
一直呼號叫嚣的冷風在這突然拉開的一扇門處終于找到攻擊的口子, 齊齊裹挾着冷冽的水汽襲來。司妧拉緊了外套領口,毫不猶豫地一腳踏出一室溫熱。
其實這兩年來, 她很少有獨自一人打車的經歷,基本上都是工作室的車接車送,以至于她都有些生疏。
站在路口招了好幾次手, 卻發現出租車連減速都不減,明明看到了她, 卻還是直直地開過去。甚至車頂上的指示燈顯示的是無人, 卻也不停下來載人。
幾次失敗後, 司妧這才想起來, 線上叫車早已經成為趨勢, 這已經不是幾年前的她眼裏的世界了。
她掏出手機,匆匆下載了個打車軟件,注冊了信息後一頓操作,終于顯示有輛一點五公裏外的出租車接了單。
遠處的天邊已然開始雷聲陣陣,司妧托着帽檐,仰頭看了看頭頂的烏雲,伸出手心向上,果然有幾滴雨絲落在手掌心。
不幸的是,她周身就只有一個小挎包,根本沒有帶傘。而路口也只有個光禿禿的路牌,別無遮擋。
本想先找個地方避避雨,結果手機軟件顯示車子還有一分鐘到,她也只能将小挎包頂在頭上,站在原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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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這一分鐘的時間裏,天空突然飄起連綿小雨,上車前,她的衣服已然濕了不少。
急匆匆拉開後座的車門上了車,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煙味,還是經年累月積攢出來的那種。司妧即便是帶着口罩,也覺得刺鼻,熏得她想要幹嘔。
司機一腳油門猛地踩出去,她覺得難受的快要暈車,迫切想要呼吸點新鮮空氣,但是手邊找到的按鈕似乎按下去并沒有什麽作用。
再三糾結下,她還是開口對司機道:“師傅,能麻煩您開一下車窗透透氣嗎?”
那司機師傅聞言,擡眸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行,我開一下前窗,後面那個壞了,還沒去修。”
司妧輕聲道了謝,側頭靜默地看着窗外的雨幕。雨越下越大,雨水落在車窗玻璃上又因為車子急速向前而拉出斜長的痕跡。
司機直覺後座上的乘客與衆不同的氣質,忍不住多次透過後視鏡觀察她。
手機訂單顯示她的目的地是清河大學,這是全國頂級的學府,招錄的是來自全國各地最優秀的學生。但看這姑娘的穿着,并不太像是一般的大學生,至少不樸素。
她周身捂得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光只憑後視鏡裏瞥的幾眼,分辨不出年齡,只聽聲音,應該比較年輕。
神秘的讓人好奇。
他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方向盤,漫不經心地問她,“小姑娘你是在河大讀書,還是?”
“我有個朋友家的女兒,去年也剛考進河大,呦,真的不容易的呢,我認識這麽多朋友裏,就這麽一個能考上的。”
“對了,小姑娘你在河大讀什麽專業的啊?”
司妧不習慣陌生人這般的熱情,尤其是她出道後,對于這種來自陌生人的過分關心有種不自覺地排斥。
她攏了攏外衣,不想多透露什麽信息,冷冷道:“我不是河大的學生。”
司機透過後視鏡又打量了她,總覺得她這雙眼睛好像有些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車載廣播裏,正在随機播放着娛樂新聞。
廣播裏突然提起前段時間剛剛殺青的電影《孤雀》。說《孤雀》的男女主角在微博的一次“最受網友喜愛的熒幕情侶”的投票中,票數高居第三位。
前兩位則都是因戲生情的真情侶,基本上算半公開的那種。
主持人說着這裏,有些随意地點評起來,“CP感不CP感的我不太懂,但就說《孤雀》這個電影,我之前在網上看了片花,真的再次被司妧驚豔到了诶。”
“想到之前看到的一條神評論,說司妧總喜歡演一些和本人反差比較大的角色。明明是河大的學霸,卻總演些腦子不好的哈哈哈哈。”
司機聽到這,啧了啧嘴,問司妧,“這說大明星也在河大讀書?”
“诶小姑娘,那你在河大工作的話,還見過大明星沒?”
被提及的司妧本人,坐在後座上越發緊張,斂眉攏了攏外套,對方的不住問話讓她更為敏感,“我不太清楚。”
“我不是河大的工作人員,我只是過來找我先生。”她刻意改了些事實,“我們約好了。”
“呦!你都結婚了啊?”司機按下車窗,朝着窗外吐了口唾沫,“真沒看出來啊。”
司妧有種被冒犯的不适感,低頭看着手機上的行駛路線,不再說話。
但好在這段對話後,那司機也不再繼續同自己搭話,只是偶爾會透過後視鏡打量,她只能将帽檐壓得更低。
大概二十分鐘後,車子穩穩地在清河大學東門門口停下。
司妧沒多猶豫,付了錢後迅速推門下了車。
直到腳踩在地面上,她才有種久違的安全感,捏着手裏的手機,內心隐隐委屈。
航天通信學院的辦公樓,位于清河大學校區的東側,因而東門是距離江恒的辦公室最近的門。這會兒的雨勢并不見小,司妧頂着半潮的挎包往航天通信學院的辦公樓跑。
江恒的辦公室在院樓十二層。
雖然她在清河大學也好幾年的時間了,但實際上,這次是她第二次來江恒的辦公室。
第一次來,是她來清河大學報到,江恒領着她去報到注冊後,曾短暫地在他的辦公室休息過。
但只那一次,她便對江恒辦公室的位置了熟于心。
這會兒大概晚上九、十點的時間,進了燈光通明的院樓大廳後,司妧沒見到半個人影,周圍安靜的可怕。
她走到電梯間,電梯正好停留在一樓的位置,她伸出發涼的手指,輕輕按下上行按鈕,電梯門随之緩緩打開。
進了電梯後,司妧按下數字十二的按鈕。随着電梯門合上,電梯上行,她也摘下了頭上的漁夫帽,手指攏了攏發梢的水汽,突然有些委屈,有些後悔了。
她這副模樣,來找江恒,是不是過于狼狽了點。
然而電梯門已然再次打開,她已經上了十二樓,心心念念想見的人就在不遠處,再這麽下去好像又有些不甘心。
從電梯出來後,右拐進入燈光昏暗的長廊,長廊兩邊便是院裏老師們的辦公室。
大約是出于節電考慮,雖是晚上,但長廊只一頭一尾留了兩盞燈,僅保證着基本的照明需求。
司妧順着長廊往前走,她的腳底沾了水,踩在地板上發出唧唧聲,周圍安靜地她每一步的回音都不落下傳入耳中。
江恒辦公室的門框邊上,挂着長方形、藍底白字的門牌,上面是黑體樣式的[江恒教授]四個字。
長廊昏暗,門內的燈光順着底邊門縫漏出來一片碎光,照亮了司妧濕了小半的鞋頭。
她長長地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擡手,在門上輕輕叩了叩。
“請進。”門內傳來熟悉又疏離的聲音。
司妧的手覆在門把手上,稍一用力将門鎖旋開,推開一個門縫。
辦公室裏,江恒坐在椅子上,并未擡頭,視線落在面前的顯示屏上,手指繼續在鍵盤上連連敲擊着。
“江老師。”司妧整個人進了門,站在門邊,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地叫他。
直到聽到熟悉的聲音,江恒才迅速擡頭。
“妧妧?這麽晚你怎麽過來了?”他眼裏滿是詫異神色,如何都沒有想到敲門進來的人會是她。
他推開椅子,起身往司妧這邊過來,看到她淩亂的發絲,聲音不自覺夾雜着緊張情緒,“怎麽淋雨了?”
沒有等到她的回答,江恒迅速轉身去了一旁的櫃子裏,翻出條灰藍色的毛巾,轉頭對着仍站在門邊的司妧招了招手,語氣極其溫柔,“過來。”
司妧仍木楞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明明來時的路上,她只覺得心裏有千般萬般的話想與他說,但這會兒人就站在她面前,卻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見人沒反應,江恒直接走到司妧的面前,拉着她的手,領着她走到辦公桌後面,壓着她瘦削的肩頭,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司妧像個玩偶般,任由他左右。
感受到毛巾罩着她的頭發,他溫熱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的頭發、耳垂還有脖頸。
江恒背對着辦公桌,倚着桌子的邊緣,正面朝她。就着毛巾捏着她的耳垂,低聲問她,“為什麽這麽晚還琳着雨過來?出什麽事了嗎?”
“我今天晚上,遇到梁老師了。”司妧垂下眼眸,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混亂,“我打車碰到個特別奇怪的司機,我好害怕。”
“有沒有出什麽事?怎麽一個人?”江恒手上力道失了衡,“下次要出來給我打電話好嗎,大晚上還一個人,你讓我很擔心,知道嗎?”
司妧擡手,将他壓在自己頭發上,擋住自己視線的手拉下,仰頭與他直視,看着他看鴉羽般濃密的睫毛垂下,背光在眼下映出的陰影,“梁老師說,你拒絕了她的追求。”
江恒被她攥着的手緊了緊,“嗯?”
“她還說,江老師很愛他的太太。”司妧直直盯着江恒的眼睛,“所以,他的太太非常想知道,這是真的嗎?”
江恒的呼吸有些發顫,收回手插進口袋,“妧妧希望是真的嗎?”
司妧徹底将挂在肩上的毛巾扯下,隔着毛巾的布料去扯江恒的領口。他順着司妧手裏的力道,被動俯下身子,與她的臉貼近。
司妧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微涼的唇迅速又短暫地觸碰了下對方的,蜻蜓點水一般。
江恒的眼眸裏轉瞬黑墨翻湧,聲音有些發啞,“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
意識他有起身的動作,司妧的行動快過腦速,手腕直接勾住他的後頸,阻止他離開的意圖。
這一舉動,于江恒而言更像是個召喚信號般,讓他的上半身更加緊繃,眼底一片晦暗。
他的手掌下移,掐着司妧的腰側,稍一用力将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抱起,繼而轉個後身,放到了身後的辦公桌上。
這樣的高度,堪堪能與他平視。
他的雙手撐在司妧兩側,将她整個人小小的身體都圈在自己的懷裏,如同擁着這世界上無價的珍寶。
“妧妧,我告訴過你,我可能已經不是你小時候認識的哥哥了。”
因為極度緊繃高漲的情緒,司妧的眼底生理性泛紅,聲音發顫,“過去和現在,有什麽不同嗎?”
“以前,我只是哥哥,我會因為你是小妹妹而護着你。”江恒拇指拂過她的臉頰,将她臉龐的發絲緩緩向後撥攏,落在她臉上的視線焦灼,“但現在,我更想做你的丈夫,我會因為你是女人而想占有你。”
他的目光落在司妧粉嫩的唇上,拇指輕輕地擦了擦,“我對妧妧,再也不是過去單純的照顧了。”
“那哥哥會傷害我嗎?”唇上的觸感讓司妧有種不受控制地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