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垂虹殿。

玄商君令碧穹仙子正式拜師之後,便将她打發到文曲星君的天權宮去了。

人剛打發走,他殿中的溯源鏡裏,便出現了一片藥田,正是玄黃境。玄商君心中一凜,凝目望去,正見乾坤法祖現于鏡中,說:“陛下召見,貧道要暫離玄黃境。這裏先交由君上看管。”

玄商君對他的意圖了若指掌:“天尊今日故意讓她聽見談話,是想觀察她的反應?”

乾坤法祖點頭:“如果她真是魔族派來刺探消息的魔女,驚慌、懷疑,甚至是來到這裏的動機,都會讓她露出馬腳。貧道離開之後,玄黃境會容她自由出入。她修為不高,造不成什麽大的破壞。君上觀她行止即可。”

玄商君嗯了一聲,卻總覺得哪裏不妥。

果然,乾坤法祖離開之後,玄黃境就只剩下夜昙和幾個仙童。仙童得了主人吩咐,也不跟随看管。

溯源鏡裏,夜昙先是翻看了乾坤法祖拿出來準備給她胡造的丹藥。翻了一陣她就不滿:“什麽嘛,全是過期劣質的好吧?還想十倍向垂虹殿索賠,我就知道他沒這麽好心吧!”

玄商君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

夜昙看不上這些丹藥,她提着方才打麻将贏來的一袋靈珠,東游西逛,不一會兒就來到煉房。

天界乾坤法祖,煉丹和煉器那可都是首屈一指。

守門的仙童得了吩咐,并不攔她。夜昙來到這裏可就到了天堂了。

“哇!!”她伸手摸那煉爐,煉爐足有六人高,上刻陰陽八卦,如一尊古銅色的巨人,默默俯瞰她。

爐旁邊,整整齊齊地堆滿了材料。她打開這個箱子,高喊:“玄武精晶!”再拉開那個抽屜:“哇!寒溟矅石!”再一看旁邊的架子上,更是差點跳起來:“忘川鬼鐵……”

這裏任何一種拿出來,都是四界難求的至寶。

夜昙準确地叫出了每一樣材料的名字,抱着忘川鬼鐵不松手。連手裏的蠻蠻扇都拿不穩,高興得都要昏倒了。

蠻蠻知道這種情形下,肯定有人監視,也不敢多說話。它從她手裏跳下來,也不僞裝扇子了。

這種時候,稍微行差踏錯,就是腦袋搬家。它幽幽地說:“能不能克制點啊?”

夜昙說:“你懂什麽?這裏才是真正的仙境!啊,既然來了這裏,不為自己煉一件法寶,我死不瞑目!”

她左右打量,蠻蠻一哆嗦:“你要幹什麽?”

夜昙直接爬到煉爐上,把爐蓋打開往裏看:“試爐。”她把身上的凝絕珠放進去,再把今天贏來的靈珠全部倒裏邊。

然後直接用乾坤法祖的三昧真火開爐。

玄商君手裏握着鎮守歸墟的天将發回的蟠龍古印實堪圖,本在查看,這時候卻不由自主被鏡中吸引。

夜昙将靈珠的靈力全部注入凝絕珠,測試了三昧真火的火候,對煉爐的功效也迅速掌握。随後,她拿出自己的美人刺,三下五除二畫好圖紙。然後爬到架子上,搬下各種要用的材料,稱好份量,直接調整煉爐,把美人刺和材料都放進去。

然後關爐,開火。

玄商君坐不住了——乾坤法祖是真的會向垂虹殿十倍索賠的!他是不是早知道這是只蝗蟲?!

他拂衣起身,飛池見他行色匆匆,剛叫了句:“君上。”

眼前已然蹤影俱無。

玄黃境。

夜昙高高興興地開了爐,她是毫不客氣的,立刻叫進來幾個仙童:“都過來。”她拿過法祖的火候牌,把哪個時辰應該用幾分火寫得明明白白,“照這個看火,知道嗎?”

仙童互相看看,反正主人讓不要管她,那就不管吧。大家躬身應是。

夜昙搭了個凳子,還打算爬到架子最高處看看有什麽。

玄商君飛身趕至,一聲喝止還未出口,突然夜昙小腳一掂,落在了他肩上。她裙踞掃過他側臉,仙童一臉驚懼,蠻蠻也張大了鳥嘴。

夜昙用力踩了踩腳下,覺得很穩,就放心大膽地去取箱子了:“這裏一定有寶貝,才值得乾坤法祖藏得這麽好……”

然後玄商君就退後了一步。

“啊——”夜昙啪地一聲摔地上,随之而來的是被她雙手扒拉下來的各種材料。只聽嘩啦咣當一陣亂響,煉房裏頓裏亂成了垃圾堆。

蠻蠻從翅膀的羽毛縫裏往外看,一臉慘不忍睹的模樣:“不對啊,這難道不應該是他接住她,來個溫香軟玉抱滿懷,然後兩個人深情對視嗎?”

“少、典、有、琴!!”夜昙從爐灰堆裏爬起來,這下子說是狼狽都是極盡美化。她五指梳理着頭發,後面的話還沒罵出口,就覺身體一輕。

好吧,玄商君手裏又多了兩個滑溜溜的核桃。一顆核桃上滿是爐灰,玄商君掐了個引水訣一通清洗。

甘甜的瑤池淨水順着他的掌紋涓涓而下,夜昙在他指根處亂蹭一通,用他的掌紋把核桃殼每道凹紋都蹭得幹幹淨淨,權當搓澡了。他掌中繭厚,搓起來還挺舒服。

“唉。”蠻蠻牌核桃嘆了一口氣。

玄商君把兩個“核桃”洗幹淨。仙童進去收拾煉房。玄商君随手翻看夜昙畫的圖紙以及火候牌,若有所思。

夜昙在他掌心滾來滾去,玄商君突然将她壓在圖紙上,說:“第二片花葉,青雷佛沙加得略重。”

夜昙滾到青雷佛沙那一處,說:“鑄煉美人刺的時候我經驗不夠,材料也不多,就加了一錢邪心魔岩。加重青雷佛沙是為了把邪心魔岩的邪氣抵消。不然如果修為催到極至,兵器的殺意可能會影響主人神智。”

玄商君五指微頓,思慮半晌,居然嗯了一聲。随後,他問:“鑄器之術因所涉學識廣闊,少年有所成者極為稀少。你師從何人?為何年紀輕輕,竟然有此建樹?”

夜昙突然想起自己在跟誰說話,頓時滴溜溜滾到一邊:“要你管!哼!”核桃轉了個身,背對着他。可惜核桃就是核桃,背對他,也還是個核桃。

玄商君伸手,偏要将她轉過來。夜昙氣得再扭過身去。

這游戲玩了四五次,這老男人真是又無聊又執拗!看來她不說話,他能玩她一晚上。她終于說:“我從小就是離光氏培養的天妃呀。父王怕神族不滿意,天天逼着我刻苦攻書。什麽名師都請。我知道得多,有什麽好奇怪的?”

她字字坦然,卻也是字字謊言。

玄商君聽在耳中,卻覺得這也說得通。以至于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真有可能是離光氏用心栽培的天妃。起碼單就煉器與對法陣的理解來看,她稱得上是離光氏給神族的驚喜。

唯一的弱點,只在于年紀太輕,修為低微。

他問:“離光旸既然命你攻書,難道沒有教你禮數?”

夜昙翻了個白眼:“教啦。但是我憑什麽要學啊?你們神族天妃了不起嗎?我才不在乎。”

活脫脫一個叛逆少女的模樣。玄商君越發覺得可信,是否離光氏管束過嚴,以致她性情逆反?

看來是自己多疑了。

他說:“既然乾坤法祖一時半刻回不來,你便随我回垂虹殿,繼續背誦天規吧。”——畢竟玄黃境諸物貴重,你這破壞能力……實在不宜久住。

夜昙不理他,他看了一眼沙漏,難得好心提醒道:“距離你将天規倒背如流,僅剩六個時辰了。”

他掌中,夜昙牌核桃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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