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淩雪寒聞言幾不可察的嘆了口氣,直到傅霜拉了拉他的衣袖才回過神來。
“還有一種方法的……”傅霜虛弱的彎了彎唇角,“說是肯定能治好。”
莫忻涼撥弄藥材的手忽的頓了頓,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攜着藥關上門出去了。
淩雪寒伸手撥了撥傅霜頰邊的發絲,疑道,“真的?”
傅霜輕輕地點了點頭,拉着他袖子的手又小心翼翼了幾分。
“只是治病的時候會很痛,你不要看好不好?”
“你要我走?”他啞然失笑,“為什麽?傅小霜,你還不信我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傅霜萬萬沒想到他會這般誤解,急忙搖頭解釋,“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我難受的樣子,我只是想,你記得我好好的樣子就好了……”
“你真傻。”淩雪寒轉身便翻上了床,将眼前的人攬進懷裏親吻着傅霜細致的眼角眉梢。“我留下陪你不好嗎?”
傅霜被他親的喘不上氣,卻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他伸手環着淩雪寒的脖頸,本想将親吻他的唇,卻因為找不準方向,親在了淩雪寒的下巴上。反而被點點胡茬刺了刺。
“莫小醫師說,解完毒,還要調養一年。還有北疆奸細這事,朝廷還需要你,雪寒……”傅霜的雙眼失神,淩雪寒卻恍然間在他眸中看見了些許光亮。
“一年,太長了。”他将臉埋進傅霜的頸間,“我一天都不想和傅小霜分開。”
“你才答應我的,要和我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如今便要趕我走了。”
“我想好好的,沒病沒痛的回來見你。”傅霜将唇貼在淩雪寒額間,“然後我們好好的,過完一輩子。好不好。”
淩雪寒伸手按着他的後腦勺,指尖穿進黑發,微微一用力,傾身捉住了傅霜柔軟的唇。靈巧的撬開他的牙關,舌尖抵着舌尖,唇齒相依。
許久後他才放開傅霜。低聲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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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莫忻涼最後決定為傅霜施針的日子選在了淩雪寒走後的下午。
原本在林裴硯軟磨硬泡之下,莫忻涼才勉強同意将院裏拴着的小毛驢借給淩雪寒。
“我出了山,這驢便會自己回來?”淩雪寒看着眼前嗷嗷亂叫的小毛驢皺着眉問。
莫忻涼扁扁嘴,“這驢子可聰明了。而且他不受卦陣限制,可不會一去不複返。”
淩雪寒從他話間似是聽出了一些別的意思。
“無緣之人出去了便一去不複返了?”
“嗯大概就是再也回不來了呗。”莫忻涼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心愛的小毛驢,轉而擡眼白了淩雪寒一眼,“可切莫再從懸崖上跳下來,這一次可說不好便是粉身碎骨咯。”
“知道了。”
淩雪寒三步并兩步的沖回竹屋邊。傅霜竟然摸索着下了床來送他,這才堪堪走到門口便被淩雪寒攔腰抱着送回了小床上。
“雪寒,我沒事,你別這樣,我就想送送你。”
“在屋裏也一樣。”淩雪寒将額頭抵在傅霜額頭上,親吻了一下他小而挺的鼻子。
莫忻涼雖然受不了這兩人莫名恩愛的空氣,但還是被林裴硯催着進門。
“傅霜的命,便都交給莫小醫師了。”
淩雪寒垂着眉眼,一掀衣擺便對着莫忻涼跪了下來。
莫忻涼一貫嫌棄的娃娃臉這才顯得驚慌,立即伸手将人扶了起來。
“哇,你搞什麽,有什麽好跪的。”莫忻涼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似是在思索什麽,好一會兒才道,“唔真想報答我的話,等治好傅小霜,我便會帶着他去長安找淩将軍讨要診金。”
淩雪寒聞言笑道,“無論莫小醫師要什麽,我都會答應。”
“唔,那你就先幫我在長安買間醫館呗。哎喲——”
他話音剛落,耳朵便被林裴硯揪了一下。只見林裴硯墜着斜長眼線的美目微瞪,“你要去長安?”
莫忻涼趕緊跑到另一邊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扁着嘴道,“你也要去啊,怕什麽啊,你現在長這樣,哪還有人認得你的林裴硯啊。”
“……”認出林裴硯的淩雪寒。
“再說,這卦陣,還能撐到幾時呢,躲遠點說不定還不容易被他找到。”莫忻涼垂着眼眸,一臉落寞。
“臉完全不同了,只要聲音再僞裝一下,決計不會被人認出。”淩雪寒出聲安慰道,“再說,已經過了三年了,指不定,寧王早已忘了。”
林裴硯自嘲般的一笑,轉而搖了搖頭,“他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如今我是莫硯,至于林裴硯,早就跳崖屍骨無存,随着林家那些人,一同死了罷了。”
莫忻涼狡黠了笑了笑,補充道,“再說還能扮作女子的嘛。”
喜提一記爆栗。
淩雪寒微哂,轉而吻了吻傅霜的唇。在他耳邊輕聲道,“就一年,我在長安等你。傅小霜,你一定要好好的回來找我。”
傅霜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眉心,笑了起來,“一定。”
淩雪寒臨走前,依舊是不放心的,只得求于林裴硯。
“世子……不是,莫硯,傅小霜就請你多多替我照顧一些。”
林裴硯點點頭,笑道,“淩将軍當年對我有恩,傅小公子,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你放心。”
淩雪寒微微颔首,這才騎上小毛驢,随着北邊的方向離去。他出了山便買了馬匹,果然,那小毛驢已經自己噠噠的往回跑了去。
傅霜此刻解了衣衫仰躺在小木床上,初春的味道已經漸漸蔓延上枝頭。還帶着些許冷意,他常年不曬日光的身體,帶着少年人通透極致的白皙。
莫忻涼已經将銀針等工具一一鋪陳在床頭矮櫃上了。
傅霜對他輕輕點頭,示意可以開始施針了。
莫忻涼捏起一根細長銀針在傅霜心口比了比,便紮了進去……
“若是真的疼的不行,便喊出來。這處只有我和小硯,大喊大叫也無事。”
傅霜搖了搖頭,虛弱的彎了彎唇角,表示自己受得住。
林裴硯此時打了一盆清涼的井水,将雪白的面巾置于水中浸濕擰幹,小心翼翼的敷在了傅霜的額間。
疼痛席卷全身不過短短一瞬,傅霜雖然極力平複自己的呼吸,但是痛感覆蓋四肢百骸,連眼角眉梢都染着痛苦的味道。
他腦海裏閃過許許多多的回憶。
有自己穿着紅嫁衣坐在轎子裏等着淩雪寒踢轎門的模樣。
有自己和淩雪寒在盛大的煙火下相擁親吻的模樣。
還有那日花朝節面具攤上初次看到淩雪寒的樣子,那雙好看極了的桃花眼好似從那一刻便印在了自己心裏。
他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不清醒,那些點點滴滴珍貴的回憶好似青煙渺渺散碎着。
“雪寒……”
傅霜最後迷迷瞪瞪的呢喃着的,依舊是他的名字。
最後一針落完。
傅霜纖細的手腕輕輕落在了床褥之上,他閉着雙眼,蒼白秀麗的面容上消散了所有的痛苦,只剩下恬靜。
但願長醉不複醒。
淩雪寒原是想騎着馬趕回長安,不承想因舟車勞頓暈在了半路上,還好當地的知府認出了淩雪寒的身份,這才将他一路安全的送回長安。
他回去便抓緊時間料理了奸細之事。魏凜見他完好無損的回來,簡直潸然淚下。傅淼和丞相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只是沒見着傅霜,二人皆是一窒。
“傅小霜沒事,我們在山下被人救了,便是那莫氏遺孤。”
魏凜聞言卻皺眉,“山下?可是我當時遍尋了淩雲峰山下,并沒有你說的那個地方。”
“據莫小醫師說是源于卦陣的緣故,一般人無法察覺那個地方。傅小霜與我約好了,一年之後,他解了毒修養了身子便會回來。”
聽他說完,對面三人卻皆露出了之詫異的神色。
“雪寒,你知不知道你說的話,很匪夷所思。”魏凜沉聲道。
傅淼已是站起身,臉上的表情似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淩雪寒,你說這種話要我們如何相信,相信小霜還活着……你是不是,是不是……”失心瘋三個字堵在喉間,卻無法說出口。
淩雪寒沉沉的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麽會完好無損的回長安?”
“除非我們能親眼見着那地方,不如始終無法相信這件事。”傅丞相也搖搖頭。
淩雪寒咬咬牙,反正如今奸細之事已經清理,他也迫不及待的想去尋傅霜。
雖然傅霜說一年之約,如今不過過了兩個月他便已無法忍耐。
一群人便定了日程再次下江南。
淩雪寒一行人找遍了淩雲峰山下所有的角落,包括他試圖走回那小毛驢帶他出來的路。也是一無所獲,原本應該通往竹屋的路線,如今全是在一片林子裏的死路。
淩雪寒這才發覺,有緣人是傅霜,而不是他。
而他也如同莫忻涼所說的,一去不複返,再也回不去了。
魏凜傅淼和丞相見狀皆絕望的阖眼,也許傅霜已經真的不在了。淩雪寒伏地幹嘔了一陣後竟暈了過去,他箭毒已清,但是還是會偶爾泛上來一些惡心。據莫忻涼說只是劇毒的一些無礙的殘存罷了。淩雪寒最終是由傅淼他們帶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