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伴着沈璟的話音，遲晚的嘴邊被人随手推進來一顆溫熱的板栗。
遲晚順勢嚼了兩下，齒間于後一秒蔓延開一股香醇的栗子味。
“好吃嗎？”沈璟問她。
遲晚彎了彎眼睛，朝人贊許地豎了個大拇指。
誰料後一秒，遲晚就見面前的人當着她的面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遲晚奇怪地看了沈璟一眼，那人擡了下手，沒待她問便主動交代道：“就，高興賣板栗的大叔沒騙我而已。”
“騙你什麽？”
“他跟我說自己的板栗很甜，然後我都沒來得及拒絕，他‘唰’的一下就兜了一小勺遞給我，要了我五塊。”
遲晚望着沈璟手裏的那一小包裝着板栗的紙皮袋子沉默了下：“所以你還是付錢了？”
沈璟點了點頭，當着遲晚的面從袋子裏又拿了一小把板栗兜在手裏。
這事到這本該算過去了，但遲晚側頭想了下，突然發現點不對勁的地方。
“哎等等……所以你拿我當什麽了？”
一下反應過來沈璟這話裏意思的遲晚一時又好氣又好笑的。
就說這家夥怎麽會這麽好心呢！
合着是找自己當小白鼠來了！
遲晚唇角一撅，剛想說點什麽聲讨這人，就看沈璟朝自己伸出了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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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他提醒她。
“幹嘛？”遲晚語氣微惱，但也還是很給面子地朝人遞了只手。
遲晚探出的那手本是虛握着的，卻在下一刻被沈璟輕拍了下，示意她展開。
遲晚不明所以地照做，結果下一秒，她的手裏驟然落了不少顆還帶點溫度的板栗。
遲晚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開什麽玩笑啊！
像她這麽剛正不阿的人會接受這種賄賂嗎！
數秒後。
站在無骨雞柳攤邊等待邊磕開一個又一個板栗的遲晚只覺得真香。
等候的間隙，遲晚漫無目的地環視了一圈周遭，無意間瞥見在東南角方向，有個爺爺正拿着一個插滿糖葫蘆的稻草棒在那叫賣。
而在那家小攤前，有個半大的小孩正拽着邊上大人的衣袖，撒嬌打鬧着要吃。
大人大概是不給吧，遲晚看到那小孩忽然一個屁股蹲，就在那家糖葫蘆攤前賴着不走了，任憑大人怎麽拽都不走。
望着那個為了一口吃的費勁心思的小孩，遲晚忽然記起一件有點悠久的事。
那大概是她跟沈璟還讀三年級那會。
印象裏，那是她在父母的唆使下，嘗試着跟沈璟一塊學着自主上下學的第一天。
礙于沈璟本人也沒什麽經驗，所以那天去的時候，是遲女士捎着他倆去的，說是再帶人認認路。
但實際上，因為遲沈兩家買的都是學區房，學校離家其實壓根就沒有多少的距離，路線也很簡單，直走到十字路口再往左拐就行。
而這一路的風景，遲晚先前坐在遲女士和遲淳的車上看過許多次。
認路倒不是什麽難事，只是那天回去的時候，遲晚也同眼下的那個小孩一般，被邊上的小攤勾得走不動道了。
平日跟父母一塊回去時，遲晚經常能順路捎回點小零嘴，而這回跟沈璟一道時，遲晚望着邊上賣澱粉腸的鋪子一下眼饞得很。
但遲晚沒有錢，便把目光投向了邊上的沈璟。
她扯着沈璟的衣角：“璟啊，你有錢嗎？我好想吃噢。”
小沈璟其實也想吃，但口袋裏也沒錢。
得到否定回答後，兩個小孩可憐巴巴地相視一眼，最後在那家賣澱粉腸的鋪子前戀戀不舍地看了好一會才走。
那家店的邊上當時其實還圍了不少的小孩，只是邊上都有父母陪着。
在此之前，遲晚從未有一刻如現在這般這樣想念遲女士他們。
也是那天回去跟遲女士哼哼唧唧地訴了一番苦後，遲女士大概也意識到了些什麽，自那天後，會開始不定期地給遲晚一些零花錢了。
起初只是幾枚硬幣，再後來是面額稍大的紙幣。
等遲晚上高中了，大抵是遲女士覺得孩子長大了也應該有點自控和理財能力了，便把曾經每日或幾天一次的生活費變成了半個月一次。
因為近年物價的飛漲和擔心遲晚在學校有用錢的地方，遲女士這兩年給的金額還算慷慨。
遲晚也因此有了更多的閑錢去買她那些被遲女士唾棄無比的文學讀物。
順着思緒的發散，遲晚望着那個小孩不覺出了神，連手頭什麽時候累了一堆的板栗殼都不知道。
直到她聽到攤主喚她：“小姑娘，你的雞柳好了！”
遲晚這才緩過勁，正猶豫着要把手裏的垃圾丢哪，餘光掃見沈璟把手裏的紙袋往她那邊遞了下。
結完賬準備走時，遲晚往那個小孩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大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走了，只留一個小孩在原地置氣。
小孩暗自僵持了一陣，最後還是哭着跑去找大人了。
遲晚不知道大人為什麽不讓小孩吃糖葫蘆，但原因歸根下來無非也就是那幾件：怕小孩蛀牙，覺得路邊攤不衛生，怕孩子吃完零食晚上會不吃飯之類的。
但遲晚忽覺有點幸運的是，遲女士他們好像從來沒在這方面限制過她。
手裏頭裝着雞柳的紙袋這會還熱乎着，遲晚低頭看了一眼，在裏面看到了兩根細竹簽。
撲面而來的肉香味給遲晚饞得不行，她随手拿起一根簽子，戳了小條肉就往嘴裏放。
有點燙嘴，但是被孜然等調味粉包裹的肉味确實很香。
遲晚瞬間幸福地眯起了眼。
她嘴裏的動作沒停，只是換了根簽子，對着袋子搗鼓了好一會。
“璟啊。”
“嗯？”聽到遲晚喊他名字的那會，沈璟還在跟一個咬了半開卻黏殼的板栗作鬥争。
他稍一擡眸，入眼的便是一串噴香誘人的雞柳。
是的，一串。
就是那根竹簽上的肉條長短不一，被人紮得東歪西扭的。
有點怪醜的。
看到那串簽子的當下，沈璟只猶豫了一秒，便把他手頭剩下的那半顆板栗丢進了紙袋裏。
遲晚今天回來得有點遲，但在路上也吃了個半飽。
她推門進來的時候便聽到了從家裏廚房傳來的一陣水聲，與之伴随的，是幾道鍋鏟摩擦的聲音和一股好聞的肉香。
路過廚房時，遲晚看到遲女士已經在出鍋了。
正尋思着什麽味道這麽香呢，直到遲晚的視線在鍋上停留了一會。
是糖醋小排！
也是遲女士的拿手好菜之一！
遲晚忽然就覺得她今晚還能再幹一大碗飯！
注意到遲晚回來後，遲女士一點都不含糊的直接使喚上了人：“晚，幫媽媽把這碗送到沈阿姨他們家去呗？”
遲晚摘下了包，接過碗碟後應了聲好。
出了門右轉，便是沈璟他們家。
從小到大，遲晚都不記得自己往沈璟家跑過多少趟了。
早些時候是遲女士執意要帶她去，怕她剛新搬家邊上沒個朋友會覺得悶，便想介紹沈璟給她認識。
待遲晚跟沈璟混熟了些，不用遲女士主動，遲晚一無聊就喜歡抱着自己的玩具跑去隔壁找沈璟玩。
但小女生的新玩具能有些什麽呢？
大都是些可愛的娃娃。
沈璟起初覺得這都娘們唧唧的，一點都沒他的小車和彈弓之類的玩具好玩，他本是抗拒的，奈何沈女士給得實在是太多了！
說是只要他陪遲晚玩，就答應給他買新玩具！
拜托！
沒有男孩子能對新玩具說不的好吧？
但畢竟沈璟不是自願陪遲晚玩的，有些時候的敷衍勁兒遲晚還是能感受到的。
遲晚有次便直接問沈璟是不是不喜歡玩娃娃。
沈璟自是如實回答了，還邀請遲晚應該試試他的玩具。
但遲晚本人對沈璟的這些玩具也并不是很感興趣。
遲女士也是聽遲晚回來跟她說道了一番後才意識到男女生之間的愛好差異。
正當遲女士暗自尋思着要不要給遲晚再找個同性玩伴時，次日，沈璟在遲女士的撺掇下帶着一盤五子棋上門了，說是來找遲晚玩。
兩個小孩那天你來我往得玩得還挺開心，遲女士見狀，後來也新購置了一些諸如飛行棋、大富翁之類的小游戲回來。
遲晚和沈璟之間就着這些東西倒是也能玩上一陣。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小學開學。
因為校門口的小賣鋪裏總有些這個年紀的小孩大都會感興趣的東西，諸如一些小本的漫畫書，又諸如泡泡膠之類的小玩具。
他們二人也是在這時候才真正玩到一塊去的。
……
遲晚端着糖醋小排走到沈璟家門口的時候，她剛想摁門鈴，就看到大門先她一步的自動開了個小口。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後一秒就聽到有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媽你燒什麽菜這麽香呢？都傳到大門口了！”
隔着道牆，遲晚能隐約聽到遲女士的回話：“什麽燒什麽啊？我煤氣竈都沒開呢！”
“啊？”沈璟明顯愣了一下，只是手上開門的動作沒停，他提着手裏的垃圾袋疑惑地發問：“那這香味是哪——”來的？
他話還沒說完，卻被眼前人的突然出現給卡了下殼。
大概是到點了，沈璟家門口的路燈在這會剛自動亮起，一下照亮了遲晚的大半張臉。
女生的杏眼彎彎，這會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從側邊傾瀉而下的光線在于這刻襯得遲晚的眸子格外的亮，也映得她頭頂的那些小碎發有些毛絨絨的。
沈璟有注意到，遲晚回來時為了方便進食而随手紮的小馬尾，在這會似是有點松垮的了。
她的臉側在這會落了不少的碎發，襯着整個人的臉看起來更小了些。
而她腦後的頭繩松散得似乎一扯即散。
沈璟喉間一動，驀然有點手癢。
直至他看到遲晚往邊上挪了下，特地給他讓了個道。
沈璟也是在這時才注意到了遲晚手頭端着的那碗糖醋小排，他剛想說點什麽，就覺自己的肩似乎是被人輕拍了下。
耳邊同時傳來遲晚的聲音，只是女生的語調在這一刻變得有些熟悉又陌生。
“杵這愣着幹嘛啊，快丢垃圾去啊！”
沈璟下意識地“噢”了聲，邁開腳往外走了幾步後，才慢半拍地覺察到點不對勁的地方。
就，遲晚剛才的語氣……分明像極了沈女士平時使喚他做事的調調。
意識到這點後的沈璟，腳下的步子倏然一滞，險些被氣笑了。
作者有話說：
來自被沈璟丢掉的半顆板栗的咒罵：你了不起，你清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