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遲晚總覺得, 每學期進展到一半後，後邊的時間總會像被按了加速鍵那般的轉瞬即逝。
就如遲晚明明沒覺得自己好像還沒上過幾天學，期中考就來了。
考試的前一天是周二, 遲晚那天為了複習快十二點才睡。
只是讓遲晚覺得意外的是，翌日在家門口見到沈璟的時候, 那人似乎也有點蔫蔫的。
“你昨晚幾點睡的？”
遲晚有些稀奇。
印象裏她好像從沒見過沈璟因為複習熬過夜。
那人向來心大, 縱使是各類大型考試，也能保持每天十點鐘早睡的好習慣。
沈璟打了個哈欠：“可能十點多吧？”
“那你還困成這樣？！”遲晚感到離譜。
“本來我昨晚剛開始還睡得好好的，結果半夜夢到自己在那考試, 寫的還是語數英的雜糅卷……”
說到這, 沈璟一下就有點憋屈了：“我夢見我卡在了一道古詩詞填空上，明明覺得自己會背可就是怎麽都想不出下半句！！”
遲晚樂了：“然後呢？”
“然後我就被氣醒了, 那會大概淩晨兩點半了, 這夢搞得我心慌慌的, 于是後半夜我就幹脆坐起來背了會語文, 誰知道後來越背越清醒, 硬生生熬到三點多才睡着。”
遲晚不禁朝沈璟比了個大拇指：“牛還是你牛。”
或許是因為聽沈璟提到了古詩詞, 遲晚一時興起地還給人出了道題：“快問快答！暮霭沉沉楚天闊的上半句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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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考的都是後半句居多, 這下突然問起前半句, 沈璟腦子一時卡了下殼，過了會才答了上來：“念去去、千裏煙波。”
也是因為遲晚突然開了這麽個頭, 兩人之後離家去學校的那段路上，便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彼此語文知識點的互考。
他倆一路從古詩詞抽到文言文的翻譯和重點詞意思, 直到校門口才打住。
但說來也巧, 遲晚清早沿路考沈璟的那些默寫, 有幾個還真被她壓中了題。
而沈璟本人在考完語文後只覺神清氣爽。
果然, 夢大都是反的。
什麽古詩詞填空, 那不是有手就行
附中這次的期中考一共持續的三天。
遲晚考最後一門化學的時候，被分到的教室正好是他們自己班。
至于座位嗎……
是沈璟那桌。
遲晚也是正式開考後才發現這事的。
她先前只知道教室，對自己的位置倒沒怎麽在意過。
因為附中大大小小的考試總喜歡跟別的學校聯考，所以對考場的布置要求還挺正式的，要求學生把桌子裏的書都給清空，并按5x6的格局布置。
不過遲晚他們班為了圖省事，倒沒怎麽特地拾掇過班裏的座位，只是簡單地調整下各列間的間隙，再順道湊了個六排五列出來。
這天下午。
因為是在本班考試，熟悉的環境使得遲晚整個人都有點放松。
她最後是等到自己的座位來了人後，才慢悠悠地帶着自己的文具找起了自己的座位號。
由于每場考試教室裏的人員是流動的，所以附中為了方便，也懶得一輪一換桌貼，便只在每張桌上貼了座位號。
遲晚還是落座後才發現這是沈璟的位置。
至于她是怎麽認出來的嘛……
瞥開遲晚本就對這人的臨時座位有點印象外，主要是這家夥桌上貼的那張課表還是開學初她給人抄的，遲晚還不至于會認不出自己的字跡。
安穩地坐下後，遲晚忽然在這人桌面的卡槽處瞧見了一根筆。
一根淺粉色筆殼的、有點眼熟的某牌子的黑色速幹按動水筆。
她拾起桌上的筆仔細看了看，像是想起什麽，遲晚忽地笑出了聲。
事情得追溯到她跟沈璟高一開學那陣。
本着新學期新氣象的想法，遲晚高一開學前曾在網上買了整整一盒這樣子的黑色水筆。
這筆最初還是她看自己關注的一些學習博主在用，才跟風買的。
簡單來說，這筆主要有三大優點，好看，速幹不暈染，好寫。
硬要說缺點嘛，就目前而講大概就是有一丢丢的小貴。
但是網上的東西總是量多才更便宜嘛，所以遲晚幹脆直接買了一盒回來，一共十二支。
巧的是開學第一周的某天課間，沈璟不小心把自己唯一的一根黑筆給摔壞了，便來找遲晚借筆了。
其實說是“借筆”，倒不如說是“要筆”更确切一點。
遲晚當時很講義氣地掏了下自己的筆袋，入眼的是一堆花花綠綠的彩筆。
她扒拉了好一會，才在其中勉強找到了一根混在其中的粉殼按動筆。
哪料那人還挑三揀四地問她還有沒有別的款式的，說是覺得粉色有點娘，不太符合他猛男的氣質。
在聽清沈璟的這番話後，遲晚沒忍住給了人一個大白眼：“只有這個，不要拉倒！”
沈璟讪讪地“噢”了一聲，最終也還是帶着那只筆走了。
不過當天放學回去的時候，沈璟在路上突然問她要起了鏈接，說這筆還挺好寫，就是外殼有沒有別的顏色？
遲晚想了下，隐隐記着好像還有黑白款之類的經典色系，便在當晚把鏈接發給沈璟了。
結果那一整個學期，遲晚每次路過沈璟桌子的時候，老能在這人的桌面看到一只粉殼的筆。
遲晚起初也奇怪過，她暗自尋思着她這筆有這麽耐用嘛，怎麽沈璟到現在都還在用？
無意間同人提起這事時，那人義正言辭地告訴她，他為了資源的有效利用，就只買了換裝的替芯回來。
但遲晚自己是用過這筆的，也知道這筆雖然好看，卻有個不好的毛病：時間一久會掉漆。
所以在聽到沈璟說辭的當下遲晚心裏還在納悶，心說難道是因為自己對筆太不愛護了？
直至那學期末的某個周末。
遲晚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家複習的效率有點低，便約了沈璟一塊複習。
地點是沈璟家。
一塊複習的事情是兩人周五那晚就約好的，兩家的家長也是知情的。
聽沈璟說，沈女士周五那晚還特地過來給他的房間收拾了一通。
沈璟的書桌是加長款的，邊上多坐個人倒也不會顯得擁擠。
次日跟人在書桌上一塊複習的時候，遲晚手頭的筆恰好沒油了，便随口問沈璟要了一根。
那人那會忙着整理物理複習的提綱，随口讓遲晚直接去他書桌的抽屜裏找。
遲晚聽話地照做，但也是拉開抽屜後，她意外地在裏面看到了躺了一排的粉殼按動筆。
她欲言又止地戳了戳沈璟：“你……你不是說你買的是替芯嘛？”
“什麽替芯——”聽到遲晚問話的沈璟起初還有點懵，直到他順着女生手指的地方看到了靜靜躺在自己抽屜裏的那些筆。
粉粉嫩嫩的，還挺晃眼。
草——
忘記這事了。
沈璟低頭裝死了一會，臉上的溫度也在漸漸上升。
就當遲晚彎着眸子準備笑話這人這一不坦誠的遮掩行為時，她聽沈璟又理直氣壯地開口了。
“替芯前陣子用完了，回購的時候是讓沈女士幫忙買的，結果她買錯了，但為了避免浪費，我也只能将就用着了！”
遲晚表面：“噢~”
背地其實一點都沒信沈璟的鬼話。
不過遲晚也是自那天之後才隐隐發現一件事——
盡管沈璟這家夥的口頭總是嫌棄地說着粉色是只有女孩子才會喜歡的顏色，可他本人明明就還挺喜歡粉色的嘛。
例如沈璟房間的整體色調是粉藍色；又如他的衣櫃裏有兩三件淡粉色的襯衫或是衛衣；又如遲晚曾意外發現沈璟的還有個粉/白/色調的手機殼。
再如當遲晚問起沈璟是喜歡藍色還是粉色時，這家夥總會炸毛地指責她幹嘛問他這麽個奇怪的問題，他當然更喜歡藍色啦！
偏偏某人還自認為自己掩藏得很好。
而眼下。
遲晚瞅着沈璟桌上的這只筆，彼時的第一反應便是這家夥該不是回購到現在吧？
遲晚對文具向來是有些喜新厭舊的。
可以說，每個學期伊始，遲晚的文具總要進行一輪大換新。
這麽想來，沈璟似乎還挺專一
腦子神游那會，遲晚不覺有些手欠地上了手，給那只按動筆的筆殼給人旋開了，就如她往常無聊時對待自己的筆那般的。
也是旋開後，遲晚發現沈璟桌上這根筆還是滿油的。
再一看筆頭，還有個封墨的珠子。
是全新的啊……
遲晚一愣，一時也不知道這是沈璟忘記帶走了還是随手放這的。
她後來把筆好好地給人安了回去，并歸回了原位。
考化學的時候剛過午休，大抵是遲晚中午睡得有點久了，她的腦子這會有點昏沉的。
但遲晚知道自己這會可不能再睡了，便偷摸着拆了顆檸檬糖進自己的嘴裏當是提神。
邊上這會還有人在抱佛腳，遲晚往邊上瞥一眼，隐隐能看見他們在課本上畫的那些斑斓的熒光筆的痕跡。
但遲晚考前那一陣向來不喜歡看書，只因她覺得這樣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緊張感。
幾分鐘後，班裏的人漸漸到齊了，監考老師也依次就位了。
時針指向兩點的時候，發卷了。
伴着耳邊“嘩嘩”作響的紙頁聲，遲晚接過了前邊人傳下來的卷子。
她粗略地看了一眼前邊的選擇題，似乎并不是很難。
就當遲晚翻頁準備看後邊大題時，她的眸光稍偏，驟然留意到在沈璟桌子左上角那張被人用透明膠保護得好好的課表的最上方，好像被人寫了什麽字。
遲晚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塊被人拿修正帶塗了淺淺的一道，順帶寫了一句簡短的話——
【考試加油啊晚=v=】
遲晚一怔，唇角無意識地跟着勾了下。
她想起在準考證剛發下來的時候，她還和沈璟還互看過。
而在準考證上附着的，還有他們各科的考場號和座位號。
期中考來得快，成績也出得快。
這周末的下午，就當遲晚舒服地窩在床上追劇時，她收到了沈璟的一條消息。
是一張成績截圖。
附中大大小小的考試都喜歡往一個校園app上錄成績，以方便學生和家長查詢。
而眼前的這張成績截圖上，學生姓名那欄赫然寫着沈璟的名字。
遲晚粗略地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瞅見了這人班級第一和年級前十的排名。
和他往常似乎也沒什麽不同。
說起來。
照沈璟的成績和他本人的能力，在班裏混個班長或是學習委員應該完全不是問題。
高二剛分班那會，他們班班主任私下還特地找沈璟談過，問人有沒有意向當個班長。
而沈璟當時的回答是：“老師，我沒當過班長也怕自己不能勝任，不如把機會留給班裏其他同學吧。”
但當老班并沒有就此作罷，反倒是追問起沈璟以前擔任過別的什麽職務。
沈璟回答“紀委”，于是這活就又這麽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沈璟的肩膀上。
是的，又。
在此之前，沈璟還曾當過初中三年的紀律委員。
起因很簡單，小學那會，遲晚曾當了三四年沈璟他們組的小組長，并一日不落地催人交作業，聽人背書找茬，在學校四處管着沈璟。
可以說沈璟就這麽被遲晚給一連壓了數年。
所以初一那會競選班委的時候，沈璟在聽說紀律委員可以管着別人并監督班裏其他人後，便自告奮勇地說想當，并由此開始了自己“公報私仇”的生涯。
嗯……
雖然沈璟這家夥剛上任那會老喜歡抓她上課開小差的把柄，但每次也是吓吓她，倒真沒給她上報到老師那過。
而今。
遲晚剛看完圖上的信息，下一秒，對方的消息又過來了——
【你璟哥我這次依舊穩定發揮=v=+】
【牛啊牛啊！】
遲晚笑着誇了沈璟幾句後，跟着也開始查起了自己的成績。
班排五，年級前五十。
和自己以往也沒有很大的差別。
待遲晚美滋滋地把自己的成績也截圖給沈璟發過去後，那人過了一會才回她——
【喝奶茶嗎？】
【我請。】
遲晚秒回。
【喝喝喝！】
對面消息來得很快。
【剛跟紀程他們打完球，準備回去了，現在在體育館附近的那家M記。】
【你還是要芝芝莓莓？】
【是的是的！】
幾乎每逢這種時候，遲晚總會自發地拍上沈璟的那麽幾句馬屁。
【謝謝我璟哥！】
【璟哥大氣牛逼！】
【[叼鮮花/]】
二十來分鐘後，遲晚又收到了沈璟的消息。
【下樓。】
看到消息的當下，遲晚麻溜地從床上起身，小跑下了樓。
她家這會沒人，遲女士跟遲淳午飯後去醫院探望他們一個前幾天因病住院的遠房親戚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也是開門後，遲晚在家樓下看到了穿着短袖和短褲的沈璟，他的鼻尖這會還布着點薄汗，估計是回來路上熱的。
最近天開始轉熱了，又快到了穿短袖的季節。
只是這一日之內的溫差還有點大，早上七八度下午二三十度是常有的事。
遲晚開門問人要進來坐一會嗎，沈璟搖了下頭，把手裏的奶茶遞給遲晚後便準備走了，說是出了很多汗想回去洗個澡。
遲晚應了聲，過了會又不忘提醒：“你記得別洗冷水澡噢，容易感冒。”
沈璟點了點頭，跟人揮了下手便走了。
當天晚上六七點鐘，遲晚剛吃完晚飯上樓，突然收到了沈璟的邀請——
【打王者嗎？】
期中考剛過，他們這周末也沒留什麽作業，遲晚閑得沒事幹便應了句好。
心裏倒是疑惑沈璟今天怎麽想找她打游戲了怎麽沒跑去跟他朋友的那些上分
提起王者這玩意，最開始還是沈璟帶她玩的。
高一那會，班裏的男生好像很流行玩這個，連帶着沈璟也被人拉着入了坑。
那會還沒有未成年防沉迷系統，沈璟有段時間沉迷打王者，為此還打破了每晚十點鐘早睡的先例。
也正是因為這樣，遲晚那段時間給這人發消息老敲不活，心裏不覺也有點生氣了。
而那人在發現遲晚的這點小情緒後便企圖拉遲晚進坑，還揚言說不會玩沒關系我帶你打！
呃……
實際上沈璟當時也不過比遲晚多玩一周罷了。
遲晚信了沈璟的邪，但後來還真被人忽悠着下了個王者。
沈璟那會仗着她是新手，早先還老喜歡叫她玩個輔助跟他住在絕育路。
結果便是兩人出色的負戰績引得隊友激情開麥怒噴，并在賽後為他們兩人及時送上了舉報。
遲晚那時看着躺在自己郵箱裏的“您已被舉報”的郵件，不覺有些無語地問沈璟：“這就是你說的帶我？”
那人又裝死了一會，終是破罐破摔地承認：“好吧，我承認我現在是有點菜……”
“但是我不也剛開始玩沒多久嘛！你得相信我！等我掌握了這個游戲，以後一定能帶你飛！”
遲晚沒把沈璟這話當回事，不過往後倒是經常會在周末跟沈璟雙排，等技術穩定了點，漸漸也從匹配切到了排位。
雖然那一顆星老是上上掉掉的，但遲晚并不是那麽在乎段位的人，反倒覺得沈璟在麥裏大喊大叫求她救他的樣子很好玩。
時間一長，遲晚的英雄池也慢慢從輔助往外擴展了些，最後倒是能全能補位了。
兩人的段位也日益飙升，那個賽季末還拿了彼此的第一個王者印記回來。
不過自那個賽季後，狗騰訊猝不及防地出了個防沉迷系統，未成年只能在周末的固定時間裏玩。
遲晚覺得有點掃興，往後便沒再怎麽玩了，反倒是沈璟一直有斷斷續續地在玩。
這頭，遲晚幾乎是剛上線，就收到了沈璟的組隊邀請。
也是進隊後，遲晚才發現沈璟這個賽季已經上王者了，而她因為許久沒打已經掉到鉑金了。
兩人之間段位懸殊，排位是打不了了，只能打打匹配這樣。
沈璟拉她進隊後近乎是秒開，并在選英雄的時候秒選了個魯班。
遲晚還記着自己先前跟沈璟在發育路被人往死裏揍的事情，她笑了聲，沒忍住問他：“挨了那麽多打，你怎麽還喜歡玩魯班啊？”
是的。
這家夥最初說要帶她玩的那會，用的便是魯班這個呆射。
沈璟哼哼了兩聲：“現在的我可不是以前那個我了！”
談話間，隊伍的其他隊友都陸續選了英雄，只留了個輔助給遲晚。
遲晚玩什麽都無所謂，便問沈璟要什麽輔助。
他說都行。
遲晚二話沒刷鎖了個魯班大師，她存心逗沈璟：“這把，你得管我叫爹，懂？”
沈璟笑罵了一句“滾”。
往後沒幾秒，系統便進入了對戰加載頁面。
遲晚那會還在看對面的陣容，就聽麥裏的沈璟連咳了好幾聲，然後裝作不經意提起：“你有沒有看到我左上角多了什麽東西？”
遲晚“啊”了一聲，這才順着沈璟的話看去，入眼的是一個刻着“50”的銅标。
她瞬間秒懂沈璟這家夥今晚到底為什麽會叫自己上號。
啧。
合着是向她證明自己來了呗？
遲晚心裏笑得不行，但還是故意唏噓了一聲：“哦~小村标啊？”
哪料那頭的沈璟一下急了：“小村标怎麽了！小村标也是标啊！”
“你不要看不起小村标！就這麽個村标還要我四千多分呢！我打了好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