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張虎聞言臉色頓時青白交加,瞪着姜溪。

姜溪平靜又坦然的回視他,絲毫不懼。

張秀雲左右看看,覺得為難:“大妹,你兩個妹妹不上學……”

姜溪諷刺道:“所以娘,這錢你打算留給舅舅?從小到大舅舅只有從我家拿錢的份,從未養過我,就因為她是你弟弟,我的彩禮就得給他,連我兩個妹妹都不配用?!”

張秀雲被說得一陣狼狽,尴尬的搖頭,想要解釋,卻又無法解釋。

她确實是這樣想的。

兩個小丫頭,哪裏比得上……外甥男孩子?

能養到大就挺好的。

一周一次肉,還得上學,還得一個季度兩套新衣服,誰家娃都沒這個待遇啊!

張虎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忽然道:“好,這個要求咱們答應了,姐,你簽字。”

一直沒吭聲的裴母暗道不好,這人同意太快,肯定是敷衍的,可如今騎虎難下,她苦着臉,雖然才短短兩天時間,可二妹和三妹這兩個勤快的丫頭,也讓她挺喜歡的。

真要被送走了?還賠了錢?

張秀雲見狀,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老老實實就要簽字。

姜溪卻按住紙,看向周圍看熱鬧的人,笑吟吟說:“對了,各位叔叔嬸嬸大哥大姐,弟弟妹妹,其實這協議還有最重要的一條,一旦有人發現他們沒有按照這上面的要求做,我有權要回這兩百塊錢,無論是從用掉這兩百塊錢的我娘、我舅舅家,還是從他們倆的大隊那去要,這錢必須一分不少的還回來。”

“而且凡是願意幫我要回這兩百塊錢的人,我從裏面拿出一百塊作為勞務費感謝大家!另外舉報他們的人會額外得到十塊錢獎勵,所以請大家日後必定幫忙盯着!”

衆人:“!!!”

“拿出一百塊做酬勞!”

“還有這好事!”

“老三媳婦放心,以後我一定盯着,十塊錢啊!”

“我也是我也是……”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興奮極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一百塊做勞務費,真的超大手筆,就算是十個人分,都能有一個人十元,更別說還有十塊錢的舉報獎勵!那一定得盯牢了,一旦抓到證據,逼着張虎和張秀雲交出兩百塊,那十塊錢就到手了!

“你大爺的!”張虎意識到姜溪不是開玩笑的,直接暴跳如雷,抓起一旁的椅子往地上一砸,罵道:“你是故意的,兩百塊養那兩個賠錢貨十年!還供她們吃喝上學,這哪裏夠啊!”

不說錢不夠,就是錢到手了,一旦被抓到把柄,就得賠兩百塊出去,他倒是打算着就算被發現了,他也不給,可姜溪直接許諾這麽大金額,誰見了不動心?!

一個人他能打回去,一群人他打得贏嗎?

甚至張虎都不考慮會不會有人幫姜溪做這種事,十塊錢可能有人不動心,一百塊錢,那吸引力絕對不一般,他今日敢簽下協議,日後生活絕對被所有人盯着。

他這回真的氣急敗壞了,這死丫頭居然寧願将錢送出去都不願意給他這個舅舅,真的是白眼狼一個!

姜溪厲聲道:“我娘養她兩個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我都出了兩百塊錢,還不夠?既然不願意養,當初為何要生出來?!”

張虎罵道:“什麽不願意養?誰家養孩子這樣啊?跟當祖宗似的供着,大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妹,你非得要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

姜溪道:“只要錢沒落在你手上,就是送別人,我都覺得高興,這就是好處!”

“你——”張虎陰沉沉瞪着她,沒想到她能如此做,也不再打親情牌了,直接威脅道:“彩禮交出來!”

姜溪冷笑:“交出來?憑什麽給你?當初裴家下聘,聘禮就不少,都被我娘給了你,我還一句話沒說呢!你哪來的臉還要走我的彩禮錢?你養過我一天嗎?又想要錢又不養孩子,天底下有這樣的事?!”

張虎咬牙後牙槽,就想要動手。

裴母立馬扯着嗓子喊道:“老大老二,都過來幫忙啊,一個舅舅跑來外甥女婚宴上鬧事咯——”

這個情況,婚事是不可能告吹的,裴德明兄弟倆遺憾的搖頭,還是起身去撐場子。

張虎身後的人也虎着臉往前一步,雙方互相盯着對峙。

大隊長适時的走過來,按住張虎的肩膀,帶着勸解的笑道:“來喝酒就喝酒,鬧什麽事?免得到時候警察來了,一起去警局喝茶。”

張虎臉皮一跳,還是不甘心,推着張秀雲上前:“你看你閨女說的什麽話?跟親娘都這麽見外,還是不是你閨女?!”

張秀雲被推過來,有些心虛,又有些理直氣壯:“大妹,你舅舅說的本來就是,再說咱們是一家人——”

姜溪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娘,請你知道,我姓姜,和張家人不是一家人!”

張秀雲心神劇震,怎麽也沒想到女兒會說這樣的話,她含淚道:“大妹,那他也是你舅舅……”

“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裏!”姜溪打斷她的話,提高音量努力讓所有人都聽着:

“我姓姜,不是姓張,你要拿我的錢去幫張家人,不可能!我的彩禮要留着養我的兩個妹妹,就不給你了,我幫你養你的兩個閨女,也算是減輕了你的負擔,等你老了動不了了,我會給你養老,其他的,別想,就是我死,我都不會給張家一分錢!”

原主被張家剝削得還不夠?

張秀雲是害死她的劊子手,雖然不是直接下命的人,可要不是她,原主也不會這麽聽話,這麽認命。

導致她違背內心跑去相親,拒絕嫁給裴家,好好一個姑娘給人當後媽,蹉跎一生。

姜溪說的決絕,讓周圍人一陣唏噓,有知道張家什麽尿性的人誇她清醒,也有古板的人斥責她的不懂事。

但這影響不到姜溪。

張秀雲更是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讓人同情,若不知情的,肯定得指責姜溪不孝。

裴母急着扯了扯姜溪,幹笑着沖其他人描補:“小孩子不懂事亂說的,亂說的!”

張虎怒了,指着姜溪鼻子吼道:“你他娘的什麽意思?別忘了你娘還沒同意你嫁人!跟老子回去不嫁了!”

裴母呼吸一滞,心剛提起來。

姜溪好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啊?說不嫁就不嫁?就是我親生父母都沒資格決定,舅舅,婚姻法一九五零年就公布了,婚姻自由,任何人都無權幹涉!你今天敢不讓我嫁人,我現在就去報警讓警察來評評理,究竟是你厲害,還是我國法律更厲害?”

警察都拿出來說事了,周圍人更是錯愕,一時都沒人議論。

被張虎請來撐場子的一衆人看着姜溪的眼神也越發忌憚,本能的後退一步。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都怕警察,尤其是做過壞事的。

被當衆駁了話語的張虎怒極反笑,一雙眼睛宛如淬了毒般死死地盯着姜溪,唇|瓣緊抿,話語從牙縫裏蹦出來:“好,你厲害,既然這樣,以後被婆家欺負,可別回來找你娘!”

姜溪淡定道:“不勞你費心。”

真遇到事,張虎絕對是第一個跑的。

這種娘家,要來何用?

還不如多賺錢,真受欺負了,拿着錢請人,有的是人幫忙。

張虎每一個威脅都被輕易化解,他在姜家霸道了快二十年,如今面對這個大外甥女,竟然只剩滿心的無力。

他恨恨的看了一旁可能是被女兒傷心了,只知道哭的張秀雲,惡狠狠踹了一下凳子,掉頭就走,聲音陰沉:“行,你翅膀硬了,老子以後沒這外甥女了!”

張虎走了,他帶來的人自然也走了,張秀雲也不哭了,趕緊跟着弟弟一起走。

走了兩步,被張虎逮着罵了一頓,話裏話外都是她不會教閨女,養出這麽一個白眼狼,同時也是陰陽怪氣的指責姜溪。

本來張虎還想着趁着人多,到時候姜溪肯定不好意思拒絕,裴家也不能太過分,誰知這死丫頭寧願撕破臉,也不肯把彩禮交出來,還定那麽一個規矩。

他真的拿了,到頭來是白給她養兩個賠錢貨,他才不幹這樣賠本的買賣。

于是現在錢沒到手,反而丢了人,張虎一肚子火,只能朝着張秀雲發洩。

被罵了的女人也不還嘴,只一個勁兒的道歉。

直到走了兩步,弟弟忽然不罵了。

張秀雲還納悶,就見剛剛還給他們撐場子的幾個男人攔着弟弟,搓着手指笑道:“兄弟,你說的錢到手就請哥幾個吃飯,你看這情況,還請不請?”

張虎:“……”

他心頭咒罵,臉上還是硬撐着掏出五塊錢賠笑道:“沒拿到錢,就這點了,濤哥大人有大量算了吧?”

男人臉上的笑容反而落了下來,拿了五塊錢,臉色還是黑的:“你他娘的逗老子玩呢?”

張虎苦着臉:“我真沒錢了。”

“沒錢就挨打!”男人冷笑一聲,一巴掌打過去,“啪——”的一聲脆響,其他人也紛紛過來踹兩腳,一人打了一頓,又在他身上摸了兩下,找到幾塊錢和幾張票,這才心滿意足離開。

等人一走,張秀雲哭天搶地的撲到弟弟身上:“老弟,你怎麽樣了?哎喲造孽啊!他們怎麽這麽壞啊!疼了嗎?”

張虎悶哼一聲,丢開張秀雲,罵罵咧咧往回走:“要不是你沒用,老子至于遭罪嗎?!”

頓時張秀雲更傷心了,又覺得委屈。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大妹明明是最聽話的,突然就變得這樣冷漠,讓她害怕,連弟弟都讨厭她了!

張虎完全不管大姐的難受,只滿心暴躁,走了兩步,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麽,回頭壓抑着不爽道:“姐回去了!”

弟弟一對她好臉色,張秀雲立馬高興了,趕緊跟上。

張虎看了她一眼,眸光閃閃,沒說什麽。

雖然這次在姜溪手上沒占到便宜,那丫頭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變得這麽沒良心,但如今的情況也不能算是不好。

姜溪表了忠心,裴家肯定很信任那丫頭,沒準能多撈點錢,張秀雲是她娘,要是有個三病兩痛,能不出錢?

死丫頭今日讓他丢了這麽大一個人,今後一定得一點點讨回來!

張秀雲還有用。

另一邊裴家

解決了張虎和張秀雲,姜溪非常自然的和裴母一起去招呼客人。

張虎等人一走,宴席也正是開始。

一群人帶頭說笑,将氣氛重新熱起來。

但還是有不少古怪的視線落在姜溪身上,種花家的人大多都講究一個面子情。

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撕破臉皮,如今姜溪和娘家以及舅舅撕破臉皮,在某些古板的人眼中就是格外不懂事,心性涼薄等等。

這些人也不會說什麽,尤其是在人家大喜的日子,再多的嘀咕,都只會埋在心裏。

對于姜溪來說,只要不當着她的面說,就無所謂,一點閑話不會掉肉,當着她的面說,那就別怪她怼人了。

因此她格外淡定。

等菜都上了桌,姜溪去房間,将二妹和三妹叫出來,之前張虎等人過來時,她怕這兩孩子為難,又或者被他們扯着帶走,因此給關在屋子裏了。

剛放出來,姜二妹就着急的問:“大姐,你沒事吧?”

剛剛娘和舅舅吵鬧的動靜她們聽見了,生怕大姐又被舅舅欺負了。

姜三妹用圓溜溜的眼睛打量她,像是察覺到沒有異常,便放松了。

姜溪十分輕松:“我能有什麽事?舅舅又不是咱們父母,我也大了,他們管不着,好了,去吃酒席吧,你們的位置就在那桌,小孩子的地方。”

她指了個位置。

姜二妹和姜三妹兩人将信将疑,在姜溪的催促下上了桌吃飯。

姜溪還沒喘口氣,裴母又喊着:“小溪,過來給爺爺敬酒!”

她趕緊過去,端着酒杯,語氣溫和輕柔,和剛剛對着張虎的冷漠截然不同,裴爺爺态度和善的笑笑:“意思一下就好,別喝多了。”

“我知道的。”姜溪笑着點頭,抿了口兌了水的酒,又接着敬下一個人。

餐桌上那麽多這個時代來說的好菜,但她一個都吃不到。

姜溪偷偷咽口水。

裴母小聲道:“我給你單獨留了飯菜,待會兒敬了酒就去吃,這裏我和你爹招呼。”

姜溪點頭,滿心期待的前往下一桌。

忽然小孩子那一桌爆發了一陣吵鬧,一個女人慌亂又尖利的喊道:“石頭!孩子他爹,石頭被丸子卡住了!”

這一聲動靜極大,姜溪立馬看過去,就見一個小孩臉蛋漲得通紅,眼睛都充血了,正彎着腰被焦急的母親死命拍打背部,努力咳嗽想要咳出什麽,卻沒成功,眼看着孩子臉色越來越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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