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快九點,酒店包廳裏的人才散了幹淨。

季北秦把幾個電話交給下屬經理,松了松領帶,從醒酒器裏倒出半杯拉菲。

聞朔把走的最慢的幾個虞家人送到門口再折回來,臉上帶着舒緩的神色:“想清楚接受聯姻了?”

他在季北秦旁邊坐下來:“我看你今天挺殷勤,姓虞的很受用,前期接洽都給了機會。”

季北秦:“我不會結婚。”

聞朔:“......”

“那你整這一出獻殷勤?”

他不解的看過去,季北秦神色半醉,但眼神卻很清明,甚至帶一點精道:“只是給他們抛一點甜頭。”

他先前帶着整個組在公司通宵了好幾天,算是把虞家摸了個透。

這幾年打着京城那邊的名號沒少幹擦邊的事,賬上資金怕有一半都說不清來路。

“他們急着靠岸走實業,并不是無所忌憚。”季北秦眸色深邃,語氣很平靜:“SLK對他們其實是避風港,遮天的大樹,只要我肯抛橄榄枝,他們自然會有所表示。”

聞朔錯愕:“你在跟虞仲天打太極?”

“不用多久。”

季北秦端起侍者剛添上的酒:“只要幾個線頭,這根線我就能抓住。”

事實上光是今天,對方就已經給了不少信息,季北秦有信心摸上去,他已經做足了準備。

“那那個...虞依依怎麽辦?”聞朔斂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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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過她。”

季北秦解開袖口,神色淡然:“明說了我不打算結婚,她還挺開心,說自己有喜歡的人。看樣子也是被家裏逼的。”

退一萬步,就算事情真的成不了,他也不可能接受這種婚姻。

話到這份上,聞朔也沒什麽好勸。

季北秦的母親算是他幹媽,兩個人也是從小就熟識的,從朋友的角度,他自然希望季北秦能有虞家當靠山,穩穩壓着季淮天,拿下SLK。

但顯然季北秦并不願意。

“你不打算跟那個江洛斷了?”聞朔開窗,點了根煙。

一陣微涼的風灌進來,季北秦挑眉,像是嫌棄他的煙味,目光挪開了一寸。

“這事兒你沒跟小朋友說吧?”

聞朔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麽,抖抖煙灰:“你又想圈着江洛,又想拿姓虞的,這麽貪心,小心最後什麽都沒有,兩手空。”

也許是開了窗子,包廳裏的空氣頓時躁起來幾分。

季北秦盯着他,眸色變得極暗,裏面像卷着一團躁妄的塵埃,在那張平靜的臉上綴出三分薄涼。

杯子裏剩下的酒被一飲而盡,包廳裏安靜了許久,才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季北秦:“如果我不在這個位子上,一樣會兩手空。”

聞朔臉色一僵,沒說話。

如果SLK不由自己繼承,季家不由他做主——他季北秦只是個普通人,靠從家裏拿零花錢的二代,甚至等老頭子百年,被季淮天掃地出門。

江洛不可能跟着他。

能做選擇其實是件好事,但季北秦從來不覺得這種好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旦他放棄SLK,沒了這個位置,身邊的人只會匆匆散盡。

季北秦從來不敢想江洛會跟着一個一無所有的自己,一個虎落平陽的自己。

他從來沒敢想過。

南城的晚上帶一點濕涼。

駱曲開着車,先是送聞朔回了家,而後車裏只剩兩個人,才朝後問了一句:

“季總,回家嗎?”

季北秦靠在後座,鼻子裏輕快的一聲“嗯”。

感覺就像是在外面打轉了一整天的大狗,正在噓噓舌頭,要回窩趴地。

先前聞朔在,駱曲并不好多言,到了這會兒,才趕緊開口道:“對了季總,先前傍晚的時候,我在包廳門口看見江先生了。”

季北秦:“......”

江洛剛撕開薯片袋子,就聽到身後的門“咔嚓”一聲響。

按照往常,他只有兩條路可走。

第一條是趁着季北秦換鞋放衣服的功夫飛快的沖進廚房把薯片倒了,再噴點香水消除一切作案痕跡。

第二條就是死乞白賴的撒嬌,喊幾聲老公湊過去蹭一蹭,讓季北秦饒他一回吃點垃圾食品。

但今天江洛哪條路也不想走。

他抱着膝蓋用力揪開帶子口,伸手拎了兩片出來,帶着人工調味劑的膨化食品味道迅速彌漫在餐廳。

“洛洛?”

季北秦喊他,江洛沒說話,屋子裏只有“咔嚓咔嚓”嚼薯片的聲音,格外立體。

“......”

季北秦站在門口,皺了皺眉。

光光的桌子,江洛顯然沒做飯,只打算吃薯片,而且還是十點多才坐在這裏吃。

桌上自己的位置也沒有別的飯菜,只有一小盒包裝精美的蛋糕,盒蓋已經打開,上面插着一小塊立牌,寫的是酒店西點屋的花體英文字。

意思不言而喻。

季北秦神色斂了一下,走上前。他向來是說一不二,不管江洛現在心裏鬧着多少脾氣,也不會随便松口。

“你幹嘛!”

一只大手從天而降,拎起江洛面前的小龍蝦味薯片就往廚房走,江洛也不知道是真不想他拿還是脾氣鬧上來,拉着季北秦的手肘就往回扯:“我晚飯還沒吃呢,就許你吃大餐,不許我吃薯片...”

“季北秦!老東西!你放我下來!”

每到這種時候,江洛就恨自己不是特種兵,車禍之後身體也沒太鍛煉過,纖瘦的一條,季北秦一只手攔上腰,就能把他扛起來。

“別鬧。”

江洛被人從餐廳帶到客廳,放在小沙發上,季北秦親了他一下,轉頭就把薯片扔進垃圾桶裏:“我去做。”

也不等江洛回話,就自顧自進了廚房。

“......”

江洛被抱過來,地上沒有拖鞋,他只能窩在沙發上,對着廚房響起的打火聲氣的臉紅,咕哝一聲:

“老東西,誰稀罕!”

也不跟他解釋,也不跟他道歉,就這麽想蒙混過關,門都沒有。

江洛餓的肚子咕咕叫,一邊做心裏建設,一邊堅定意志,嘴咬的跟上了鎖一樣,打定主意不吃季北秦做的飯,滿漢全席也不吃。

季北秦倒沒在廚房耽擱太久,他知道江洛挨到這個點跟他鬧脾氣,肯定是餓了,再加上他現在得哄人,幹脆破了一把例。

沒過二十分鐘,季北秦就從廚房出來,走過客廳的時候再像來的時候一樣撈起江洛,把人抱到餐桌上,碗一掇,江洛看都沒看。

“不吃。”

他話音還沒落,就聞到一點不太常見的味道。

頭一低,季北秦居然給他煮了碗泡面。

“......”

只不過面餅先用水煮開了一次,然後又過了一次涼水,很清爽。他只放了一點點自帶的調料包和脫水蔬菜,然後自己炒了個澆頭淋上去,倒也色香味俱全。

江洛瞪眼,季北秦摸摸他的臉頰,淡聲說:“你藏在水表後面的。”

“......”

江洛差點嘴都要氣歪。

藏貨都被翻出來了,不吃白不吃。

他掇掇筷子就埋頭吃起來,看也不看對面的人。

季北秦也沒說什麽,先換了居家服,走回來的時候江洛已經吃的差不多,就是餓久了,一張小臉埋在碗裏,連湯都喝幹淨了。

江洛剛放下碗,就感覺身後來了人,攏共那麽點大的椅子,季北秦硬生生的擠上來,再掐着少年細細的腰身一提,江洛就坐到了他腿上。

“......”

這都叫什麽事兒。

他明天就去辦健身卡。

江洛被迫坐在季北秦身上,看着他默不作聲的把自己手裏的碗挪出去,然後拉起右邊的手腕,又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塊表,戴上去。

江洛才不稀罕這些,蹙着眉就要縮回手,捏着他的人力道一緊,順帶着朝面前挪了挪。

季北秦沒說話,但動作很霸道,不允許他有一點反抗,江洛這才看清楚,反光的表面裏是暗藍色的海底紋路,很別致。

他當然認得出,這是Atelie的男士深海系列。

和季北秦平常帶的一是對。

江洛怔了一下,一時間忘記抽手,就那麽讓季北秦把表扣了上去,“咣”的一聲,才回過神來。

“別來這套。”

說謊被他發現就買塊表讨好他?這算什麽。

江洛不缺這些物質,更不放在眼裏,伸手就要摘,季北秦卻按住了他。

“洛洛。”

兩塊表剛好疊在一起,江洛有片刻的恍神,而後身體輕微的一顫。

他剛才光顧着生氣,沒想起來,Atelie的深海系列是全球限量,只有高級VIP才能提前三個月預定,拿到一塊。

季北秦如果想送他,自然不可能是今天掉了坑才臨時買來讨好他,應該挺早就訂了這塊表。

察覺到懷裏人的眸色軟下來,季北秦眉梢輕輕挑了一下,把江洛的手捏住,放回去:“我不好,在酒店請人,沒跟你說清楚。”

江洛眼尾朝下垂了一點。

他只穿着一件長袖T恤,季北秦的手很輕松就越過單薄的布料,摸上他的肚子:“吃飽了嗎?”

那裏很光滑,很平整。

江洛算是松口,平淡的“嗯”了一聲,季北秦的手就慢慢往下,滑了進去。

餐廳裏的聲音很快變得旖旎。

兩個人在床上向來是極為和諧的,江洛全身酥酥麻麻,只在最後快要睡着的時候,才抱着身上的人,嘟囔了一句:

“老季,你可千萬不能騙我。”

窗外天色淡曉。

季北秦暗着臉,沉溺的把人翻過來,抱上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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