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罪潰爛的自尊心
這幾天喬曦回了劇組,喬嶺那邊她請了個護工照顧着,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人很實誠,幾乎每隔一小段時間就會給她發照片和視頻。
她本來只剩四場戲了,沒想到陳導說話算話,還真給她加了幾場戲,有一場還是個人戲。
這場個人戲對于喬曦來說是天大的好機會,她提前做了很多功課,拍的時候很認真。跑的途中要摔兩個跟頭,陳導問她若是不想摔就借位,或者在膝蓋上包厚厚的棉布。
她想包了棉布,臉上疼的表情就肯定不真實了,所以也不顧疼,就這麽直直磕了下去,幾場下來膝蓋全是淤青。
“cut!好!非常好!”陳導滿意的看着機器裏的畫面,一連誇了喬曦好幾次。
喬曦笑的腼腆,膝蓋還有些疼,被人扶着坐到了一旁,助理小妹遞來一杯熱水,又把她的手機遞過去。
助理是姚姐請來的臨時助理,剛上崗沒幾天,明明比她大幾歲,卻還是一口一個曦姐的喚。
“曦姐,剛剛拍戲時,你的手機響了好幾次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沒敢跟您接。”
喬曦接過手機,上面顯示了十幾個未接來電,還有若幹微信消息。
孟姨:【喬小姐,您趕緊來醫院看看吧。】
孟姨:【不知來了一群什麽人堵在這,說你不出現他們就不走。】
喬曦掃了一眼微信消息,手忙腳亂的去撥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了。
“喂?孟阿姨,到底怎麽回事?”
那邊背景音很吵,亂糟糟的,“喬小姐,您終于接電話了!您快來吧!來了一群人說是來要債的,堵在病房門口不走,您快來吧!”中年女人六神無主,話說的又快又急。
喬曦問着情況,顧不得膝蓋還疼着,抓了包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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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姐,您去哪啊?”
喬曦邊走邊回頭對助理說:“幫我給導演解釋下,我家裏有急事,得馬上過去。”
“啊..哦!好好!”
助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臉茫然的看着喬曦飛奔離去的背影。
到了醫院,電梯門開,喬曦隔老遠就聽到了吵鬧聲。一群黑衣服的男人烏壓壓的圍在喬嶺所在的那間病房門口。
“你們有什麽事到醫院外面去處理,這裏是病房區,病人需要休息。你們這麽做是犯法的!”一個小護士也不怕他們一群大男人,梗着脖子講道理。
為首的中年男人笑嘻嘻看她,痞裏痞氣的:“小妹妹,我們又沒□□劫,殺人放火,就在這站着,怎麽就犯法了?”
“可你們這麽多人圍在這打擾了病人休息!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報警?行啊!就那個病秧子!他爸欠了我們幾百萬,你說父債子償,看警察來了抓誰!”
喬曦三兩步跑上前去,奮力撥開人群,擠到了那群男人跟前。她眼神凜冽,直直刺向那說話的男人。
“我是喬曦。”
那男人被這眼神刺的心底一杵,在心裏操-了一句髒話,他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喬曦?喬遠東的女兒?”
喬遠東那個孬貨,沒想到還生出個這麽标致的女兒。
“對,我是。有什麽事我們去醫院外說。在這裏擋着病人,擾亂正常秩序,也于事無補,不是嗎?”她很冷靜,袖口很長,掩蓋了她緊攥的拳。
那男人哂笑,油裏油氣的吹了個口哨,“行啊,你這妞比你爸強多了。走!出去聊。”
一群人出了醫院,找了醫院側門旁的一個小花園。那中年男人大咧咧的坐在石凳上,擡頭示意旁邊的跟班。
跟班立馬遞了張紙給喬曦。
是一張欠條。
落款人喬遠東,以及一個鮮紅刺目的手印。
“說吧,怎麽處理。我也不想難為你這小姑娘,只是你爸現在找不到人,我們也是沒辦法。就只能來叨擾喬小姐了。”
“我已經幫他還了一百多萬了。”喬曦的聲音很冷。
今日起了風,寒風刀子一般剮過她的臉,她瘦弱的身軀在風裏,像飄零的柳絮。
“是,之前的那次是還的差不多了,但你再仔細看看。”
喬曦垂眸又一次掃過那張欠條。的确不是之前的那一張。
她數着上面的零,心跟着一點一點沉到谷底。
三百萬。上個月的欠條。她笑出了聲。
冷靜的把欠條遞過去。
她說:“你們要怎麽辦。”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喬小姐要怪就只怪你投錯了胎。”中年男人點了根煙,“我們也是打工的,上面催得緊,喬小姐還是要體諒我們不容易。”
喬曦冷笑,不說話,就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男人被盯的不耐煩了,“這樣吧,兩個星期,我再給你兩個星期。若還不上,你弟弟就別想安安靜靜的在醫院多呆一天。”
喬曦吸了口冷風,“一個星期太短了。一個月。”
“我保證,一個月一定還你。”
那男人虛眯眼,透過薄煙打量着喬曦。
半晌,他說:“成,就一個月。若是一個月後你還不上,就拿你自個抵債。”
說完,他又威脅恐吓的加了一句:我們老板底下的會所正缺你這種幹淨的妞。
喬曦縮在袖口底下的拳頭更緊了幾寸,骨節煞白一片,像紙錢燒出的白灰。
圓潤的指甲也成了最佳利器。
割出滿手唯美的月芽傷。
等一群人走後,喬曦癱軟地跌坐在地上。小腿上裹着的打底襪被地上尖利的小石子勾出線頭。
風呼嘯而過,耳邊,眼前,皆不是具象。
不知坐了多久,她才撐着地面,艱難的站了起來,有發絲被風吹進嘴裏。她呸了一口,把發絲吐出去,連帶着身體裏壓抑的濁氣。
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曦曦啊!怎麽了,拍戲還順利嗎?”
“....姚姐,你現在有時間說話嗎?”
姚念音正在一個飯局上,包廂裏有些吵,她跟一旁的朋友說了聲,起身走到了包廂外。
“怎麽了曦曦?”姚念音隐隐覺得喬曦的狀态很差,電話裏聲音太過輕飄,仿若游魂。
喬曦側頭,視線沒有焦點,“姚姐,我考慮好了。”
姚念音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考慮什麽?
“啊?曦曦,你說什麽呢?”
喬曦頓了頓,深吸氣,涼風猛地灌入體內。
“您說的那條路,我考慮好了。我肯,什麽都肯。您....幫我找找門路吧....”
姚念音大驚失色,忙問:“曦曦?你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不是說輪到該信命的時候就得低頭嗎?”語氣很平靜,如一潭凝重的深水。
姚念音無端聽出了惴惴的心慌感,也不知道說什麽安慰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她,只能硬着頭皮接話:“好。曦曦。別怕,路都是走出來的,你這麽年輕,這麽好的女孩,總會越來越好。”
到了最後,姚念音還是多了句嘴,試探地問:“曦曦.....若是你對賀公子有心,那就試試也無妨。我不論怎樣也幫你賭這把。”
喬曦笑了笑,眼裏是一片灰重的綠色。
“除了他,我誰都願意。”
就是不想像個貨物一樣賣給他。
她那潰爛的自尊心,固執的不想在他面前是低一等的
接下來的幾天姚念音帶着喬曦參加各種局。
姚念音入行早,人脈廣,娛樂圈本就是個名利場,與各種資本都是千絲萬縷的關系。她帶喬曦去的飯局都是精挑細選過的,裏面不乏一些優質的權貴公子哥。
喬曦說她并不挑,只要能解決眼前的困局,她都願意。
姚念音罵她:“那給你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你也肯?”
喬曦佛的像個假人:“有什麽區別?這種事還輪的着我挑嗎?”
姚念音恨得只想罵人。
那些個權貴圈的公子哥大多都好女明星這口。出席圈內的飯局酒局,身邊都會帶着女伴。
新冒頭的流量小花,女團,網紅都很常見。
像喬曦這種性格乖巧,不亂惹是非,長相特別,又年輕的女孩在圈子裏是很“搶手”的那類。
關鍵是她背景幹淨,不會有牽扯出什麽額外的麻煩。
不過幾場飯局,就有人對她抛出了橄榄枝。
“曦曦,我看這程家的二公子還挺喜歡你的,都問我幾次了,說你最近忙不忙,讓你去他攢的局玩玩。”
“嗯,我加他微信了。”喬曦失神的看着手機,也不知在看什麽,都幾分鐘了,屏幕也沒動。
“那你覺得怎麽樣?”
“還行吧....就正常啊,一般富二代不都這樣嗎?”
愛玩,會玩。
還能有什麽新鮮的?
“程澤好歹也是程家的二公子,雖然實權握在他們家大公子身上,但他一年下來光分紅也能上千萬了。程家是跟着和賀家混的,在圈子裏的份量可不輕。”
聽了一圈也沒聽進去,唯獨說到“賀”字時,她指尖動了動。
“賀家?哪個賀家?”
“在陵城除了那個賀字,還有誰敢說自己是賀家?”
賀家。
陵城數一數二的名門。權貴圈裏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世家。
都說賀氏環球傳媒不過是賀家冰山一角的産業罷了,賀家能如此興旺,靠的根本不是錢。
而是權。
衆人對賀家這方面的背景都諱莫如深。
也是,若非這樣,他又怎麽能在娛樂圈這種魚龍混雜的圈子裏拔得頭籌,混的風生水起?
喬曦悻悻低下頭,哦了一個字。
這是這一個星期以來第二次聽到與他相關的字眼。
前些天在一個飯局上,喬曦喝的有點多,中途去洗手間。
剛準備出去時,洗手間外的走廊上有人在對話,她立刻頓住了腳步,沒有往外走,只因為她聽到了兩個字。
七爺。
“秦少,您就幫我跟七爺求求情吧,讓他再見我一面好不好?”女人嬌嬌泣泣地,仔細聽像是在哭。
男人似乎是被纏的沒辦法了,不耐煩的說:“你來纏我也是白費力氣。你做了那種事,還能在圈子裏混的好好的,那都是七哥對你手下留情,你還想讓他再見你?你他娘的嫌你日子過太好了?”
“我說夏依穎你也是真蠢,在這事上算計七哥?有病嗎!就算是哪天七哥膩了你,也是好聚好散,要什麽補償他不給你?之前那幾個散的時候都拿了多少,你不清楚?怎麽偏偏就發了瘋,七少奶奶的位置也是你敢想的?”
夏依穎?喬曦知道她。
最近靠一部仙俠劇火的一塌糊塗的流量小花。
女人越哭越兇,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着:“我....我也後悔啊!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鬼迷心竅了,我、我..”
男人又嫌棄的說了幾句,走廊上的聲音才漸漸散了。
喬曦抽了張紙巾,擦幹淨手上的水,沉默的出了洗手間。
姚念音見她又呆了,不滿地去敲她的頭:“想什麽呢?又發呆?我怎麽覺得你最近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
“啊,沒呢。姚姐!程公子很好,我都答應了明天陪他去酒局。”喬曦攏過思緒,笑着回姚念音,不再想那些離她遙遠的夢。
次日,晚上七點。
程澤親自來喬曦公寓樓下接她。
喬曦畫了一個明豔的妝容,唇上點着櫻桃紅唇蜜,像一顆剛冰鎮過的櫻桃,上面還沾着新鮮的水珠。
奶白色大衣裏是淺藍色連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她雖然瘦,但該有的都有,絲毫沒有柴感。
尤其是身前那個地方,之前拍泳裝寫真時,一個女造型師對着她那處看呆了,一個勁的說自己怎麽這麽沒有眼力見,虧的還是造型師呢。
“曦曦今天真漂亮。”
程澤紳士的替她拉開車門,動作間有幾分世家公子的儒雅,只可惜喬曦明顯的感受到他那不安分的手,在她上車的瞬間,若有似無的摸了一把她的手。
“程公子誇獎了。”她尴尬的笑着。
車內空間很寬敞,好聞的雪松香氣。
喬曦坐的很直,不敢有絲毫懈怠,她有些慶幸車上還有司機,不然車內就她和程澤兩個人,她估計會更難熬。
在車上時,程澤也沒做什麽出格的舉動,兩人偶爾聊上幾句,氣氛也算融洽。
他們之前見過兩三次了,但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姚姐,單獨赴他的約。
直到下了車,程澤很自然的摟上她的腰。
陌生的氣息圍上來,喬曦驀然僵住,連走路都忘了該怎麽走,直直的定在原地。
“怎麽了?”程澤側頭,笑着看她。
眼神中的侵占欲袒露無疑。
喬曦迅速回過神來,卻也沒推開他,“沒什麽。”
程澤笑笑,手臂的力道重了兩分,圈住她,圈住一個既定的獵物。
這是一家高端的私人會所,設計的隐秘,彎彎繞繞很多,喬曦感覺每一步都很漫長,時間猶如凝固,她也不知道被帶去了哪。
只覺得愈往前走,愈暗,愈昏,愈無法回頭。
直到進包廂的前一秒,程澤屈起手指暧昧的刮着她的臉,他低低說:
“曦曦,今晚別回去了,陪我吧。”
喬曦瞳孔驟然緊縮。
只覺得世界是前所未有的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