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聽到回答,溫宛冰微微一怔。

看到溫宛冰的反應,傅珺雪嘴角向上提了提,笑着解釋道:“我就是有點好奇,如果我沒有否認,你會不會想和我談一場?”

溫宛冰肩線往下塌了點:“不會。”

“好果決啊。”傅珺雪問,“是因為接受不了同性?”

沒想到傅珺雪會繞到這個問題上,溫宛冰先是一愣,随即搖了搖頭:“沒有接受不了。”

“冒昧問一句,”傅珺雪沒有等溫宛冰回應,直接了當地問道,“是能接受別人和同性談,還是也能接受自己和同性談?”

過分直白,相當冒昧,但溫宛冰并不反感,認真回道:

“都能接受,但目前我沒有辦法分辨這種意識的産生是因為自己喜歡同性還是因為不喜歡異性。”

傅珺雪眉梢往上挑了挑:“乍一聽好像沒什麽區別。”

“沒有遇到合适的異性,與純粹的對同性有興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溫宛冰說,“這兩種的責任意識會有所區別。”

前者比後者多了一份選擇,也就多了一種風險。

傅珺雪坐直了身體,拉開了距離,将那杯紅茶檸檬推到溫宛冰的面前,很随意地提議:“搞不清楚的話,或許可以試試。”

杯子上凝結了一層水汽,沿着杯壁滑下彙聚在杯底,推過來時在兩人之間蜿蜒了一道痕跡明顯的水漬,像一條連接某種關系的透明水線。

溫宛冰盯着那道水痕,動了動唇:“和誰試試?”

傅珺雪還是那句:“和我。”

溫宛冰發現傅珺雪說話就像不愛用力氣,輕飄飄的,聽起來總是辨不清話音裏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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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宛冰也笑了一聲:“謝謝配合。”

傅珺雪揚眉:“如果我說不是配合呢?”

水吧裏的兩個工作人員縮在另一側的角竊竊私語不知道聊些什麽八卦,聽不清內容但又能聽見聲音,反襯得這裏氛圍格外安靜。

就像是一面冰層,很薄很薄,很容易破開,可觸碰時,又能感受到裏面透出的危險。

溫宛冰抿了抿唇:“為什麽會想和我?我們才第二次見面而已,你應該也不缺人追求。”

“事實上我并沒有人追求。”傅珺雪唇角抿開似有若無的笑意,“空窗期太久,看完那個采訪就挺想談一場戀愛,你很合我眼緣,直覺上我對你有好感。”

溫宛冰側過頭,看傅珺雪那雙妩媚多情的眼睛半垂着。

她動了動唇,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

“如果你想,恰好我也想,我們可以試着接觸。如果你不想,就當是個冒昧的玩笑,我提前道歉。”傅珺雪挪開了手,将鯊魚夾和文件夾朝她推了過來,“夾子是送給小星星的。”

無比自然地結束上一個話題。

溫宛冰長睫顫了顫。

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那個鯊魚夾,設計的像是宇宙星球,中間一顆海藍寶圓珠,圍繞着它的金屬圓環上串了兩顆藍白色過渡自然的星星,內蘊光彩。

傅珺雪已經是第二次送禮給溫星了。

下意識的,溫宛冰拿起小小的鯊魚夾就想還回去,但傅珺雪的手毫無預兆地按了上來,壓在她的手腕上。

不輕不重的力道。

不容忽視的溫熱。

“看到這個夾子就想到小星星了。”傅珺雪很快就松開了手,“不貴。”

沒有包裝,之前又被她轉在指尖把玩,似乎真的不貴。

“我挺喜歡小星星的,單純想送她,不需要回報。”傅珺雪望着她,眼睛和話音裏都有顯而易見的笑意,“所以請icey小姐今天別再給我下紅包雨了。”

雖說是送溫星,但溫星年紀小并沒有該不該收禮的意識,最終還是由溫宛冰決定。

溫宛冰并不覺得別人的給予是理所當然,如果對方有所圖那自己必然得有所回報,如果單純因為善意,則更不能辜負別人的善意,她總想着以同等價值或者更高價值還回去。

話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就太駁對方面子。

垂眼盯着折射出光點的鯊魚夾,溫宛冰低輕地說:“謝謝。”

日後再找機會還回去好了,溫宛冰将鯊魚夾裝進了包裏。

傅珺雪擡手看了眼腕表,挽起的一绺發別到耳後,起身說:“時間也不早了,沒其他問題的話,就去前臺登記信息辦卡吧。”

“好的。”溫宛冰拿起桌上的筆記本,眸光落在沒喝完的紅茶檸檬。

還剩小半杯,扁平的吸管上殘留的口紅印淡得幾乎看不清。

猶豫兩秒,溫宛冰将杯子拿了起來,轉身時發現傅珺雪正側着身安靜地等着她。

傅珺雪垂着眼,睫毛纖長濃密,沉重地耷拉着,視線的方向正對着她手裏的杯子。

“不想喝的話可以扔掉,門口有垃圾桶。”傅珺雪擡眸,笑了笑,“不好意思喝了你的水,下次請你喝一杯完整的。”

又挂上了那種近乎于招牌的淺笑,得體、大方,含着一種微妙的慵懶感,好像任何事在她面前都不算事,是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态度。

确實也不算什麽事,何況茶還是她推過去讓她喝的,傅珺雪都不在意是她喝過的,她又有什麽好在意的。

“不用。”溫宛冰自然道,“一口而已。”

傅珺雪勾了勾嘴角,沒說什麽。

并肩走在走廊上,傅珺雪随口問道:“你怎麽來的?坐車?”

溫宛冰沒在意她跳躍的話題,誠實回道:“地鐵。”

傅珺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走到服務中心,因為溫宛冰和一般客戶不太一樣,傅珺雪覺得和前臺口述太費時間,直接坐到了前臺的位置親自幫溫宛冰辦卡。

溫宛冰配合地輸入個人信息,付了錢後,之後基本沒她什麽事,于是翻開文件夾看了看。

是一份針對孤獨症兒童的潛水教學方案。

“我上網查過,申市的一家潛水館有針對孤獨症兒童潛水教學,他們是五年前成立的項目,現在課程已經形成了完整的體系。”傅珺雪瞥了她一眼,說得雲淡風輕,“所以白天我去了一趟申市和他們專門負責這塊的教練取了經。但是考慮到每個孩子的情況不一樣,還是得因材施教,就把教學方案複印了一份給你,你回去看看有沒有需要調整的地方。”

溫宛冰沒說話。

夾着兩張紙的文件夾忽然變得分外沉重,連帶着她整顆心向着傅珺雪坐着的方向傾。

“卡拿好。”傅珺雪遞過兩張印着美人魚圖案的卡片給溫宛冰。

卡是橫着拿的,她的手占了一大半的面積,溫宛冰接卡時不可避免地碰觸到她的指尖。

指腹溫熱、柔軟,先前被按握住的手腕似乎還殘留着餘溫,被帶起來連鎖反應。

溫宛冰蜷了一下手,收起卡:“謝謝。”

傅珺雪懶洋洋地敲着鍵盤輸入信息,用那只手抵着臉頰,無意碰觸溫宛冰的手指就搭在紅潤的唇下。

說話時若有似無地在那一處摩挲。

“不客氣,為客戶服務是應該的~”

可能是快關門了,空調制冷不如之前,人來人往,玻璃門被不斷地推拉開,涼氣散了些許。

有些熱。

溫宛冰斂下眼睫,一口咬在了吸管上,又不自覺地磨着那處,小半杯喝盡時,那處被磨出了一個小洞。

再擡頭時,撞進了傅珺雪深邃的眼裏,那裏沒有笑意,像美麗幽深的漩渦。

從電梯下來一波人裏,有人将護目鏡不小心弄掉了。

清脆的聲響下,溫宛冰心髒也跟着一跳。

“好了,搞定。”傅珺雪站起身,讓位給了前臺。

她從服務臺裏出來,對溫宛冰說:“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前半句是問句,後半句是陳述句,聲音低輕語氣溫柔,蘊着魔力,很容易讓人跟着她的節奏行事。

溫宛冰還是搖頭拒絕了:“我坐地鐵回去就行。”

這個點地鐵還沒有關門,傅珺雪沒有強求。

走到在館外,左邊是停車場,右邊可是通往地鐵站的路,傅珺雪再次提議:“要不送你去地鐵站吧?”

溫宛冰抿了抿唇:“不用。”

像第一次見面那樣,沒有說任何告別語,直接離開。

走了兩步,傅珺雪在身後叫住她:“溫宛冰。”

溫宛冰轉過身,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記得看教學方案,有需要修改的告訴我。”傅珺雪邊低頭按手機邊叮囑道。

溫宛冰“嗯”聲。

“剛發了發你理論課視頻和法蘭佐的視頻。”傅珺雪揚了揚手機,“看看有沒有收到。”

溫宛冰拿出手機點進微信,入目第一條是傅珺雪發給她的新職業采訪視頻。

“收到了。”溫宛冰垂下手,擡起頭。

潛水的燈混着路燈,暈出暖黃色的光柔柔軟軟地灑落在地上,飄浮在她們之間,把她倆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直延展到在光線最弱幾乎要與夜色相融之處。

光的盡頭,影子在無聲碰觸。

傅珺雪聲音很輕,音色如水,尾音帶一點上揚,猶如濺起的水花。晚風将這一片水花,以及她身上遙不可及的随性肆意,一并吹向了溫宛冰。

“記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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