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給容凡撐着腰”
傅溫禮昨晚話說得明白,容凡低落的情緒卻并沒有因為睡了一覺而有所緩解。
一想到秦姿凝竟然私下去找傅溫禮說情,兩人還因為那個掃興的話題最後鬧出了不愉快,容凡越想越覺得堵心,回到學校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秦姿凝的微信號拖入了黑名單。
容凡頂着一張臭臉兩個黑眼圈推開宿舍門的時候,室友宋淮正站在鏡子前換衣服,腳邊放着個籃球。
“課在下午呢,你怎麽早上就回來了?”
容凡和宋淮住的是雙人間,但由于容凡總是動不動就往家裏跑,所以兩人的交集其實一直不太多。
見容凡沒說話,看上去心情也不太好,宋淮抱起籃球在手裏拍了兩下,客氣着問了句:“回來了剛好,我這邊少一個人,一起打球嗎?”
“我不行。”容凡從床頭拿了充電器插到插座上,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跟人解釋:“我從小就是個運動白癡。”
原本就是順帶着問問,他不想去宋淮也沒逼他,點點頭道:“那好,我出門就不帶鑰匙了。一會兒學生會的人要來檢查衛生,你記得給開下門。”
容凡今天心裏原本就煩,想一個人窩宿舍裏靜靜就算了,誰知還要應付學生會那幫人。這麽一合計,還不如出去透透氣呢。
于是趁宋淮走之前又叫住了他:“算了,還是一起去打球吧。”
“好。”宋淮從桌上拿了兩瓶水,把球傳到容凡懷裏:“行不行的就那樣,湊個數而已,一會兒我罩着你。”
兩人抱着球到了籃球場,隔壁經管院的幾個人早早就等在了那裏。
容凡一眼就從人群中看到了容嘉鑫,心裏暗罵了句挺晦氣,但面上還裝作風輕雲淡的,壓根就沒把對方當回事兒。
學生們私底下組織着玩的球賽都沒有裁判,甚至紅隊這邊有容凡這麽個傳球都傳不太準的新手也無人在意。
一開始的時候比賽進行的都挺順的,宋淮也時不時給容凡點兒提示,讓他拿着球以後傳給隊友助攻一下就可以。
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容嘉鑫那家夥看出來容凡打球不熟練,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湊上來,幾次将容凡撞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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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凡不想跟他起太多正面沖突,甚至有可能的話,都不想跟這個人産生任何交集。
可你不去找事,事卻總是要來找你。
在不知第多少次被對方故意踩着鞋推倒到地上後,容凡終是忍無可忍咬着牙沖人吼出了聲:“容嘉鑫,你他媽的有病吧?”
容嘉鑫拿着籃球在指尖上轉了轉,不甚在意地沖其一笑,“呦”了一聲:“玩不起就別玩,你怎麽還急了呢。”
宋淮剛剛就注意到了對方的小動作,球場上要是沒有什麽私人恩怨,誰會這麽傻逼地一直犯規盯着陌生人不放。
現在聽容凡又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于是趕緊走上前去把容凡扶了起來,問道:“容凡,你們認識?”
容凡淡淡瞥了容嘉鑫一眼,不屑地回了三個字:“不認識。”
對方輕哼一聲,用挑釁的眼神回看過來:“最好是別認識。”
這邊的動靜引得場邊許多路人駐足觀看,經管院的隊友走過來拍拍容嘉鑫的肩膀,好奇問道:“嘉鑫,他好像也姓容,你們是親戚?”
“算個狗屁的親戚。”容嘉鑫聞言輕嗤了一聲,擡起下巴一臉嫌棄地看着容凡:“他是我大伯的私生子。”
“你說誰是私生子?”
容凡今天本來心裏就不痛快,遇見容嘉鑫這個故意挑事的,情緒幾乎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他攥緊拳頭盯着對方,咬牙一字一句地強調道:“我爸和我媽是合法夫妻,我不是私生子。”
容嘉鑫聽後故作了然地“哦”了一聲,很快接道:“差點忘了,你還有個媽活着呢。看你整天跟在姓傅的身後要飯吃,我還以為你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小野人呢。”
“靠!”
容嘉鑫話音落地,趁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容凡端直飛奔上前将一個拳頭直接砸在了他的臉上。
論起打架,容凡絕對沒有容嘉鑫力氣大。雖然是他起的頭,但很快就被對方揪住了頭發落了下風。
其餘的人見狀趕緊上前去拉,宋淮聽容嘉鑫剛才說的話本身就覺得挺氣人的,現在看容凡嘴角挂了彩,臉上還有幾個莫名的血道子,也不管不顧地拉着容嘉鑫猛揍了起來。
他這一摻和,其他人也都被迫跟着加入了進來。
直到最後,原本是兩個人因為點私人恩怨拌幾句嘴,竟然硬生生演變成了場面混亂的群毆。
傅溫禮沒想到自己剛把容凡送回學校沒幾個小時,回到辦公室椅子還沒坐熱,就被他們院長一通電話又“請”了過來。
學校對于在校學生打架一直都有很嚴厲的懲罰制度,這次的事件牽扯到的人物特殊,顧及到容嘉鑫的父親容向哲和傅溫禮都是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兩人都給學校捐過款,學校每年參加研讨會和組織教師活動也都跟傅溫禮的酒店有合作,所以無論是哪一方,學校都輕易得罪不起。
最後院系領導商議了一下,直接把傅溫禮和容向哲都請過來,讓他們縷清事件起因,帶着自家孩子私下調停。
容向哲比傅溫禮早幾分鐘到達院長辦公室,看傅溫禮進門後叫了聲“傅總”,之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上次約你跟市銀行的人吃飯一直沒回音,沒想到今天在這兒碰上了。”
傅溫禮跟容向哲一直都是點頭之交,私下并不怎麽熟,跟對方打過招呼後便把目光移到了牆邊站着的容凡身上。
容凡的羽絨服上還沾着灰,眼眶和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一看就是被人下過狠手的。
傅溫禮凝着眉走過去,剛剛擡手碰到容凡的臉頰,他立馬“嘶”地偏頭躲了一下。
“倒底怎麽回事?”
傅溫禮話問出口,還不待容凡回答,對面的容向哲倒是先坐不住了。
“是啊,我也想問這倒底是個什麽情況。我們嘉鑫是個老實孩子,從來沒有因為打架這種事情叫過家長。”
“容凡。”容向哲說罷頓了頓,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事兒你可得好好給咱們解釋清楚啊。”
容向哲的用詞很微妙,三言兩語下來,事情還沒詢問清楚倒先讓容凡把鍋背上了。
傅溫禮單手插兜站在容凡身邊,默默看着容向哲在這兒自導自演,眼中閃着幽暗不明的光。
待對方說完,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語氣卻冷了下去:“你們家孩子既然這麽老實,那容凡臉上的傷,又是怎麽來的?”
一句話問得容向哲語塞,他張着嘴不知怎麽解釋,容嘉鑫卻在這時擡手指了過來,憤憤不平道:“是容凡先動手的!”
容凡雖然平日裏是個溫和的性子,但同樣敢做敢當坦坦蕩蕩。聽見容嘉鑫告狀,不但沒有否認,反倒不屑地“嗤”了一聲。
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麽簡單,傅溫禮淡淡看了容凡一眼,之後垂眸定了定神,将目光轉向容向哲:“我們凡凡從小到大也是乖孩子,從來不跟人打架。今天竟然都被逼得動手了……”
“我還挺好奇的,究竟是什麽人、說了些什麽話,把他給刺激到了。”
傅溫禮話音落地,容嘉鑫心虛地低下頭轉了轉眼珠子。
院長見傅溫禮語氣冰冷強硬,容向哲這邊也黑着一張臉,知道不能任事态再這麽發展下去,于是趕緊上前插了話,以做緩和。
“傅先生、容先生,院系針對這次事件的處理是讓容凡和容嘉鑫兩位同學各寫一份檢讨,之後再進行全院通報批評。”
“但兩個孩子都是容易沖動的年紀,這次把二位請過來主要還是想讓大家當面将事情說清楚,握手言和,之後就将此事翻篇,既咱們誰也別再追究了。”
院長的話算是給所有人都留了面子,處理方法也比較公允。
原本就是低頭認錯、跟容嘉鑫和解,很簡單的一件事,但容凡一擡頭看見對方那張可惡的嘴臉,就覺得忍不下這口氣。
暗暗哼了一聲說“沒必要”,容凡拽了拽傅溫禮的袖子小聲嘀咕:“我想回家。”
傅溫禮拍了拍他的手背給了他一個安撫性的眼神,之後看向容向哲:“容總回去檢查下你們家孩子都傷哪了,醫藥費我們可以出。至于握手言和……”
傅溫禮說着拖長了尾音,眯眼打量起容嘉鑫:“既然容凡不想,那就算了。”
一番話撂在這兒,橫豎也沒什麽轉圜的餘地了,傅溫禮拉起容凡的手轉向院長微微點了點頭:“人我先帶走了,回去盯着他寫檢讨,等他臉上的傷消了、态度也端正了,我再送他回來。”
院長雖然面色尴尬,但也沒多說什麽阻攔。
然而就在傅溫禮轉身欲離開之際,容向哲卻在他身後突然出了聲。
“傅總。”
傅溫禮腳步頓住,回頭一看,只見容向哲吊着臉朝他走了過來。
“今天咱們被叫過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把事情說清楚,容凡無理取鬧也就算了,你現在不由分說就急哄哄地要把人帶走,那咱們兩個今天不就都白來了?”
容向哲說完扯扯嘴角哼了一聲:“好心勸你一句,帶孩子可不能這麽慣着,有錯就得認。往遠了說他倆的關系是校友,往近了說也算是堂兄弟,嘉鑫年齡還比容凡小,我一個做父親的,看着自己孩子受了委屈讨不到說法,心裏也着急,你說是吧?”
對方叽裏呱啦這麽一大串聽得容凡來氣,尤其“也算是堂兄弟”那幾個字,仔細琢磨起來,其實甚是諷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做“也算是”?
容家不願對外承認自己的身份,容凡也不稀罕。
他和容嘉鑫的梁子其實早早就結下了。
自從容嘉鑫知道大伯還有個兒子,以後會跟自己争容家的祖産後,之前就隔三差五讓小混混去學校門口找過容凡的麻煩。
容凡不是喜歡惹事的性格,那段時間要麽躲着、要麽幹脆借口身體不舒服在家自習,從沒把這事告訴任何人。
誰成想冤家路窄,上了大學自己竟然跟容嘉鑫考到了一塊兒。
今天出了這檔子事,對方言語間又這麽咄咄逼人,再好脾氣的人都不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既然忍不了,那幹脆就不忍了。
容凡咬咬牙,向前挪了半步站到了容向哲面前,直視對方:“我确實動手打容嘉鑫了,但那也是他活該。”
容凡話說得理直氣壯,絲毫不見露怯。
“打球的時候是他先故意多次把我撞倒的,你知道他後來還說了什麽嗎?”
容凡說罷瞪着眼睛狠狠瞟了容嘉鑫一眼,咬着牙道:“他說我是我爸的私生子,還陰陽怪氣說沒想到我媽還活着。說我在傅家像個要飯的,還說我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野人。”
“你說他比我小,但小小年紀,嘴就這麽毒,不是欠管教又是什麽?”
聽容凡說完之後,容向哲的臉色迅速陰沉了下去,默默将目光轉向了容嘉鑫,低聲質問:“是這樣嗎?”
容嘉鑫自知理虧不敢承認,傅溫禮卻沒有心情陪他們在這兒幹耗着。今天容凡受了傷他不追究已經是給了對方極大的面子,容向哲反咬一口不說,還拿容凡的身份在這兒挑事。
既然對方硬要掰扯,傅溫禮索性也不留情了。
皺着眉叫了聲:“容總。”
之後語氣沉沉地直接開口道:“誰家的孩子誰護着,說白了容凡只是挂了你們容家的姓,人卻是我傅溫禮的。他要真有錯,我絕不慣着他。但要是以後還有人借機生事想欺負他……”
傅溫禮說着眯起了眼,眸中射出寒光:“勞煩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是誰站在他身後給他撐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