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開夜床”

宋淮如此自信的态度讓陸譯忱很是欣賞。

但不知為何,隐約間,他似乎感覺到對方向自己投來的目光中,總是帶着幾分令人難以捉摸的侵略性,亦或是說征服感。

在與一個同性晚輩的對視中被施以這種程度的壓制,這種體驗是陸譯忱之前從未經歷過的。這讓他自心底不禁對面前這個男生産生了一絲好奇,不知怎麽的,竟然開始有些期待從他身上能挖掘到更多有趣的事情。

陸譯忱垂下眸子勾勾唇角,之後轉身對着一旁的秘書交待道:給人事部打個招呼,宋淮我就先帶走了。

說完之後又看向了容凡:“阿禮平常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回信息不一定及時。你這邊要是有什麽搞不定的,過來找我也可以。”

容凡現在還處于一個比較懵的狀态,原想着能和宋淮去一個部門相互有個照應的,他怎麽突然之間就和陸譯忱搭上話了,而且兩人看上去相處得還挺融洽。

撅着嘴“哦”了一聲點點頭,容凡目送面前的三人離開。站在走廊裏也沒等多久,人事部的通知就下來了。

宋淮果然當上了副總助理,而自己則被安排到了最辛苦勞碌的客房部, 成為了一名需要24小時輪班待命的苦逼服務生。

傅溫禮今早在辦公室召集法務部開了個短會,針對下一步的酒店收購計劃,對合同上的部分條款做了相關修改。

散會後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剛好和迎面走來的陸譯忱對上,傅溫禮先是将手中的文件遞給陸譯忱,一句話未說,之後默默将目光定格在了他身後站着的男生身上。

宋淮因着“容凡室友”的這層關系,跟傅溫禮之前也打過交道,也不算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今天既然在此處碰上了,對方不僅是長輩,還是自己的上司,思及此處,他嘴上卡着微笑,對着傅溫禮微微彎了彎腰。

容凡今天來報道的事情傅溫禮是知道的,現在看宋淮跟在陸譯忱身邊、卻獨獨不見容凡的身影,他沖人淡淡“嗯”了一聲,之後将陸譯忱單獨叫到了辦公室裏。

“你怎麽和那小子在一起?”

陸譯忱手插着兜,站在原地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傅溫禮口中的“那小子”說的是宋淮。

“他們不是來實習的嗎?”陸譯忱說着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經心道:“我讓他給我當助理了。”

傅溫禮看着他皺了皺眉:“容凡呢?他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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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知道。”陸譯忱哼了一聲眨眨眼:“不過酒店橫豎就這麽大點地方,像他這種初出茅廬什麽都不懂的大學生,應該也做不了技術難度太大的工作,估計就是去客房部或者前臺先多學學經驗吧。”

容凡之前在家裏交待過不讓給他特殊照顧,所以傅溫禮原本對于他這次實習的事情是不打算幹預的。

可現在臨到眼前了,一想到他在接下來一個月的生活中,需要日夜颠倒着值班、要應對工作中各種預料不及的突發狀況、有可能還要面對來自難纏客人的刁難,傅溫禮這邊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了。

“你以你的名義,跟下面人打聲招呼。”傅溫禮想了想,最後還是對着陸譯忱叮囑道:“就說容凡是你家裏的一個親戚,讓他們平日裏多照顧着點,別給他太大壓力,也別總是訓他。”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陸譯忱坐到沙發上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他不讓我插手。”傅溫禮淡淡道。

前頭這些年,傅溫禮事事都給容凡安排得妥妥當當的,現在猛地一下讓他放開不管,想想也着實有些難度。

陸譯忱看他這副瞻前顧後的模樣,忍不住無奈輕嘆了一聲,揮揮手:“那你就別管了呗,讓他自生自滅吧。”

看傅溫禮眯着眼不知在想什麽,面上的神色猶猶豫豫的,陸譯忱失笑,拽着他的袖子把人也拉到了沙發上坐下。

“真不是我說啊,他一個快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也該出來經歷一下社會的捶打見見世面了。”

陸譯忱說着扯扯嘴角“嗤”了一聲:“你整日裏把人跟個花骨朵一樣在溫室裏護着,他什麽時候才能獨當一面、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陸譯忱雖然平日裏看上去總是一副不太靠譜的樣子,但這次說的這幾句話,卻都實實在在戳到了傅溫禮的心窩子上。

容凡已經是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了,不可能一輩子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總要出去與社會的大環境接觸,經歷挫折和打擊都是在所難免的。

雖然想想有些不忍,但若是沒有這些磨練,他便永遠都無法成長。思及此處,傅溫禮暗暗嘆了一口氣,靠到了沙發背上疲憊地揉了揉額角。

是了,是自己過度緊張了。

他正這麽想着,陸譯忱恰好又湊過來在他肩上拍了拍:“就只是學校給安排的一次實習而已,人還在你眼皮子底下,缺不了胳膊少不了腿的,你把心放肚子裏,快省點力氣吧。”

“真不是我說。”陸譯忱說着兀自笑了笑,搖起了頭:“你也太誇張了,那養雞場裏的老母雞護小雞崽子,也不是你這麽個護法。”

自從讓陸譯忱小小“教育”過一番之後,傅溫禮這幾日刻意沒有多去關注容凡的狀況。

而容凡這邊,剛剛走上實習崗位,最開始的這兩天其實不是特別忙。

跟着師父熟悉了酒店的環境、客房部的日常工作內容、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就正式上手開始獨立處理一些簡單的事宜。

像Carlton這種星級酒店,因為其價格設置有一定門檻的原因,其實已經在無形中對接待的客人有了一個篩選。所以工作一旦真正開展起來,也沒容凡預想中那樣,會遇到多少不可理喻的刁難。

大部分客人跟酒店的服務生不會正面接觸,其中倒是沒什麽人能給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如果一定要從中選出一位讓容凡覺得應付不來的,那10樓1002客房近期入住的一位女士,倒真是個讓他一想起來就不禁開始犯頭疼的角色。

這位女士先前訂房的時候并沒有提前告知酒店她個人的一些飲食禁忌,直到那天輪到容凡值班,他将早餐給客人一一送至房間後猛地被叫住,才從對方的口中得知原來她對雞蛋過敏。

這事按理來說也不完全算是酒店的過錯,但秉着不得罪客人的原則,容凡還是兩手放置在身前朝對方鞠了一躬,緊跟着承諾會盡快換上一盤沒有雞蛋的早餐過來。

見容凡走上前來撤盤子,對方揚着眼尾微微一笑,擡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剛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吃過幾口了,現在可能需要服用一些預防過敏的藥物,不知道小哥哥可不可以幫我這個忙呢?”

之前培訓的時候主管經理還特意強調過,在工作的過程中要避免與客人産生任何程度的肢體接觸。

容凡不着痕跡地把自己的胳膊從對方手中抽了出來,往後退了兩步刻意拉開些距離,才禮貌告知對方:酒店無權向客人提供或代買各類藥品,如果實在有需要,可以為她指路距離此處最近的醫院、或者幫助客人撥打120都是可以的。

那女士聽過容凡的解釋,用手支住下巴嘆了口氣,眼神中略帶失望道:“那好吧,那我就自己跑一趟吧。”

說完站起身走到容凡跟前,歪頭看着他:“不過就麻煩你一會兒重新給我換份早餐過來吧。謝謝啦!”

從1002客房出來之後,容凡緊繃着的神經總算松了一口氣。

不知是不是自己情緒太敏感的原因,1002房裏的那位女士總給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與他人相處的邊界感很弱,雖談不上冒犯,但總歸讓容凡與她同處一個空間的時候,着實捏了一把汗。

再給那女士換餐的時候,容凡剛好有別的事情要忙,這項工作便落到了其他同事的手上。

本以為這個小插曲會這麽無聲無息地過去,畢竟等容凡下次再值早班的時候,這位客人可能已經退房了,大家也沒有什麽機會能再接觸上。

沒成想第二天輪到容凡值夜班的時候,那位女士竟然指定了酒店的一項服務,這差事自認而然又落到了他頭上──開夜床。

“開夜床”是每家三星級以上酒店都必須具備的專項服務,時間一般在8至9點這個區間。

服務生需要進入房間對窗簾及燈光進行調試、補充飲用水清洗杯具、整理床鋪擺放拖鞋等,旨在為客人提供更舒适的入睡環境,優化入住體驗。

1002號房的門鈴響過之後,門邊的把手應聲而動。

片刻之後,容凡的眼前又出現了昨日那張熟悉的面孔。

對方身上穿着一件絲質睡袍,卷發自然垂落在胸口,盯着着容凡左胸的工牌瞟了一眼,微笑着把他迎了進來。

容凡的視線有意回避着,進屋後只專注在自己手頭整理的工作上。

那女士站在桌邊自顧自倒了一杯紅酒,捏着杯梗在手裏晃了晃,須臾之後突然轉頭看了過來,開口問道:“你叫容凡是吧,家是安成本地的嗎?”

容凡如實“嗯”了一聲,沒有擡頭,手心裏卻開始不自覺冒起了汗。

“你今年多大年紀啊?”對方一邊說着,一邊扭着步子朝他走了過來,手裏端着紅酒歪頭打量他:“既然能出來上班,總歸是成年了吧?”

“成……成年了。”

對方身上的香水味自空氣中飄散而來,容凡忍住想要打噴嚏的沖動,有些結巴地回了一聲。

看他目光閃躲,那女士莞爾一笑,撩了撩頭發。

“你別這麽緊張呀,我又不吃人。”說罷一眨眼的功夫,不知從何處掏了五張百元紙幣出來,遞了過來:“謝謝你的開夜床服務,雖然你們酒店我瞧着不怎麽樣,但我對你還是挺滿意的。”

對于從客人處收取小費這一問題,每家酒店的規定都不太一樣。培訓的時候上級主管并沒有告訴容凡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處理,但其實在那五張紅色鈔票明晃晃擺在眼前的一瞬間,他的心中已經響起了警鈴。

不能接,這女人的錢跟她這個人一樣,都很危險。

容凡向後退了兩步,低頭婉拒:“這是我份內的工作,您不必這麽客氣。”

對方拿着鈔票的手停在半空中頓了頓,片刻之後,嘴角扯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轉身走向桌邊:“好吧,随你。”

她這邊話音落地,容凡于無人察覺處暗中松了一口氣。

可誰知就在他以為自己終于可以脫身的時候,一擡頭,便看見那女士修長的兩根手指間,夾着一張白色的卡片:“既然小費不要,那這個總能收下吧。”

對方一邊說着一邊朝容凡走了過來,在距離他一米處停下,眉眼勾着笑,緩緩将卡片放到了容凡的工服口袋裏。

緊接着,一道的嬌媚聲音自耳邊響起。

“姐姐最喜歡像你這種長得漂亮、性格乖乖奶奶的小男生了,交個朋友而已,不要這麽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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