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以你是我爹。”
左郁一聲悶笑,只是笑聲很是克制,聲音微不可察。
她覺得池千一和以前還是有些相似的,比如有時候話很多,有時候犯迷糊,可可愛愛的。
“到了沒呀爹~”身後的人趴在她耳邊,聲音又懶又撩。
左郁終于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我是左郁,不是你爹。”
“到了沒呀左郁~”池千一說話時無意朝左郁耳朵裏輕輕吹了一口氣。
暖濕的氣體鑽進左郁耳朵裏,癢癢的往下淌,如同一簇小火苗在左郁心中燃燒。
“你先別說話。”
太癢了,說一句話就呵氣,熱烘烘的氣息鑽進耳朵裏,簡直要命。
身後的人乖乖閉嘴沒再多言。
左郁背着她繼續往前走,夜深人靜,小區的林蔭道只有兩人。
空氣中揉了淡淡的花香,是盛開的結香花。
“我重不重啊?”
左郁搖頭,“不重。”
池千一兩條手臂順着肩膀搭在她胸前,随着行走的步伐手臂時不時晃一晃,她的手又細又白,手腕凸起一塊薄薄的骨頭,好看極了。
無縫貼近的感覺讓左郁有點恍惚,她突然想起高中時的運動會,那時她不小心崴到腳,當時池千一也是這麽背她的,從操場背到醫務室,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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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背不動了,讓她別背了,她就是不停下來,硬生生送到醫務室才松手。
可能感情也是在那些悄無聲息的瞬間改變的吧?她們之間為彼此做過的事情太多了,盡管都是小事,但長久堆疊起來的記憶已經烙進了骨子裏。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想,細碎的回憶輕輕敲打着左郁的腦神經,不知不覺已經到樓下大廳,樓層管家替兩人開了門,左郁帶着她乘電梯上去。
電梯裏,池千一靠在她身上,臉上泛着紅暈,她眼神迷離,盯着左郁看。
左郁被她盯得心慌,別開了視線轉移了話題:“你确定要我給你洗澡麽?”
池千一眯着眼睛點點頭,“要洗,洗幹淨,不然髒。”
很快電梯門打開,左郁攙着她回家,心想估計她現在的狀态也沒法自己洗。
攙着她進屋,在玄關處幫池千一換了鞋,客廳的貓悄悄咪咪跑過來,坐在地板上盯着左郁。
“小劉~”
小劉應聲:“喵嗷~”
左郁攙着池千一往衛生間的方向走,期間還和小劉搭話:“你也要洗嗎?”
小劉當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麽,懶懶地趴在地上,揣着兩只貓爪子一臉呆相。
走進浴室,左郁先是端了張凳子讓池千一坐下,然後自己去放水。
那人坐在凳子上發呆,也不知道她清醒些沒有。
左郁手指在浴缸裏輕輕掠了一下,溫度剛剛好,“水好了。”
池千一點了點頭,“你幫我。”
她穿的一件短款T恤,下搭一條簡單的牛仔褲。
所以是怎麽個操作法?左郁有點犯難了。
“要不你自己來?”
池千一搖頭,“沒力氣。”
看來還是得幫忙,左郁伸手去幫她,捏起那顆小小的扣子,扣子很快從扣面上退出來,池千一腰部的面料瞬間松開。
左郁手裏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來個肢體接觸,哪怕一點點也不行。
池千一沒什麽力氣,靠在左郁的肩膀上,一雙手自然環上左郁的脖頸。
左郁手裏動作頓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腦袋嗡嗡直響。
是,都是女生,又沒什麽,她可以這樣安慰自己。
但還是心慌得厲害,靠得太近了,還摟着這麽緊。
“我......”左郁別視線,臉火辣辣的,“扣子給你解了,剩下的自己弄。”
池千一輕輕踩了一下自己的褲腿,一只腳踩着褲腳,腿順着力往外,她倒是熟練,很快露出又長又直的兩條腿。
緊接着池千一擡起手,讓左郁幫她把T恤解決掉......
左郁覺得有點高估自己了,這可能真的洗不了,連看都不好意思看一眼,怎麽洗?事實上她的确沒看,視線大部分時候都落在天花板。
“要不你還是自己泡會兒吧?”
“啊?”池千一臉上噙着困惑,“不是幫我洗澡嗎?”
“五分鐘之後我再進來。”
左郁有點想逃,一只腳已經踏了出去,卻被池千一緊緊攥住衣袖。
猝不及防又被池千一拉了一下,也不知道她力氣為什麽這麽大,左郁重心不穩身子稍稍偏側,完全沒有支撐點,直接撲到了浴缸裏。
撲通一聲,半截身子撲進水裏,水濺了一聲,這下是不想洗也得洗了。
“你——”左郁看着浸潤的衣服,“你真的......”
她有點語塞,實在是想不出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要是別人她真的會生氣,可一看到池千一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冒上頭的怒火又壓了下去。
“拿你沒辦法。”
池千一拂了一點兒水在左郁的領口上,“一起呀~”
說得倒是輕巧,可左郁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她打算幫池千一洗完自己再洗。
替池千一挽起頭發,再拿起毛巾在她的肩膀上胡亂擦了幾下。盯着脖頸那片潔白的肌膚,左郁告訴自己不該看的絕對不能看。
整個過程進行得很艱難,但該避免的地方還是避免了。
說是要幫她洗幹淨,其實左郁洗得相當敷衍,也就幫她擦了擦背。
“好了,你起來。”
浴缸裏的人站了起來,水線順着曲線緩緩滴落,池子裏漾開幾層水圈。
她很白,饒使左郁的目光閃躲得再快也看到一些,臉熱烘烘的。
左郁拿上浴巾把池千一包裹起來,就像裹千層卷似的。
“你能走麽?”
池千一直搖頭,眯着眼睛擡起雙手,“你可以抱我麽?”
還真的敢提。
左郁還在考慮要不要抱她,結果池千一壓根不磨叽,一雙手主動環上左郁的肩膀,動作行雲如流水,好像言行舉止都在說我現在是一個喝醉的小公主你不抱我誰抱我。
啧,她好黏膩啊。
雖然是這麽想,左郁還是蹲下了身子,沒抱,是背的,人很輕,背起來毫無壓力,她背着池千一快步往外走,直奔池千一的房間,整個過程仿佛背着一個巨型毛巾卷,走到床沿邊上,左郁一扔,幹脆得就像扔一袋宿醉垃圾,“毛巾卷”扔到床上,軟軟的床墊還回彈了一下,浴巾被弄得皺巴巴的,露出一雙光潔的腿,怪晃眼的。
左郁瞥了一眼,“先別亂動,我洗完澡再來看你。”
床上的池千一蠕動了一下,拉了一床薄被給自己蓋上,沒說話沒吭聲。
左郁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很快聽到均勻的呼吸聲,應該是睡着了。
經過這番折騰,左郁已經暗下決心,下一次,一定一定不會再讓池千一喝醉了,喝醉了的池千一就是池.嗲精公主,要抱抱要背背要洗澡澡還理所應當。
确定她已經睡了,左郁才折回浴室洗澡,洗澡期間,渾身上下都洗了個遍,要說有潔癖的應該是她才對,一切完畢已經是一小時後。
從浴室出來,左郁朝池千一房間的方向看去,黑乎乎的一片,隐約看到床的輪廓,房間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左郁忙朝她的房間走去,走近了才聽到好像池千一是在床頭櫃上摸什麽。
“你在幹嘛?”
“口渴,想喝水。”聽聲音是嗓子好像是有點幹澀。
“你等會兒。”
客廳內,飲水機的水嘩啦啦落入玻璃杯,除了這聲音再沒別的。
左郁倒了半杯。
她走到屬于池千一的空間,打開了床頭小夜燈,整個空間填滿了暖融融的橘色燈光,瞬間驅趕了寂寥的黑暗。
池千一的臉還是紅,暖光好像刺到她的視線,她擡手擋了一下光芒。
“來,喝水。”
池千一起身接過水杯,冰涼的液體浸潤喉嚨,腦袋沉得厲害。
左郁坐在床側悄悄觀察她,暖光灑在她的臉上,棕長發搭在肩頭,連發梢都發着光,因為卸了妝,整張臉的線條柔和不少,她喝水時,喉嚨滑動恰好可以看到脖頸處光潔的肌膚。
随着池千一的動作,裹着的浴巾稍稍往下滑了些,隐約可見,她卻沒察覺。
左郁無意瞥見一眼,身上無端升起一絲燥意,她垂眸,眼不見心不亂,壓下瘋狂跳動的心髒。
“喝完了嗎?喝完了快睡覺。”
半杯水被池千一喝得幹幹淨淨,水杯被放在床頭櫃。
左郁起身,拿起薄被替她蓋上,準備關燈走人,但手很快被攫住,池千一拉着她,似乎不讓她走的意思。
“怎麽?”
“不走。”池千一喝了水聲音是潤了不少,嗓子像是在水裏泡過似的,很是輕柔。
“我不走,那我去哪?”
池千一往床的另一端挪了一點,留出一大片空白,指了指,說:“這裏。”
這語音語調聽不出她腦袋到底還清不清醒,從她的表情也不能,但話音中的那份懇求左郁感受到了,再去看她的臉,一層淡淡的粉色好像已經把心裏活動展示得很明顯。
池千一在邀請她,即便只是躺一躺的意思,但至少這個舉動表達了她想讓她們的關系近一點。
前後不過兩三句話,她并沒有說“你一定要”,但左郁還是敗得徹徹底底。
當然,這是她躺在床上之後才意識到的。
小夜燈已經熄滅,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
左郁也想不到,她搬到池千一家的第一天竟然就和這個人同床共枕。一直以來習慣獨眠,當然很不習慣身旁多了一個人。
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左郁費解,所以怎麽就躺下了?她也不知道。
池千一側了個身,将小薄被蓋在左郁身上。織物傳遞着熱量,也傳遞着氣味。
被那香味包裹着,左郁覺得自己懸浮在一個虛幻的世界中,真的睡在一起了诶。
“你是左左嗎?”池千一小聲喚她。
“嗯?”左郁不确定池千一是不是在叫她。
“我沒醉哦。”池千一靠近了些,兩人還是沒肌膚接觸,但很近了,她又說:“如果醉了的話,那也是沒全醉。”
“嗯。”左郁不知道她說這些的意義是什麽。
左郁沒說話,下一秒感受到手背一陣溫熱,是池千一的手,她的手指輕輕勾了一下左郁的食指,勾得謹小慎微。
很明顯左郁的呼吸變得焦灼起來,她不知道池千一這個動作的意思。
沉默片刻,池千一又說:“其實我有點傷心。”她的聲音夾帶着幾分顫抖,有種情緒壓抑之後忍不住外溢的味道,
聽聲音是真的傷心了,她只有在傷心的時候聲音才會這樣低抑。
左郁側過身和池千一面對面,問她:“你傷心什麽呢?”
那頭悶悶地說:“左左說我們只是室友。”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原來她真的在意這個。
黑夜寂靜,只有很輕微的聲音。池千一好像在哭,但左郁不敢去摸她的眼睛,怕她真的在哭。
“那......”左郁心慌,試圖安慰她:“我不該說我們只是室友,我們還是朋友,好嗎?”
朋友二字好像起了反作用,剛剛只是懷疑她在哭,現在是聽到哭聲了,又低又沉的,像是全都壓進了被子裏。
左郁動也不敢動,說也不敢說,事實上她不明白池千一為什麽會哭,如果僅僅是因為“室友”或是“朋友”的話,好像有點反常。
她只是聽她哭,腦袋裏思考着無數個原因,但就像一團揉亂的線,沒有思緒,于是突然有點糟心。
“池千一,你到底在哭什麽啊?”
“嗚嗚嗚......”越哭越大聲。
左郁:“......”
“嗚嗚嗚......”
左郁無奈,只能去抱她,抱着還不忘揉她腦袋安慰她:“不哭了,有什麽好好說?”
“嗚嗚嗚......哭,就想哭。”池千一腦袋在左郁懷裏亂鑽,哭着哭着開始抱怨:“煩!煩!”
“啊?”左郁心裏一萬個問號。
“煩!就是對我沒感覺!”
左郁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好像意識到池千一酒可能還沒醒,畢竟她醒着好像也不可能這麽胡言亂語,于是順着她的話問她:“什麽意思,你在說劉筱郁嗎?”
“嗯。”懷裏的人聲音變小了,補了句:“但是她現在改名字了,叫左郁。”
“哦,你喜歡她是吧?”
“嗯嗯。”
“那你怎麽不去表白?”
“嗚嗚嗚嗚......我不敢,肖老師說她是X冷淡,我,我覺得她是直女,她肯定不愛我這一款。”
“哦,是嗎?”左郁拍拍池千一,像抱小妹妹一樣似的哄她,邊哄邊說:“我記得她不是這麽說的。”
“她怎麽說的?”池千一揪着左郁的衣領,手指卷來卷去,困恹恹的。
“她說,讓你明天就去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