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瘋美人
話是這樣說,但柴青還想掙紮一下,哪怕溫水煮青蛙,也得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這位傾城傾國的王室公主。
為此,她制定了一套聽起來很是粗糙的計劃。
計劃分三步,首先與公主建立美好的聯系,這點她已經做到了,她送出去的懷崽的貓和號稱随叫随到的木哨就是象征友好的橋梁。
其次,讓公主對她産生濃厚的興趣,興趣是清新的催.情劑,誰試誰知道。
最後,勸說公主和她春風幾度,感情嘛,旅途上的完美消遣。
柴青摸摸自己手感一絕的腰腹,窩在她的破茅屋冥思苦想:假如公主真是位隐藏的瘋子,怎樣的人方能吸引她的眼目,刺激她的感知?
她想了徹夜,天明,從床上爬起來,揪揪發頂的那根呆毛,柴青開始行動。
打着哈欠往外面轉了一遭,買好需用的物什,回來的路上還能聽到人們興高采烈地談論‘壞先生’的新作。
《楊柳細腰》已經寫到俏寡婦的楊柳在攻略完狀元郎、上将軍、大司馬後,搖身一變成為王的寵妃,後宮之中,唯她一人獨大,正牌的王後見了都得退避三舍。
胃口日漸擴大的楊柳并不滿足現狀,她想要更多更多的歡好和權勢,想要做萬萬人之上,她的野心甫一暴露在看客的眼簾,驚起千層浪。
“她的膽子太大了,也太瘋了!萬一被王知曉……”
“可是王自己也說了,愛她愛到願意舍棄江山、性命,楊柳又做錯什麽呢?她只是聽信了王的甜言蜜語。”
“那太危險了,男人一時誇大的話聽聽就罷了,她真敢奪位,只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不知先生接下來會如何寫,好擔心楊柳的命運……”
怎麽寫?
路過的柴青聽了兩耳朵,心道:當然是怎麽爽快怎麽寫,在豔.情話本裏,她的楊柳就是最強的!
如今的九州,可謂是男人的天下,群雄逐鹿,妄想大一統功業,至于女人,尤其美豔女子,是男人瘋狂争奪的戰利品。
拿姜國公主來說,正因為燕國勢大,燕王勢強,所以姜國屈服,向燕國低頭。
姜燕和親,七王哪個不垂涎姜嬈之色?卻無一王敢搶。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存在話本裏的楊柳竟敢向王位發出渴望的聲音,小鎮震驚。
多數人激動贊嘆壞先生的不拘一格,少數人對此憂心忡忡,因他們真心熱慕書本裏以色為器的佳人。
男人們愛楊柳,愛她的豔.麗奔放,也愛她的多情跋扈。
女人們愛楊柳,愛她的胸有溝壑,更愛她是無人能納入胸懷的風。
倘她願意,她永遠是自由的。
姜嬈無意翻開扉頁,在白紙黑字裏認識了一位在刀尖上起舞的姑娘。
這姑娘是位情.色大家,亦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謀略家,她眼裏裝了很多纏綿悱恻的情,床榻最多同時睡過五個男人。
所有人為她的美貌神魂颠倒,為她死去活來,哪怕跪在腳下吮.吸她的腳趾,她依舊是那個惑.亂人心的妖精。
妖精不會為凡人停留。
只會為放肆的歡愛和至高的榮華富貴折腰。
你當她眼裏有你,實際她眼裏有許多人,看見的人太多,也就只能看見自己,不在乎旁人。
她多數時候在迷失,卻是局中最清醒的那個。
以色為器,以殺止殺,是個很了不得的人物。
又一頁掀開,故事沒了下文,姜嬈恍然如夢地怔在那,感受到抓心撓肺的癢來。
她很少有這種迫切的好奇心,合上未完待續的書本,她笑了笑。
“公主?”
“著書人是誰?”
貍奴啊了一聲:“是壞先生,可沒人曉得壞先生是何方神聖。”
“壞先生?”
姜嬈品咂一番,低眉看了眼薄薄的書冊,嘆道:“是個妙人。”
她在人前鮮少表露自身喜好,哪怕已然到了抓心撓肺的程度,在貍奴看來,也只是公主對話本起了一點點興致。
看來以後要多留心收集好看的書。
接下來的整個午後姜嬈都在失神,腦海不時闖入看過的文字,文字形成畫面,妖嬈的女子一步步登天,靠着白花花的胸脯和兩條細腿征服曾經不可一世的強者。
強者慢慢成為弱者,寡婦俯瞰群雄。
豔.色一生,好似看了場猴戲。真羨慕啊。
地面傳來一聲敲擊,姜嬈撩起眼皮:“你們先下去。”
貍奴、厭奴面面相觑,終是魚貫而出。
門被小心掩好,厭奴拿眼色示意:看罷,昨夜我沒有說謊,公主房裏是真的有人。
貍奴努努嘴:真有人又怎樣?左右公主才是主子,她們是下人。出了王宮,公主的話就是鐵律,管她有沒有藏人。
她二人轉瞬在此事上有了高度默契,房間內,柴青探出毛茸茸的腦袋:“我又來了。”
姜嬈這次仍然沒有好臉,走上前,見她遲遲不從裏面出來,擡起腿來就要踩。
“欸?別踩別踩!”
這感覺很像打地鼠,姜嬈眼睛浸出淺淺笑意:“你還不出來?”
“你求我?”
“……”
給她三分顏色就開染坊,姜嬈冷冷瞥她,端起茶杯就要往外潑。
好幫她醒醒。
柴青辛辛苦苦弄好的行頭,可不想出師未捷先當落水狗,眨眼竄出來,身子側開,堪堪避過那盞冷茶。
動作行雲流水,有種不可言喻的漂亮。
算上前面兩回,這是姜嬈第三次見她,一回生,二回熟,都第三回 了,少說也算‘老熟人’,柴青熟稔地在她臉蛋瞅了幾息:“我送你的貓呢?”
姜嬈放下茶盞,信手一指:“那兒。”
柴青邁出一步,忽然問道:“你不會再像昨晚那樣,在我脖子劃上一道罷?”
她脖頸纏着繃帶,還不怕麻煩地系了好看的蝴蝶結,這蝴蝶結一看就不是柴青能弄出來的,再看那細致講究的手法,幫她裹傷的定是位女子。
三面之緣,她對柴青有了基本的了解,膽大,流氓,不知死活,愛惹桃花。
“怎麽那樣看我?我臉沒洗幹淨麽?”
姜嬈移開眼:“不會。”
“不會再給我一劍?”柴青很開心:“謝謝你呀,你真是個好人。”
她自來熟地去看望懷孕的三花貓,柔聲喊道:“大善人?”
貓窩裏的貓兒睜着一對圓溜溜的眼,嗓音軟綿,很會撒嬌,僅僅一夜外加大半天過去,它有了豪華體面的家,巧了,脖子那裏也系着一個粉色蝴蝶結。柴青摸摸自己的,再碰碰貓兒的,仰起臉來沖姜嬈笑:“我倆誰好看?”
姜嬈不假思索:“貓。”
行罷。
不如貓。
不如貓的柴青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摸出一物,是層薄薄的皮,她往臉上悉心扣好,鬓發那裏十分貼合。
她背對姜嬈,驀的轉身,成功看到美人眼皮一跳。
“我這易容術怎樣?”
說話的人是柴青,臉卻是厭奴的臉。
哪怕厭奴親至,估計也只有懷疑她娘何時為她生了個孿生妹妹的份,堪稱以假亂真。
柴青人聰明,做什麽像什麽。
姜嬈眸子惑然,好奇地走上前,指腹劃過熟悉的眉眼,好聞的體香鑽入柴青鼻腔,忍着顫抖的沖動,一臉乖巧地當個假厭奴。
“手藝不錯。”
柴青眉梢揚起:“多謝誇獎。”
姜嬈探索的興致未減,開始動手動腳,捏捏臉,再用指尖戳戳。
厭奴的身量與柴青相仿,高公主半指,柴青低眉順眼地瞧公主胸前用金線繡着的兩只喜鵲,以她閱奶無數的經驗來看,不夠大,少說也得比姑姑的小了兩圈。
她欲.望頓減,只能擡高眼去看那美貌可殺人的臉龐。
她眼神直白從不掩飾,等姜嬈想明白她為何遺憾時,心坎裏倏地生出這人有病、好玩的荒唐想法。
曾經也有人嫌她太平,可那人不在了,姜嬈孤單好多年。
“我才十八歲,還有得長。”
這話不像是對柴青說的,更像是透過柴青,對其他人的陳述。
字字真切,眉目溫軟,柴青無意當了外人的替身,兀自惱火,心道這公主真不拿她當外人,這是視她如死物啊!
“我來當你的厭奴,可好?”
“你當不了。”
“怎麽就當不了?這張臉還不夠嗎?”
姜嬈看着她笑,笑是三分譏诮,七分涼薄的低笑:“父王為我選婢,條件是一人學貓叫,一人學犬吠,學得最像的才能活下來做我的貍奴、厭奴,你要當厭奴,除非你也犬吠百聲,招來新犬。”
柴青太陽穴突突跳,一句“姜王該死”到了嗓子眼,沒管住嘴,話飛了出去,公主噙在眼底的笑更濃:“你叫不叫?”
“……”
好罷。
柴青承認自己沒她瘋。
夾着尾巴逃了。
她是來欺負人的,哪能對着仇人的女兒狗叫?
可惡!
這女人怕是個瘋美人!
她走得痛快,頭也不回,偌大的房間再次剩下姜嬈一人。
姜嬈眼裏的興味漸漸冷卻成冰,她好生無聊,一字一頓道:“玩、不、起。”
“我才沒有玩不起。”
柴青氣鼓鼓地撕開人.皮面具,連對面的春水坊都沒顧上去,一頭紮進她的破茅屋搞花樣。
翌日清晨,天氣晴朗,巨大的木人偶被護衛擡到榮華将軍面前,由于制作過于精良,沒人舍得用刀劍破壞。
彼時婢女扶着公主出來曬太陽,多嘴提了一句,姜嬈挑眉:“去看看。”
長一尺七,寬一尺五,高兩尺二的木偶擺在院內,主仆三人剛剛走近,隐匿在樹上的柴青擲出一枚小石子,驟然發出的聲響驚得榮華将軍眼神警惕。
“保護公主!”
話音未落,石子的敲擊聲以及周圍響起的人聲吵醒睡懵過去的黑犬。
一連串的犬吠充斥姜嬈的耳,她看着木人偶,又透過木人偶正面挖空的兩只眼睛看關在其內的動物,眼裏的迷惑散開,捂着帕子歡快笑起來。
有病。
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