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當日下午,公開市場正式發布消息,由唐氏科技開始,針對殷氏集團的惡意收購因為淩越創投的加入被迫終止,且似有人員向相關部門舉報唐氏科技非法收購其他公司,并造成公開市場價格失衡,已開始接受證監會調查。

殷氏集團此次危機徹底宣告結束。

司瑞地産總部大樓頂層,辦公室裏。

殷延端坐在沙發上,被西褲包裹的修長雙腿交疊起,整個人的氣質卻看着比以往更冷,側臉棱角分明冷峻。

秘書小心翼翼地給他端了杯咖啡,立刻就退了出去,關上辦公室的門。

司宴在椅子上轉了一圈,給沙發上坐着的人來了個360度展示,美滋滋地問:“怎麽樣,我這椅子不錯吧,将近六萬一把的椅子,人體工程椅,坐多久腰都不覺得酸。”

聞言,殷延擡了擡眼皮,“哪買的?”

“怎麽,你也要買啊?”

沒等殷延開口回答,司宴看了看他一副臭臉的表情,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猜測道:“哦,又是要送去讨好人家了吧。你看看你最近啊,又是國外高薪挖來的技術團隊,現在椅子都要巴巴給人家送過去,我說你最近真的挺舔.....”

把後面沒說完的那個字硬生生憋回去之後,感覺到對面射來一陣冷意,他連忙話頭一轉:“你這麽付出,人家什麽态度?”

司宴了解殷延的性格,知道這人到底有多端着多別扭。

想把人家挽留住,一個字都不說,就是一個勁兒地把各種好東西往人家那送。

“我說啊,既然是你要追回人家,你就不能太端着了,你起碼主動一點約出來,坐在一塊好好聊聊。”

說着說着,司宴又想起之前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

不知道最近是殷老爺子還是白家放出來的風聲,明裏暗裏暗示着沈家要和殷家攀關系了。

而殷延最近在哪都冷着一張臉,臉色臭得不行。

“你和沈家的事兒,跟蘇小姐解釋過嗎?”

殷延皺起眉,并不能理解:“莫須有的事情,我解釋什麽?”

他自始至終就沒考慮過和沈家聯姻的選項,至于白家和殷家,也不可能逼迫他做出任何選擇,當然也和沈宜寧沒有半點關系。

司宴知道殷延這人什麽樣,站在塔尖上,我行我素這些年慣了。

在殷延自己的角度裏,他早有打算,并且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錯,當然也不需要解釋和道歉。

在感情裏,他這套以自己為中心的處事方式當然不可能行得通。

人家不理他,他還以為是人家姑娘在鬧脾氣冷戰,根本意識不到問題嚴重性。

司宴苦口婆心地說:“你不和蘇小姐解釋,她怎麽知道你什麽想法?萬一老爺子早都跟人家鬧過去了,你又不解釋,不就是要腳踏兩只船的意思好不好?”

“..........”

殷延的眉頭瞬間皺得更緊。

“其實應該也不只是因為這件事,畢竟蘇小姐和白家之間.....”

司宴不用多說,殷延自己心裏也清楚。

蘇時意和白家之間,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但其實,他的心裏早就有了答案。

這段日子蘇時意一直在忙,殷延知道。

而最近除了和拾遺香水有關的消息之外,她一條都沒給他發過。

“行了,還不趕緊帶上你的嘴去跟人家解釋啊。”

殷延蹙了蹙眉,覺得也是時候應該跟蘇時意解釋清楚。

他打開手機。

殷延:晚上有空嗎?

然而就在消息發出的同時,後面冒出一個紅色感嘆號。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

司宴就坐在那看熱鬧,一看殷延的臉色突然黑下來,大概猜到了什麽。

“怎麽,你不會已經被人家拖到黑名單了吧?”

“.........”

還沒等殷延做出反應,許恒瑞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接起,就聽見許恒瑞小心翼翼地在電話那頭開口:

“殷總,剛剛拾遺香水打了一筆費用過來,說是之前的律師費和審計費.....”

這個舉動是什麽意思,不用猜都能看出來。

這是要跟他徹底劃清界限,一拍兩散。

原本殷延以為,蘇時意接受他這幾天的讨好行為,起碼态度會軟化幾分。

可他沒想到的是,不僅沒有軟化,她反而在用完他之後一腳踹開了。

辦公室內的氣壓瞬間如墜冰窖,低得驚人。

司宴一臉猜到了的表情,不怕死地走過去拍了拍殷延的肩膀以示安慰,“別想的那麽複雜,你只是單純地被甩了而已。”

就在這時,一串電話號碼躍于屏幕上,聞琛的電話。

殷延冷聲問:“什麽事?”

電話裏,聽見他的語氣,聞琛試探開口:“怎麽,你都知道了?”

殷延皺起眉:“知道什麽?”

聞琛輕咳一聲,“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下。”

“是關于淩越創投,我剛剛打聽到了一點,淩越這次肯出手,的确跟蘇小姐有關系。”

殷延眸光一凝,緊接着就聽見聞琛繼續道。

“蘇小姐把拾遺香水百分之十的股份無條件轉讓給了淩越。”

下午五點,飛機準時降落在海島機場。

這座海島地處熱帶國家,剛一出機場,迎面撲來的就是一股熱氣。

沙灘陽光,到處都散發着濃烈的異國風情。

蘇時意沒虧待自己,訂了一間豪華海景套房,打開窗戶就能看到一望無際的海面,層層疊疊的樹木。

遠離了城市的繁華喧嚣,剛到的第一天下午,蘇時意給聞凝和喬詩語都發了消息保平安,然後就關掉了手機,切斷了和外界的所有聯系。

聞凝也跟着訂了後天的飛機,說是過來陪她一起度假。

晚上,蘇時意在附近吃了一家不錯的西班牙料理,又做了酒店的特色SPA,洗去了一身疲憊。

不錯,她要迎接新生活。

剛回到房間不久,就聽見門鈴聲響起。

以為是服務員來送香槟,蘇時意走過去開門。

當看清門外站着的男人,蘇時意頓時愣住。

房門外,殷延站在那,行李箱還立在腳邊,整個人都透着風塵仆仆的氣息,大概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沒穿外套,身上就一件襯衫,還被壓出了些褶皺,估計是連夜趕過來的,卻不損身上半分貴氣,俊美的眉眼都透着幾分陰沉。

猜到殷延是因為什麽來的,蘇時意有點心虛,條件反射就要關上門,卻被他先一步用手掌扣住門板。

門被他死死扣住,蘇時意關不上,她只好放棄,擡起眼看他,冷漠開口:“殷總有事?”

看着她翻臉不認人的态度,殷延唇線抿緊,松開握着行李箱杆的手,擡腳邁進門內。

他欺身把她壓在門上,漆眸緊緊噙着她。

“什麽意思?”

蘇時意怔了一下。

就因為她把他微信拉黑了,他就不遠萬裏追到這裏來?

她的紅唇張了張,頓了頓,才不鹹不淡丢出一句:“殷總太高貴,我不敢高攀的意思。”

蘇時意的态度敷衍得不加掩飾,殷延的臉色頓時更難看,側臉線條緊緊繃着,透出男人此刻的心情極差。

他的喉結輕滾,啞聲開口:“利用完了,就迫不及待想撇清關系?”

蘇時意頓時噎了一下。

她有這麽明顯嗎?

算了,随便吧。

蘇時意別開臉,又掙開他的手,擺明了一副不想跟他多說半個字的表情。

她都把殷延拉黑了,就是鐵了心要和他斷得幹幹淨淨。

蘇時意淡淡道:“殷總既然都知道,還問那麽多做什麽?”

殷延的目光沉沉盯了她半晌,似是對她有些束手無策。

終于,他放緩語氣解釋:“我和沈家沒有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沒等他說完,蘇時意立刻面無表情地出聲打斷他:“你和沈家怎樣,跟我沒有關系。”

任何有她的選項裏,他就會陷入兩難。

沒必要,她也不需要殷延再為她做出任何讓步。

蘇時意抿緊唇,剛想要擡手推開他,下一刻,就被殷延抓住手腕。

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過她的肌膚,他沒用力,卻突然逼近,蘇時意卻被困在了他和門板之間,進退兩難。

空氣瞬間變得稀薄,男人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壓過來,将她緊緊包裹着,讓她無處可逃。

下一刻,她就聽見殷延低聲說。

“是我高攀你。”

他放柔了語氣,低啞磁性的聲線輕輕敲擊着耳膜,似是在低哄,态度很誠懇,放下了以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向她低頭了。

殷延從來沒這樣過,第一次就是對她。

沒想到他會突然來軟的,蘇時意睫毛顫了下,呼吸變得有些緊。

她依然努力維持着冷淡的語氣:“你這叫私闖他人住處,小心我報警。”

殷延垂眸定定望着她,不肯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淩越願意出手,和你有關。”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的語氣。

聞言,蘇時意渾身一僵,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知道了。

她擡手猛地一用力推開他,冷漠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要是再進來一步,我就真打電話叫保安了。”

兩個人的視線無聲地在空氣中僵持着。

大概是因為太了解蘇時意,知道她不會這麽輕易承認,最終,還是殷延先敗下陣來。

男人主動往後退了一步,輕嘆了聲,嗓音柔和。

“早點休息。”

她現在不想聽他解釋,他逼得太緊反而适得其反。

他得慢慢來。

殷延終于離開了。

關上房門,蘇時意的背靠在門板上,終于慢慢舒了一口氣。

腦子裏出現的卻還是剛剛的畫面。

他說,是他高攀她。

不可否認的是,蘇時意的心裏真的因為這句話奇異地升起一點愉悅來。

她一點點地走到了現在,其實部分的原因,的确是因為,她想和他站在一個高度,而不是仰望他。

雖然她離真正要完成的事還有一段距離,但,起碼到現在,她已經被認可了,被許多人恭恭敬敬地叫一聲蘇總。

被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殷延認可。

這晚,因為某人的出現,蘇時意又不受控制地失眠了。

次日,鬧鐘準時響起,蘇時意頂着兩個黑眼圈起床收拾,慢悠悠在酒店吃了頓午餐才出門。

她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是坐海島的觀光車環島游,中途大概還會在熱帶雨林裏停留一會兒。

至于殷延,他愛去哪去哪,管她什麽事,她就當他不存在。

哪怕碰到了,她也就當作不認識他。

坐車需要先排隊,最近雖然不是假期,但前來旅行的的游客也不算少,各色人種都有,基本都是成群結隊的,只有蘇時意自己一個人站在隊伍裏。

蘇時意正排着隊,熱得用小風扇不停對着自己吹,不經意一回頭,就發現殷延居然也站在身後不遠處的隊伍裏。

男人身型颀長挺括,在人群裏格外顯眼。

他身上沒穿西裝,純白的T恤,戴了副墨鏡,明明再簡單不過的度假裝扮,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格外清爽有型,不穿正裝的時候,他就是一副矜貴斯文的公子哥模樣,沒有往常看起來那麽不近人情。

太陽毒辣,下午兩點更是日頭最足的時候,哪怕蘇時意撐着遮陽傘,穿着露背的度假風長裙,還帶了一個便攜小風扇,依然被熱得出了一層薄汗。

殷延就不一樣了,他還沒細致到會帶着把遮陽傘出門,所以碰上這種程度的陽光,他只能受着。

蘇時意用餘光不受控制地瞥了一眼,就剛好看見有汗珠順着他的喉結,滴落在衣服裏。

好像真挺熱的。

來排隊的不少都是年輕女孩,殷延長相出衆,随便在那一站,就吸引來不少女孩的目光。

沒過一會兒,就有女孩看不下去了,拿着手裏的遮陽傘朝殷延走過去。

他好像一直在看她,只是蘇時意回頭瞥的這麽一眼,就和殷延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

........

愛曬就繼續曬着,跟她有什麽關系。

蘇時意抿了抿唇,強迫自己收回視線,面上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排隊的路旁邊就有外國的黑人小孩擺攤賣椰子,捧着剛剛打開的椰子走到蘇時意面前,插上吸管。

清涼的椰子水在烈日下顯得格外誘人。

蘇時意以為小男孩是想推銷,剛想從錢包裏掏錢,就看見小男孩指了指後面,露出一口白牙笑:“剛剛那位先生已經付過錢了。”

話落,蘇時意怔了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殷延站在那。

她咬了咬唇,冷漠地收回視線,還是對小男孩說:“謝謝,但是不用了,我不認識他。”

她以後才不要他一點好處。

很快,排隊就輪到了蘇時意。

一輛觀光車只能坐六個人,好巧不巧的,殷延就是那六個人裏的最後一個。

六個人裏只有殷延和蘇時意兩個人是單着的,導游看着兩個人旁邊空着的座位,剛想用蹩腳的英語勸說兩個人坐在一排,就被一個年輕女孩打斷了。

是那個剛剛想給殷延遮陽傘卻被拒絕了的女孩,找到機會就立刻坐到了殷延身邊的那個空位,嬌聲開口搭讪。

“帥哥,你自己一個人過來玩的嗎?要不要這兩天和我們一起逛.....”

話未說完,就被男人出聲打斷:“和我女朋友。”

女孩一愣:“哎?”

殷延朝蘇時意的方向看了一眼,淡聲說:“她在和我鬧脾氣,不想讓我跟着。”

蘇時意沒回頭,耳根卻不受控制地莫名有點燙。

這人到底還要不要臉?

大概是感覺到殷延的态度極為冷漠,女孩無論想怎麽開口搭話,都只是在碰釘子,最後只好悻悻安靜下來,一臉的可惜。

不多時,觀光車在一片雨林的入口處停下,他們到的這片雨林面積比較小,走一會兒就能穿過。

只是需要徒步過一條小河,河裏的石頭都覆着一層青苔,走路有些打滑。

雨林的風景很好,樹木高聳,幾乎遮蓋住了大片的陽光,氧氣充沛的環境下,讓人的呼吸都暢快幾分。

蘇時意正舉着相機給周圍拍照,拍完幾張之後才突然發現,紮着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了,有些礙事。

早上出門她是随手用發帶綁的頭發,這會兒應該是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蘇時意有些懊惱地想要低頭去找,這時,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發帶掉了。”

她頓了下,一回頭,就看見殷延的掌心裏,躺着那條她綁頭發的那根紅色發帶。

原來是被他撿起來了。

他微垂着眼睫,內勾外翹的一雙眼,長睫在眼下覆蓋出一處小小的陰影。金黃的光線鍍在他周圍,映襯得男人的眉眼俊美如畫。

蘇時意抿了抿唇,冷淡吐出兩個字:“謝謝。”

頭發散着的确不方便,蘇時意的手裏還拿着相機,她剛想先把相機塞回包裏,再去紮頭發時,就聽見殷延開口:“我幫你。”

還沒等開口阻止,就感覺到男人已經靠了過來。

他給女人綁頭發的動作有些笨拙,應該是從沒做過這種事,但很輕,大概是怕弄疼她,小心翼翼的。

溫熱的氣息噴在頸後,存在感極強,酥酥麻麻的,讓蘇時意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綁個頭發的動作都那麽慢條斯理,存在感也極強。

對她來說就更像是一種折磨。

周圍的空氣流速仿佛都在跟着變慢,偶爾的一陣風吹拂過,發出沙沙聲響。

蘇時意今天用的是一款柑橘香的香水,從殷延的角度,能夠無比清晰地看到她纖長卷翹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再到飽滿的唇瓣。

大概是因為現在想動不能動,她的表情都透着一股難言的懊惱,和不自然。

殷延的眸光微暗了幾分,不自覺放慢了手上的動作。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時意聽見他說:“好了。”

重新拉開距離之後,蘇時意深吸一口氣,繃着臉冷聲說:“麻煩殷總以後別再做這種讓人困擾的舉動.....”

他薄唇輕啓,頓了頓:“抱歉,是我越界。”

這句話硬是被蘇時意聽出了一個抱歉,下次還敢的語氣。

很氣,但是又拿他沒辦法。

但還好,後面的一段時間,殷延都非常識趣地沒再靠近她。

很快,觀光車到了終點站,附近還有專門的照相攤把剛才導游在路上拍下的照片洗了出來,供游客購買。

本着好奇心,蘇時意走到照片牆前面看了看,果然看見好多張照片裏都是自己。

她看了一圈後,呼吸漸漸屏緊。

連續幾張,都是蘇時意自己在舉着相機給周圍拍照。

而她的身後,每一張和殷延同框的照片裏,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最中間的那張照片,抓拍的是那張他給她綁頭發的那一幕。

因為是背對着殷延,蘇時意當時并沒有看見他的神情。

而在這張照片裏,陽光穿過雨林的縫隙照射下來,割裂成一塊塊碎金。

男人身材高大,女人嬌小,兩道影子交疊在一起,看起來極為登對的一副畫面,天造地設。

他修長的手指上纏繞着她的發帶,烏黑的發絲從指縫裏流瀉出來。

眉眼裏溢出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很奇怪的,蘇時意的心底最深處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熟悉感來。

就仿佛...他們以前在哪裏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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