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雍正向年貴妃承諾了不會要年羹堯的命,也不會牽扯年家其他人,更不會因此改變對她和福沛的态度,甚至晉封她為皇貴妃,只為讓她高興一些。

可她還是愁眉不展,身體每況愈下。

“你兄長做的那些事,朕留他一命已是最大的開恩,不可能讓他再入仕途。月兒你不懂前朝的複雜,不要再糾結這件事了,好嗎?”

年貴妃有氣無力道:“皇上如此寬待年家,妾身感激不盡。妾身知足,妾身無礙,皇上不必擔心。”

又是這樣,嘴上說着知足、無礙,眼底的凄苦卻根本藏不住。

雍正問她:“你到底想要什麽呢?朕實在猜不透,你直接說,朕盡量滿足,好不好?”

“妾身什麽都不想要了,皇上不用為難。”年貴妃捂着口鼻咳了幾聲,“若是可以,妾身想一個人待着。”

再次溝通失敗,雍正頭痛欲裂,她本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兒,為何突然鑽了牛角尖?

最無可奈何的是,他根本不明白她在困擾什麽。

被不太委婉地轟了出來,踩着雪來到禦花園,連個路人都沒遇見。

外邊冷清,不僅是因為天冷,還因為大家都感受到了緊張。

皇貴妃病重,雍正心情不佳,每日都繃着臉,其他後妃哪敢悠閑地賞雪?

就連做活的宮人,也是垂着頭步履匆匆地繞路走,生怕被萬歲爺喊住問話。

轉悠了半晌,吹夠了冷風,雍正長嘆一聲,滿面愁容地往回走。

路過翊坤宮,想起貴妃轟他時,那冷淡的語氣,他便沒過去,而是繼續往前進了永壽宮。

皇後和離钺正閑聊,見他進門,都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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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了大氅交給平嬷嬷,雍正在炕桌旁坐下,随口問了一句:“在聊什麽?”

皇後給他倒了盞熱茶:“随便聊聊,皇貴妃如何了?”

雍正唉聲嘆氣地講述了一遍,郁悶地連說好幾句:“朕就是不懂,朕就是想不通,她的心思太難猜了。”

他不懂的事,其實這後宮裏的女人基本都懂,可是沒人敢為他解惑。

她們能怎麽說?難道要說貴妃覺得你不夠愛她,貴妃想要你全心全意地愛她?要皇上兒女情長,她們可沒那個膽量。

即便皇後也只能隐晦地勸:“皇貴妃正病着,皇上氣量大,莫要對她不耐煩。且女人偏愛口是心非,她轟您走,您不能當真。有您陪着,她心情定會松快很多。”

“朕知。”雍正愁苦地按着眉心。

可他就是再心疼,也不可能片刻不離地守着啊。這些日子,白天陪貴妃,晚上熬夜處理政事,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他又不是鐵打的,着實有些熬不住。

最讓他覺得難熬的是貴妃的悶,她心中顯然有怨氣有委屈,她就是憋在心裏不說。

他在一旁看着,真的難熬極了。

瞧着他們拐彎抹角的,總也不說穿,離钺忍不了了:“皇貴妃就是覺得皇上不夠在意她,所以才難過。皇上得讓她知道,她對您來說很重要。”

在意?

如此偏寵還不算在意嗎?

黎氏多次立功,黎夫人兩次救人,黎洪海有才幹又謙遜,這樣的一家子,他也不曾破例給許多實質性的優待。

而年家,單看在貴妃的面子上,他給的恩賞都數不清了,怎麽能說不夠在意?

雍正愈發不解,甚至有點委屈:“朕對她的在意,哪個看不出來?她緣何能不自知?”

“可能,她需要一些更特別、更有儀式感的在意。”

“比如?”

離钺:“……”

她也不知道。

豆芽化身愛情導師:“對戀愛中的女子來說,初次總是特別難忘的。”

“你說的是正經的初次嗎?”

“你在想什麽不正經的?”豆芽一點都沒有朝黃豆芽發展的意思,

“比如初次見面。從他倆初識到現在,至少有十年了吧?如果十年過去,老男人還能記得他們初識的一些細節,皇貴妃或許就能釋懷了。”

離钺表示懷疑:“真的會有用?別說十年,一百年前發生過的事我都記憶猶新,也沒見你們有多感動?”

豆芽:“麽得感情的錄影機懂個屁,這可是我根據大數據總結出來的!”

按照豆芽的指示,離钺抱着懷疑的态度,建議雍正請年貴妃看戲。

戲得現編現排,戲本就取他和年貴妃初識的場景。

“戲的效果有多好,取決于皇上的記憶有多真實。您努力回憶,争取與皇貴妃的記憶分毫不差。”

皇後附和:“還是女人更了解女人,黎貴人這個點子,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雍正原本想反對的,拿自身舊事排戲,簡直莫名其妙,怎麽可能有用?皇後竟然很支持……可能的确是他不夠了解女人?

雖然這個點子在他看來非常荒謬,但他還是做了,只希望能對貴妃有些微幫助。

戲臺下只有雍正和年貴妃,臺上演的是他們相見、對詩、贈字……

年貴妃看完投入他懷中痛快地哭了一場,心裏那個結好似解開了。

他還記得她當時的衣裳花色,記得她蠟梅樣的花钿,記得她寫給他的詩……

他做了皇上,無法同等地愛她,可他終歸是有那麽一點點愛她的吧?那些她銘記于心的甜蜜,他也記得,就夠了。

她真的知足了。

年貴妃恢複了些精神,整個後宮仿佛都松了口氣。

又是一年一度的臘八節,見她狀态依舊不好,雍正便不打算辦家宴了,免得她參加不了覺得被冷落了。

年貴妃卻很想讓他辦:“這個節預示着咳咳新年的到來,祭祖敬神年年有餘,哪能不辦呢?咳咳咳,這般特別的節日,妾身想熱熱鬧鬧的,皇上可不能取消了。咳咳皇上莫擔心,妾身會照顧好自己的,出門一定穿得暖暖和和,好麽?”

所以臘八宴還是辦了。

令衆人諱莫如深的是,三位年長的阿哥都沒參加。弘時被趕出宮了,弘歷弘晝因此和雍正鬧別扭,不願意往他跟前湊。

福沛自然還在,被雍正抱着。皇後和年貴妃一左一右,坐在離雍正最近的位置。

齊妃,稱病未到。

人不齊,這個家宴辦得也不敷衍。

有上回全武行獻禮的教訓,這次雍正對自己的女人們不抱希望了,直接召來舞樂班子表演。

大夥兒什麽心都不用操,不用想着讨好誰,只負責吃喝唠嗑,倒比之前更輕松。

“妹妹這個抹額很精致呢。”

“你喜歡呀?我自己繡的,改明兒給你也繡一條。”

“皇貴妃娘娘戴的紅狐皮帽好亮眼,映得娘娘面泛桃花。”

“那沒法子了。紅狐皮是皇上特意給娘娘攢的,很難得。你再喜歡,我也沒辦法給你搞一頂一模一樣的。”

“去!你這促狹鬼,誰說要了?我只是瞧着娘娘戴着漂亮,贊嘆一句。”

“咯咯咯咯咯……”

年貴妃病了幾個月就幾個月沒出門,終于又見着大家夥兒齊聚一堂其樂融融,不禁起了玩笑的心思。

“姐姐看皇上咳咳咳,賜我這帽子漂亮麽?”

皇後嗔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想讨打,還逗趣到本宮頭上了。”

離钺那邊也在交頭接耳:“哇哦,這個舞姬腰好細。”

英答應剝了顆瓜子:“也就那樣,不如我。她勝在胸臀,哦呦呦,好高好高。”

吉答應:“伴奏的琴聲很動聽嘛。”

顧常在:“常聽我彈琴,你怎的還這般沒見識?聽着她指腹都沒磨出繭子,技巧也拖沓,足以見得練琴不認真。”

離钺放下了酒杯:“有繭沒繭都聽得出來?”

“聽得出來啊,琴音綿軟,很明顯的。”

宮廷琴師,萬中挑一的人才,哪可能指腹無繭?還有那幾個舞姬,她們不光身材好,身手應該也不錯。

離钺如此想着,直接朝主座走去:“有刺客。”

“來人,護駕!”蘇培盛三人急忙護衛住雍正,警惕地四下巡視。

衆庶妃拍案而起:“刺客在哪裏?”

刺客:怎麽暴露的?不管了一起上!

古琴發出一聲刺耳的長音,樂師從樂器中抽出了兵器;舞姬的動作瞬間變得犀利,以綢帶、鐵絲為武器,朝主座沖來。

哎呀娘嘞來活兒了!

衆庶妃踢掉了花盆底鞋,搶錢似的争先恐後地朝刺客隊伍橫抄過去。

雍正抱着福沛起身,剛要喊皇後和貴妃,離钺抓住年貴妃朝他一丢,又把他砸得坐了回去。

皇後不用丢,自覺站過去報團,其他宮主也急忙挨了過去。

而後,離钺掀起禦案立于前方,吼道:“所有侍衛站在原地不許動,互相監督,誰敢上前一步,猶如此案!”

一掌将禦案劈成兩半,她邊注意着場下的戰鬥,邊蹲着撿餐具碎片。

“伊常在你蹦那麽高幹啥?當心頭蓋骨被削!”

一塊瓷片飛過,撞開了劃向伊常在腦門的長劍。

持劍人一個趔趄,伊常在反手掄了他一個酒壇:“我就要俯瞰衆生!”

刺客對視一眼:這女人有病,先砍她。

伊常在當即抱頭鼠竄:“你們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離钺叮叮咣咣的扔瓷片:“啥也別說了,你就是欠削。”

伊常在步伐靈活,刺客們一時間竟追不上,還被後方的庶妃偷襲放倒了好幾個,他們果斷再換目标。

吉答應長得高,在人群中還挺顯眼的,他們就沖她去了。

吉答應把長凳當棍使,舞得虎虎生風,且戰且退,再加上瓷片輔助,刺客根本無法近前。

估計是嫌難度太高,刺客又砍向旁邊幫忙的那常在。

那常在手上套着金碗銀碗臨時捏成的拳套,給了最先沖到她跟前的刺客一記“鼻梁骨消失拳”就跑——雙拳難敵四手,她當然不能站着挨打。

刺客追了幾步,驚覺這樣被遛來遛去的不行,便繼續朝主座沖:女人不用管,皇帝必須死!

離钺大馬金刀地坐在只剩兩條腿的禦案上,手中飛出的金碟,拐着彎從領頭的三位刺客頸間劃過,留下了淺淺的血痕。

“朋友們,此路不通,回頭是岸。”

哦,懂了,咱們今天的任務就是陪這些女人練手。

刺客木着臉轉身,邊朝庶妃們攻擊邊洩憤地喊:“狗皇帝我殺了你!”

雍正:“……”

離钺感嘆:“我還當他們不會說這句臺詞,原來是時機未到,圓滿了圓滿了。”

雍正撸下扳指就想朝她後腦勺砸,皇後和年貴妃連忙阻攔:“皇上冷靜,刺客沒收拾完,還得靠她鎮場子,別沖動別沖動。”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刺客們全部□□翻。侍衛那邊不知是沒叛徒,還是察覺到不能成功就放棄了,都很安分。

各位庶妃紅光滿面地彙報成績:“啓禀教頭,刺客已盡數拿下,請指示。”

離钺清了清嗓子:“我說兩句啊,伊常在過于執着身高,扣分;吉答應總是忘記背後防守,扣分;汪答應下盤不穩,以後着重訓練;那常在攻守得當,很會把握時機,加分;劉答應不夠靈活……”

一一點評完,見她們不爽地撅着嘴,離钺又道:“嗯,整體來說是合格的,這次的皇上保衛戰,非常成功!”

“好耶!”

“好棒!”

“我們好厲害!”

庶妃們眉飛色舞地擊掌歡呼。

呃……是不是忘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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