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一天,我去大隊部辦事,無意間聽到,公社分配給我們村,一個上大學的名額,必須經過群衆推薦才可以。

當時我激動得不得了,一會兒都不敢耽誤,急忙來到他家門口,把他叫出來,說明了來意。

他們家在村裏,是個大家族,他父親兄弟有六個,到了他這一輩,親兄弟三個,伯叔兄弟就有十多個。

叔叔是村支部書記,在村裏很有威望,一個伯叔哥是副大隊長,當天晚上,他就去了叔叔家,一直熬到半夜,費了好大的勁,才說服了叔叔。

大概過了沒兩天,村黨支部組織各小隊長,貧協主任,婦女主任以及群衆代表,開會讨論,認為我紮根農村,密切聯系群衆,吃苦耐勞,表現突出,能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我還協助村婦女主任的工作,各方面條件都具備,符合推薦要求,全體參會人員一致同意,推薦我上大學。

離開村裏上大學前幾天,我給父母寫了一封信,沒等到家裏等回信,我們倆就舉行了婚禮,和我結婚的那個人,就是你現在的姐夫。

大學畢業後,我又回到插隊的地方,和你姐夫團聚,被分配到離家幾十公裏遠,一家大型國營銅,做技術員,我利用下班時間,以及閑暇之餘,抓緊學習,計劃再考研究生。

生完孩子三個月,就接到南嶺大學,研究生錄取通知書,我把孩子留給他奶奶照顧,回到大學,攻讀碩士學位。

研究生畢業後,我被分配到南嶺鋼鐵研究院工作,單位分了一間房,孩子和你姐夫,都給接了過來,分離幾年的一家人,終于在南嶺團聚。

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雖然生活其樂融融,但在一些瑣碎的小事上,難免磕磕碰碰的,我是不能發火的,你姐夫可以,有時我控制不住,發幾句牢騷,你猜你姐夫會說啥?問你也不知道,我跟你說吧,一般就是那幾句話;“你是幹部家庭出生,研究生畢業,還在科研單位工作,我就是一個,平頭百姓老農民,還要靠你吃飯,一點都配不上你,要是你看我不順眼,我可以離開這個家,只要你滿意就行。”

大姐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鋼院領導給在職科研人員家屬,多方面給予照顧,而且還留出好多工作崗位,你姐夫歸到家屬行列,這下他受不了了,整天在我耳邊叨叨說;‘家屬不是老婆嗎?奇了怪了,怎麽一個大男人,也能算家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拌嘴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多了起來。我想,他可能他一下子适應不了,需要有個過程,那就等吧,等過了這個階段,也就适應了。可是,我想錯了,他總想幹一番大事業,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掙大錢,用錢來彌補他的劣勢。你姐夫什麽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想起來又好笑,又可氣。”

大姐瞅小麗聽得津津有味,笑了笑說道;“後來的事你都知道,我就不再細說了。”

大姐肯定地說道;“天下男人都一樣,虛榮心強。即便是心裏愛你,還是想着要在各方面超過你,不想處于劣勢,羁絆在愛情與物欲之間,陷進矛盾的漩渦,很難自拔,分不出主次來。在他進退兩難之際,你需要主動一些,耐心一些,拉他一把,和他一起度過,這煎熬的心路歷程,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也是我經歷過的。”

小麗略有所思地點着頭,把大姐的話,牢牢記在心裏。姊妹兩人相談正歡,忽然,樓下傳來孩子的吵鬧聲,他們已經回來了。

姊妹倆結束了聊天,大姐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房間,下樓去了。

小麗心結被大姐解開,心情特別舒暢,站起來推開窗戶,望着深藍色的天空,幾朵白雲,慢悠悠地游走着,多像一幅漂亮的水彩畫。

窗外太陽格外明亮,幾縷陽光照進屋子,像是撒在地上金子;遠處一群白色的鴿子,帶着響亮的哨聲,從一片蔥綠的樹林上,向北飛去,越飛越遠,慢慢消失在藍天裏。

向北飛去的鴿子,像是去呼喚将要南歸的人兒,這裏有魂牽夢繞的人,在等着他歸來。

……

從大年初一開始,方偉老家連續下了幾天雪,到處是白茫茫一片,太行山猶如一條白色的巨龍,蜿蜒地起伏在人間。

大雪遮蓋住房屋,埋沒了道路,樹木裹着白色的銀裝,在陽光的照射下,枝杈亮晶晶的;一望無際銀裝素裹的田野,伸向遠方的山巒,與之連為一體,雄偉壯闊又美麗。

方偉不少親朋好友,知道他從南方回來過年,前來拜訪的人很多,請客吃飯自然是少不了的,方偉一年沒在家呆過,遇到這麽多親戚朋友,心裏痛快得很,每次都能喝得酩酊大醉。

正月裏,方偉腦子清醒的時候少,糊塗的時候多,沒給父母安排的相親計劃,留下多少餘的時間。

因為是大過年的,為了圖個吉利,父親任憑兒子,每天醉醺醺地瞎折騰,母親看着兒子整天不着家,一回到家裏,就是一副難受的樣子,總想唠叨幾句,又怕掃了兒子的興智,也只能忍着,不好發脾氣。

正月初十早晨,方偉剛起床,合夥做事生意的朋友,早上門了,坐在外間和母親說話,手裏拿着個本子,方偉明白他的來意。

方偉招呼他來自己房間,兩個人坐下寒暄了幾句,朋友遞過賬本,方偉大概過了一下目,接着讨論了,幾個生意上的小問題,因為他還有別的事,便送朋友走了。

方偉正想出門拜客,做媒的鄰居來了,方偉和她客氣地打過招呼,坐到椅子上,父親說;“你嬸子為你婚的事,操了不少心,還不快謝謝人家。”

方偉站起來彎腰鞠躬,表示謝意,說道;“謝謝嬸子,讓你費心了。”

媒人說;“鄉裏鄉親的,不用客氣,沒必要行這麽大的禮。”

方偉坐下後,媒人說道;“女方那邊已經說好,就等咱們這邊回話,近兩天能否抽出時間,去女方家一趟,兩人先初步見個面,談一談,如果雙方都願意,咱們再說下一步該怎麽辦。”

方偉心想,父親年前已經,把相親的事應承下來,說好的等過了正月十五,去女方家相親,媒婆突然來訪告知,把去女方家的日子給改了,他有些納悶,現在還沒過正月十五,怎麽能把相親的日子提前,方偉正要開口說話,父親已經先一步答應下來,說道;“明天準備一下,後天去女方家,那就是正月十二,就這麽定了,你給人家回個話。”

父親滿口答應下來,方偉始料不及,心想,父親既然替他做了主,連說話的權利也被剝奪,看來是非去不可了。

方偉心裏琢磨起來,去就去吧,沒什麽大不了的,去了也是走過程,不過,這也夠難為他的。

方偉想馬上出去,暫時躲開媒婆,心急火燎的坐不住,但他找不到任何借口,只好乖乖地陪着父親,和媒人聊天。

相親那天早上,母親早早喊起方偉,就一直唠叨個不停,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用胰子洗臉,有香味兒,穿上新衣服,收拾利索點,別讓人家笑話,早點兒去,別讓人家,等得着急等等……”

方偉越聽越不耐煩,嫌母親太唠叨,父親也在旁邊幫腔,說道;“你媽為你好,別不高興,看你那一臉不痛快的樣子,還有些不服氣,好像別人欠你多少銀子似的。別再磨蹭了,快點收拾好東西,媒人還在那邊等着,二十多歲的人了,眼看就要娶媳婦了,還讓父母跟在後邊操心。”

方偉無奈地穿上過年買的新衣服,走到穿衣鏡前,整了整衣領子,扣好扣子,拿起梳子,把頭發梳順。方偉從鏡子裏看到,還有幾根翹起來的頭發,便用手蘸上水,在翹起來的地方,抹了幾下。

母親還在不停地催促,方偉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放着點心的提包,走到院子當中,把包挂在自行車把上。擡頭看了看天氣,狠狠地用腳蹬了一下,自行車撐子,推着出了院門。

方偉家離縣城不遠,大概有十裏地,一路下坡,騎上自行車,帶着媒人,很快就到了。

女方院子裏,早已站滿了親朋好友,男男女女二十多個人,方偉跟着媒人走進去,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對着他,交頭接耳地議論着。

方偉從沒見過這種陣勢,有點緊張,暗自囑咐自己;“不要緊張,不能慌亂,免得出洋相,讓人看笑話。”

雖說方偉見過一些世面,但還是被許多雙眼睛,注視得渾身發麻,走路都有些不方便了。

媒人和幾個熟人打過招呼,領着方偉走進北屋,只見炕上坐着一個老太太,還有一堆年齡較大的婦女,有幾個圍坐在老太太身邊,陪着她說話,炕下幾個人,正在忙活着,見媒人和方偉進來,忙倒茶遞水讓座。

方偉把包放在堂屋桌子上,便在椅子上坐下來,見滿屋的婦女,都在盯着他看,慌亂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忙端起水杯,連喝幾口,算是穩了一下,內心緊張的情緒。

媒人向抽着旱煙的老太太,介紹着方偉,老太太滿臉微笑點着頭,眼神一刻沒離開過他,方偉判斷,老太太可能是一家之主,要不也不會,一群人圍着她轉。

看着眼前的情景,方偉沒敢再猶豫,趕緊站起身,從衣服口袋掏出香煙,用雙手客客氣氣地遞過去,老人家笑着擺擺手,說道;“紙煙沒勁,我抽不慣,還是我這旱煙好。”

老人家仔細量着方偉,旁邊一個婦女趴在她耳邊,低聲說着什麽,老太太露出滿意的微笑,連聲說;“好!好!好!”

媒人見女方家人,對方偉很滿意,便和她們說了幾句,不幹不濕的話,領着方偉來到隔壁房間。

這是北屋兩間偏房,是老人家孫女兒住的,也就是方偉要見的姑娘,房間布置得簡單而溫馨,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個梳妝臺,房間散發着淡淡的,化妝品香味兒。

床邊坐着一個女孩,見有人進來,忙站了起來,沖着媒人說了一聲;“阿姨,你好!請坐吧。”

随後,女孩看了一眼方偉,紅着臉低下了頭。媒人瞧着姑娘,那因羞澀而漲紅的臉,笑了起來。

媒人是個直腸子,沒有多餘的話,直截了當地對女孩子說道;“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叫方偉,至于你叫什麽,一會兒你自己告訴他。今天你們兩個先見個面,互相認識一下。我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你們不要害羞,大方點,不要拘束,兩個人随便聊聊”。

媒人瞧了一眼方偉,向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主動一些,随即笑嘻嘻的轉身出去,臨走時,還不忘把門閉上,只留下兩個陌生的男女,和窗戶透進來的光亮。

随着房間的門被關上,屋裏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兩個未曾謀面的孤男寡女,被關在房間,方偉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快要蹦出嗓子眼。

姑娘也緊張的不得了,尴尬得擡不起頭來,臉紅得快要滲出血來,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羞澀的一直擺弄着,自己的衣角,沒敢正視方偉一眼。

方偉從沒在外人的監視下,單獨和一個姑娘待在一起,心裏覺得不是個滋味,這使他産生了一種,讓人随意擺布的感覺。 Uh.

兩個人相距比較近,大概有一米多,一個坐在床邊低着頭,一個坐在椅子上發愣,都沒有開口說話,屋裏陷入一片寂靜。

方偉木讷了一會兒,迅速反應過來,自己是來相親的,不是來游玩的,既然來都來了,一句話也不和人家姑娘說,這也太不合适了,兩個人照這樣耗下去,總不是個事兒。

方偉覺得一個大男人,應該主動一些,不然人家會小瞧自己的,于是,他開口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能否給我說出你的名字?”

姑娘沒敢擡起頭,扭捏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我叫荷葉。”

在方偉老家,特別是農村,喜歡用水果、花草、動物給孩子起名字,不知道是習慣,還是好養活。

女孩子叫葡萄,果果,梅花,小草的不少。男孩子叫狗蛋兒,貓蛋兒,牛蛋兒的也不稀奇。

荷葉說出自己的名字,還是低着頭,沒再說話。方偉主動報出自己的名字,又重複說了一次,屋裏的緊張氣氛,算是有了緩和。

荷葉微微擡起頭,漲紅着臉,有些羞澀,眼睛對視着方偉,大概有幾秒鐘,嘴角挂着淺淺的微笑。

兩個人慢慢開始交流起來,說出各自喜好與感興趣的事,以及今後的一些打算。荷葉着重問了方偉,在南方打工的一些事,他詳細地做了回答,

在和荷葉交談當中,方偉感覺她是個好人,各方面都不錯,至于兩個人适合不适合,也不是一次見面,就能定下來,男女雙方包括家裏老人,都需要慎重考慮的。

方偉和荷葉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彼此了解的甚少,雙方交流涉及的問題,不是很廣,能問的,該問的,都問到了,要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

方偉覺得,再聊下去,也沒有什麽可聊的,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只好找個借口告辭。

一個多小時的談話,在尴尬與局促中結束了,或許雙方都松了一口氣,兩人同時站起來,雙方尴尬地笑了笑,他便走出了房間,

方偉走出屋子,找到媒人,說道;“嬸子,我們兩個談完了,互相有了一些了解,算是初步認識了,能不能定下來,我回去考慮一下,女方也是要考慮的,我和父母商量後,再給你明确的答複,你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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