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
聽到郝建設說對方當過兵,翠翠蹙眉。
當兵的?
誰呀。
章渝州則第一時間聯想到翠翠的前夫魏華明身上,暗道魏華明莫非後悔了,這才扭頭來撩撥翠翠?
這麽一想,章渝州雙眸頓時暗了暗,臉上還有那麽點凝重。
翠翠則是一臉狐疑,接過牛皮袋一瞥,眼睛瞬間睜老大,嚯,厚厚一捆大團結呢!
取出信封三兩下拆開,只見上面寫着兩行——
虞同志,展信佳!
我與黎駿因工作調動需離開省城一陣子,初七就先拜托你了!別的事黎駿已經交代給表哥了,若有急事盡管找建設表哥!
翠翠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狂喜,“郝隊,不厚道呀。信裏梁安娜都說她丈夫把事交付給你了,你直接同我說不就得了,故弄玄虛!”
郝建設詫異:“安娜?”
章渝州的聽到寫信之人是梁安娜,蹙起的眉頭不知不覺舒展開,再看翠翠眉眼嘴角全是笑,便猜出梁安娜信的內容并非是要帶走小胖妞,而是——
“梁安娜他們不打算帶走初七了?”
翠翠歡快地“嗯”了聲,語調比平時上揚了八個度:“對,梁安娜和她老公到別地工作了,走得太急沒法帶小胖妞,所以,孩子接下來還是住咱們家。這些錢是小胖妞的生活費。對了,郝隊,她老公交代你什麽了?”
“我不知道呀!”
郝建設一臉懵逼,無奈攤手,他皺着眉想來想去,終于想起幾天前自己接過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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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大悟,“哎呀媽呀,媽呀,他電話打得不湊巧啊,那天我喝高了,沒注意到他說了什麽。你這會兒一提醒,又隐約有點印象了。”
翠翠:“……”
章渝州也是一臉無語。
翠翠不想和這麽不靠譜的人說話了,把信疊好放一旁,将所有錢推到章渝州面前,“你點一下具體數目,我好記賬。”
章渝州拉開椅子坐下。
邊數錢,邊随口問道:“你把小胖妞當親閨女,梁安娜拿錢衡量你的用心,你不會覺得不舒坦嗎?”
這話問得,不僅翠翠怔愣住了,郝建設心裏也咯噔了一下。
不得不說,這真是她沒想過的思路。
翠翠感到好笑,反問道:“為什麽要不舒坦?她是初七的媽媽,給錢養初七不是應該的嗎?初七擁有更多人的關愛,我覺得挺好的。”
她才不會去計較人類複雜的情感和占有欲,她的生存原則從來沒變過,那就是凡事看實惠。
難道她收了錢,別人就能把她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磨滅掉一切?
換句話說,難道她不啓用這筆錢,虞初七就只是她閨女,跟梁安娜黎駿沒關系?
都不現實嘛。
那她何必去計較這些?
這就是翠翠奉行的實用主義。
郝建設聽罷,哈哈大笑,滿口贊同道:“弟妹說得對,章魚你就是想太多,安娜明明是一片慈母心腸,非得被你歪曲成拿錢找保姆,你這思想覺悟還不如弟妹高!”
片刻功夫,郝建設嘴裏翠翠已經從客套戒備的虞翠翠變成了親近的弟妹。
聽得翠翠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聳聳肩,離郝建設遠點,“數清楚了嗎,多少?”
章渝州點了兩遍,大團結和一塊兩塊五塊分開放,“九百三十八。”
有零有整,顯然,梁安娜夫妻倆确實走得很急,都來不及安排得更完善,章渝州若有所思,想到梁家人也搞科研,腦子裏模模糊糊有了點想法。
郝建設卻直接想歪了,驀地臉色大變,緊張兮兮道:“不好,一塊兩塊都拿來了,那不就是說一分錢不給自己留?人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不留一絲後路,莫非……梁家出事了?”
翠翠記賬動作微微一頓,表情也變了變。
“……出事?有生命危險?”
章渝州:“不,你們……”
他的聲音徹底被郝建設的咋咋呼呼壓住了。
郝建設滿腦子都是梁家父母被抓走審訊的事,越想越覺得事态嚴重,聽到翠翠的問話他頗有認同感。
語速越說越快:“有這個可能,否則以他們對初七的重視,放棄得太痛快了,明顯是清楚自己無法照顧孩子,糟了,不會間諜罪落實,一家人都被關押——”
“打住!都給我打住!”
章渝州再也聽不下去了。
“郝建設你敏銳的洞察力呢,如果間諜罪落實,錢和信還能到你手裏?”
郝建設:“……”
問得好有道理!
對啊,組織對充當外國間諜的人向來雷霆之擊,默默處理就完事,怎會允許洩露信息,嗐,自己真是關心則亂了!
翠翠所見所聞皆是方寸,她的思路與這個世界不太匹配。
亦不了解國家更深層次的架構。
見章渝州表情古怪,郝建設又一臉“我悟了”的表情,只有她,皺着眉捋不出頭緒,還在想梁安娜此舉究竟為何。這種感覺太差了。
顯得她智商很低的感覺,翠翠無比煩躁。
“繼續啊,到底怎麽回事啊?”
翠翠急得伸手扒拉章渝州的胳膊,章渝州垂眸瞥了眼,只覺得被她抱着的胳膊滾燙發麻,麻得心裏都癢癢的。
翠翠:“嗯?”
章渝州咳了咳,收回視線,盡量不去注意被她抱着的胳膊。
“大概是被召到哪個保密項目了。”
因為他目前做的也屬于保密項目。
來玉帶前組織就同他們一一談過話,其中保密條約再三強調過。
不過,因為051套了五金廠的皮,目前所在研究所并未完全限制人員的人身自由,附近縣鎮可以自由出入,只有出省需要辦理繁複的手續。
觀梁安娜的信,章渝州認為梁國偉所在基地保密級應該是最高的那檔。
翠翠似懂非懂,似乎,跟星盟研究院差不多?
據她所知,星盟研究院裏也有一批科學家是非自願吸納,梁安娜家……難道也具有這樣的價值?
“他們如今被強行帶走不知生死,你們不打算去救人嗎?”
翠翠小臉寫滿了困惑,對章渝州和郝建設的淡然相待表示不解。
郝建設比她還困惑,震驚虞翠翠怎麽會問出如此沒有常識的問題,一時間嘴巴開開合合幾次,竟讷讷無言。
章渝州暗道不好,趕緊給她描補:“他這人無趣得很,你同他開玩笑是不會有效果的,他只會一本正經戳破你的玩笑話,忒沒勁。”
翠翠沒懂那句話哪裏有問題,但她聽得出來章渝州是在告訴她那句話不該說。
她順勢笑道:“呀,我以為郝隊跟你玩得來,你倆肯定有臭味相投的一面,沒想到他這麽正經的?”
“他能有我風趣幽默?那就不至于到三十歲還沒對象。”
章渝州故意嘲諷郝建設,企圖讓他轉移注意力。
“……”
郝建設的确感覺紮心。
他現在一聽“對象”腦殼就疼,很快将翠翠身上的違和感抛諸腦後。
沒好氣地一拳打章渝州肩膀上:“沒對象咋了,哥哥我逍遙自在得很,賺的錢全歸我一個人花,我想啥時候洗衣做飯就啥時候,臭襪子泡一個禮拜也沒人管,一個字,爽!”
翠翠嫌棄得聳了聳鼻子,揮揮手:“咦~”
章渝州也趕緊離他一米遠:“那你離我們遠點,別把臭襪子的味兒帶過來,太沖了!”
他倆躲,郝建設逆反了,就要靠過去。
邊靠近章渝州和虞翠翠邊嘴賤:“嘿嘿,怕了吧?我瞅着弟妹不是啥賢惠人,你們家這麽一塵不染不會是你拾掇的吧?我知道,章魚你心裏肯定羨慕死哥了!可惜了,家裏有母老虎,嘿,你還打不過!”
翠翠:“……”
這嘴是真的賤!
章渝州呵呵冷笑:“我打不過她,我打得過你。走啊,到樓下比劃比劃,好讓樓裏所有人都見識見識派出所的郝大隊長摔地上的狗熊英姿!別以為我不知道啊,有人嘴上嚷嚷愛自由,做夢都在想着娶媳婦兒的事,呵!”
翠翠:“……”
确定了,兩個嘴都挺賤的,難怪能做幾十年的朋友。
翠翠對他倆互相傷害不感興趣,把錢和信收好,便道:
“你們先聊,對了,章渝州你記得把飯蒸上,我出門買菜。”
章渝州點頭:“行。”
等門再次阖上,郝建設拉長語調“哦”了一聲。
胳膊肘撞章渝州手肘,八卦兮兮問:“你和虞翠翠這相處得……不像兩口子,倒像大兄弟啊。”
“你又知道了?你怎麽什麽都懂啊?”章渝州眉梢揚了揚,嘲笑起來毫不客氣。
“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來來來章魚,跟哥說說你倆啥情況啊?”
不說恩愛夫妻,哪怕是包辦婚姻的兩口子,一旦過起日子,看對方的眼神仿佛能拉絲,那種外人插不進去的親昵感是很明顯的,外人一瞅就知道這是一對。可他們兩個嘛,算不上客套疏離,就是缺了點氛圍,顯得哥倆好。
章渝州瞥他一眼,沒搭理。
自從經歷過宋止戈出主意讓他的情路中道崩殂後,章渝州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別人的通關公式不能瞎套用,否則會套出事故。
何況是郝建設的?
呵呵,章渝州無比确定自己若是跟郝建設說,他聽完除了嘲笑自己幾聲,絕對提不出任何建設性意見。
畢竟,他腦子裏除了破案,當真一點旖旎心思都無,就沒感情那根筋。
“少管閑事,你姨父姨媽知道黎駿走的事嗎?最重要的是,他們知不知道初七在我這裏?”
梁安娜信裏沒提,但還是得做好心理準備,否則黎家但凡知道小胖妞的下落尋了過來,他們就要被打個措手不及。
這問題,當即把郝建設問住了。
黎駿和他聯系不多,究竟跟家裏鬧到什麽地步他還真不知道。
一來這時候裝電話的大都是各個單位;
二來黎駿忙,他也忙,警察又不是坐辦公室的崗位,風裏雨裏哪裏出事哪裏跑。
這麽一來,從梁安娜回到省城,黎駿只給他打過一次電話,還正好撞上他休息喝麻了。
郝建設:“這樣,等我回所裏,我打電話到機械廠試探試探。”
“行。”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翠翠買菜很快回來,午飯由章渝州獨自搞定,菜剛端上桌,章謹之牽着初七回來了。
小家夥一進屋,徑自向着翠翠跑過去,非得和媽媽貼貼,翠翠無奈,在她肥嘟嘟的左右臉頰各親了一下,小家夥頓時美滋滋了,又跑到廚房找章渝州,要爸爸也親親。
這套流程走完,這才發現椅子上多了一個人。
初七頓住腳步,歪着小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脆聲道:“是表叔!”
郝建設訝異,随即驚喜道:“初七還記得表叔?”
“嗯嗯。”小家夥走近了點,看着郝建設問:“另一個媽媽怎麽沒來呢?”
“你媽媽到很遠的地方工作去了,暫時不能來看你了。”
郝建設嘴角的笑容都快飛出整張臉了,瞅瞅他表侄女多聰明,過了快一個月不僅記得他,還記得梁安娜。
這記性,以後讀書肯定厲害。
初七就是好奇,随随便便問了句。
梁安娜到底來不來,又去了哪裏,小孩子其實沒那麽在意。
于是,聽到郝建設這麽說後,她咧着小酒窩“哦”了一聲,跑到章謹之懷裏賴着了。
“章姨,初七真的很聰明吧。”郝建設就想炫耀。
章謹之點點頭,也露出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初七的确很聰明,翠翠和渝州教得很好。”
吃完午飯,郝建設要下山了,章謹之順勢提出也要下山。
“來這裏呆了一周,我再不回家,家裏估計要轉不開了。”
章謹之這次來主要是為了看看兒媳婦,也順帶看看小兒子生活得怎麽樣。
見他們夫妻倆相處模式不似新婚夫妻膩歪,她就知道兩人的婚姻有貓膩。只是,她也看出來了,兩人雖說不夠恩愛,但過日子也有商有量和諧輕松,想着兒孫自有兒孫福,管太多反倒不美,便裝作無所察覺。
“來之前,爸說了不讓你待久一點?”
章謹之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還用他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這個人,我不在家裏管着,他永遠不會按時吃飯休息,他那一身老毛病,哪經得住折騰!”
章渝州嘴角輕輕撇了撇,嗤笑聲:“他一天天生龍活虎,沒你想的那麽弱。”
畢竟,前兩年還能拎着棍子追着大哥打呢。
章謹之又瞪了一眼:“你這幾天不是每天都忙到大半夜才回家睡覺嗎?正好建設騎車來的,他帶我下山就行,你就趁這個時間補補覺。”
章渝州摸摸鼻子,有點心虛。
這幾天為了不讓媽看出不對勁,他和翠翠已經在竭力扮演了,只是兩人同處一室時間久了難免容易露餡。
他便以工作忙為由,每天在實驗室裏呆到十一二點她睡着後才回來。
也不知道媽說這話,是意有所指,還是純純他做賊心虛多想!
“媽,你真要回去了?咱們說好要上山采蘑菇,你還沒去過呢?”
翠翠挺舍不得章謹之。
章謹之是她見過最有內涵,親和力最強的人。
她從不說教,而是像朋友那樣相處着,翠翠的很多觀點興許跟大部分人不同,可章謹之卻覺得沒什麽,她會告訴翠翠,她認可每個人觀念的獨特性,并不覺得翠翠的做法、想法不對。
在翠翠心裏,章謹之是第一個讓她想主動親近的長輩,因為和她說話随時都如沐春風。
章謹之笑了笑,“今年采不了,往後再采。你和渝州記得常常給家裏寫信。”
“好。”翠翠遲疑幾秒,往前走了兩步,主動擁抱章謹之:“媽,我會想你的,小胖妞也會想你。”
小初七聽到自己的代號,邁着小短腿噠噠跑過來,抱着章謹之小腿,聲兒脆甜:“奶奶,初七想你唷。”
“初七,奶奶也會想你們的。”章謹之回抱了下翠翠,又彎腰把初七抱起來,親親軟糯Q彈的臉蛋,“要聽爸爸媽媽的話,知道嗎?”
小胖妞點點頭,乖乖軟軟,“奶奶,初七乖乖噠。”
章渝州拎着行李,翠翠抱着初七,一家三口送到廠子大門口。
等郝建設的自行車騎遠,兩人的背影越來越小,直至看不到,後知後覺的虞初七小朋友哇地一聲哭了。
邊哭胳膊邊往前伸:“奶奶,我要奶奶……”
*****
玉帶火車站。
“章姨,一路順風。”
章謹之頭從車窗探出,用力揮了幾下手:“回去吧建設,照顧好自己,年底有長假就回去看看你媽。”
“得嘞!”
郝建設把人送上火車,回到所裏沒一會兒,馬寶驚慌失措跑過來:“郝隊,闵倉河上游蚌湖大隊發現三具屍體。”
郝建設騰地站起身,拎起挂椅背的外套。
邊往外走邊問:“屍體發現的地方誰在守着?有沒有人認屍?屍體有哪些明顯特征?通知馬法醫了嗎?”
“馬法醫先一步去了,小李和大福在蚌湖大隊,其餘信息我還不清楚。”
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馬寶就通知了馬法醫。
今天是郝建設的休假日,他以為郝建設在宿舍樓裏,便先去了趟宿舍樓,沒找着人才回所裏。
正好,郝建設回來了。
“你車在所裏沒?沒車我帶你過去。”
馬寶:“我車被大富騎走了。”
郝建設從車棚拖出自行車,長腿一跨,喊道:“上車,趕緊。”
這頭出現三屍案,殊不知平靜幽深的小白山裏亦是危機四伏。
八棟家屬樓。
自從翠翠跟一樓李曉明家杠過一回還贏了後,她在鄰居心裏已經從燒高香踩狗屎運的漂亮村姑變成了兇神惡煞的漂亮潑婦,大家都對她退避三舍,還叮囑家裏孩子少跟虞初七玩。
好在翠翠心寬,虞初七也有些虎了吧唧,根本意識不到其他小孩對她的排擠。
小朋友不主動帶她玩,她丁點兒不難過,每天照樣樂呵呵的,抱着自己的定制玩具到樓下玩。
她每天換一個新玩具,饞得那些孩子哇哇叫。
不到三天,樓裏響起了大人們教訓孩子的咆哮,以及吃了竹筍炒肉大餐的小朋友們的慘哭。
“虞翠翠,你能不能別給你家虞初七搞那麽多花裏胡哨的玩具,瞅瞅把樓裏的孩子給帶的,全都無師自通躺地上耍渾了。”
有人受不了自家毛孩子鬧騰,上門控訴道。
翠翠眨眨眼,很是無辜:“你怎麽教育小孩我管不着,但我怎麽養孩子應該也不關你們的事吧。”
對方聞言,猜出虞翠翠是知道教自家孩子不和虞初七玩的事了,臉上露出尴尬神色。
登時氣弱:“……那你看看,能不能讓虞初七在家裏玩她那些玩具,別帶到樓下饞其他孩子。”
翠翠不說話。
“要不,讓大家陪着初七一塊玩?或者,你告訴我那些玩具是哪裏買的,我花錢買。”
翠翠掀唇,淡淡道:“沒得買,我特地給虞初七做的,全世界獨一無二。”
“……”氣氛瞬間尬住。
“那你說,到底要我們怎麽樣,你才願意讓初七跟別家孩子玩!”
顯然,說話的人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
前腳才教自家娃不跟虞初七玩,用誇張手法宣揚虞初七會打人的流言,後腳就被熊孩子們逼到崩潰,只能舔着臉上門求和。
心裏難受到恨不得有道地縫讓她鑽進去躲起來。
翠翠見狀,只覺得沒勁。
不管怎麽說,大家都是一棟樓的鄰居,翠翠也見好就收。
溫聲笑道:“瞧你說的,哪有那麽嚴重啊。玩具嘛自然是人越多玩起來才越開心,只是前面我做得不多,初七很珍惜所以有點小摳門。”
對方臉色微僵。
翠翠繼續說:“不過我昨天又做了兩個,她知道家裏有多的就不用擔心損壞心疼,會大方給其他小朋友玩的。”
“……那,謝謝啊。”
嘴裏道謝,實則有些咬牙切齒。
翠翠依然笑眯眯的,似乎根本不在意對方的怨氣,道:“不用謝,咱們都是樓上樓下嘛,合該好好相處,互幫互助。”
“……”
經過這麽一遭,小胖妞在還沒察覺到孤立前就打破了孤立。
翠翠則從兇神惡煞的潑婦進化到八百個心眼子誰都別惹的毒婦。
不過,鑒于她不動聲色搞事的能力,大夥兒心驚膽戰的同時,她的“人緣”也越來越好了。
尤其是隔壁的趙文竹,見識過虞翠翠破局的手段,想到她不過利用幾個小玩具就能鬧得有小孩的幾家不消停,她怕死了。
上回虞初七和李曉明打架,作為臨時監管人她得負責任。
只是虞翠翠一直沒找她理論,她就存着僥幸心理,覺得虞翠翠不至于記仇。
但現在她不這麽想了,她覺得虞翠翠一定是在等待時機,給她來個大的。
趙文竹越想越有道理,連忙拎着兩籃子蔬菜到隔壁賠罪去了。
“翠翠,我地裏的白菜和辣椒熟了,給你也摘了點。”她敲開門,谄笑道。
翠翠訝然,不過很快臉上就挂了笑容:“趙嬸,你太客氣了。”
見她收下,趙文竹松了口氣,順勢邀她:“明天大夥兒要進山,撿點松塔榛子蘑菇,你要不要一起?”
翠翠想了想,應了:“好啊,恰好我還沒去過呢。”
事實上,趙文竹真猜錯了。
她的确覺得趙文竹可惡,但沒想過報複回去,畢竟小胖妞自己就把仇報了,沒想到趙文竹被吓成這樣。
翠翠都納悶,她又沒主動對付誰,怎麽樓裏的家屬們就把她傳成洪水猛獸了,至于嗎?
她這樣的老實人難不成比随時撒潑碰瓷的李老太可惡?
或者比四樓的作精小媳婦氣人?
她們不離那些奇葩遠點,倒是要孤立她!
翠翠費解,思來想去,覺得是其他人太奇葩,跟無比正常的自己沒有關系。
次日早上,翠翠煮了面條,章渝州早早上班,她則準備帶小胖妞進山放風。
樓下,趙文竹在,崔平也在。
還有幾個跟翠翠打過照面但不熟的小媳婦。大家都背着背簍,手裏拿着鐮刀,只有翠翠在腰間挎着個斜斜的小竹簍,單手抱着小孩。
“翠翠,初七也帶去?”
翠翠啊了一聲,道:“沒辦法,家裏就我一個人,不帶着怎麽辦?叫別人幫着看的話我不放心。”
沒有意有所指,但趙文竹還是被臊得臉紅。
“也是,家裏沒老人幫忙看孩子,怪不方便。”其中一個小媳婦說道。
這年頭誰家不是三代同堂,甚至四代同堂,像虞翠翠和章渝州這種只有小夫妻帶孩子的才是鳳毛麟角。
平日小媳婦們羨慕虞翠翠頭頂上沒婆婆壓着,幹什麽都很自由。可現在一瞧,沒婆婆也不好啊,帶孩子掃地做飯刷碗……但凡是家裏的活兒,全壓在一個人肩膀上,仔細算一算,沒輕松到哪兒去。
這般一想,大家看翠翠的眼神霎時親近了許多,竟處處透着可憐。
她們一行人從二家屬院出廠必須先經過一家屬院,人骨子裏似乎有跟風的毛病,一瞧見這麽多人成群結隊,不知不覺又添了幾個人進來,隊伍進一步擴大。
剛從廠子大門出來時,大家還是走的一條道。
不過走着走着,人群就散了。
翠翠這邊只剩下趙文竹和一個叫雷秋的新媳婦。
雷秋臉長長的,是國字臉,骨架也大,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女生男相。但她聲音卻和外表完全相反,說話時怯怯軟軟的,反差大到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
趙文竹知道翠翠就是本地人,便問:“翠翠,你就住在小白山下,今天就教一教我們怎麽才能更快找到好東西吧。”
翠翠倒也不藏私:“松樹多的區域容易長出蘑菇,菌子蘑菇生長出來一般會被樹葉和雜草覆蓋,所以你們需要一根棍子,随時扒拉開雜草看一看。”
趙文竹和雷秋聞言,随手從幹枯的樹上拽下一根小木枝。
看到濕潤有雜草的地方,她們就拿棍子刨兩下。
“真的有啊!”雷秋很快就撿到了一叢菌菇,趙文竹也在附近蹲下身,拿着小木棍扒着,不出一會兒,也找到了。兩人找着找着,越走越遠。
翠翠:“雷秋,趙嬸,你們別太分散了。”
趙文竹哈哈大笑:“放心吧,這附近我和雷秋來過兩次,不會迷路的。”
翠翠不再勸,她将小胖妞放下,“初七,不許跑遠,知道嗎?”
小胖妞一下地,嗯了一聲便噠噠往一棵紅松跑過去。
她天生就知道哪裏有好東西,翠翠見識過這種場面很多次,但依然能被震撼住。
“媽媽,參參。”
小家夥揪着人參葉,輕輕松松就把它拽了出來,翠翠接過一瞅,根須完好,這參懂事得令人心疼。
“初七,只許看,不許再動手拔花花草草哦。”翠翠半蹲下身體,看着小家夥的眼睛,認真道。
“嗷!”
翠翠沒讓小胖妞繼續找寶貝,而是帶着她随心所欲撿榛子和木耳,突然,她耳朵動了動,耳畔,傳來木倉擊聲。
翠翠心裏一沉,抱起小胖妞就往回找雷秋跟趙文竹。
“林子裏有外人打起來了,別采了,你們帶初七先回去,我去找其他人。”翠翠将初七塞到趙文竹懷裏,叮囑初七:“跟趙奶奶回家等媽媽,知道嗎?”
小家夥察覺到媽媽的凝重,乖乖點頭:“媽媽,你快快回來唷。”
“乖!”
翠翠再次催促:“別說話,趕緊走。”
趙文竹和雷秋很懵,腦子完全反應不過來,“咋回事啊,啥外人啊,你怎麽知道的?”
翠翠哪有空解釋那麽多,她鋪開精神力的巨網,不斷往周圍擴散搜尋,很快,通過他們制造的動靜,她鎖定了另外三撥人的方位。
不妙的是,崔平和另一個她不認識女同志離打鬥位置非常近,堪堪幾百米。
“別問了,回去我再跟你們說,對方手裏有木倉,你們趕緊回廠裏叫保衛科的人過來。”
“你怎麽——”
“我有我的辦法,不想莫名其妙死在這裏就趕緊走。”
她眸色冷厲,神情嚴肅異常,趙文竹心裏還犯嘀咕,但下意識不敢在多說,抱着孩子就往廠子方向跑,雷秋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等翠翠推她,她才拔腿開跑。
确定趙文竹她們跑走的方向沒錯,的确離危險區域越來越遠,翠翠才快速往崔平的位置跑去。
此時,崔平尚不知死神的鐮刀已經在她們頭頂高高舉起,還在快樂地拾撿松塔。
兩人說說笑笑,越走越近,渾然不知危險就在身邊。
直到又一次木倉響,二人均被駭了一跳,齊齊捂着耳朵蹲在原地。翠翠趕到時,兩人傻怔怔的,既不知道跑,也不知道躲。
她連忙一手拽一個,把兩人往一個凹坑斜坡帶:“躲着,別動,別出聲。”
崔平瑟瑟發抖,見翠翠要走,趕緊抓住她,顫抖着聲兒問:“你,你要去幹什麽?有人開木倉了,你別去,別過去……”
051搬過來前,這一片布控過,不僅大型野獸被驅趕到森林深處,也向周圍幾個大隊的獵戶發過通知,不讓村裏獵戶靠近方圓十公裏。
所以,此時此刻此地,出現木倉聲絕對是不正常的。
萬一是進來偷獵的獵人,他怕被發現就一不做二不休,虞翠翠很有可能被當成獵物射殺。
“你別去,危險……”
翠翠拉開她的手,直視着崔平的眼睛,安撫道:“我練過武,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虞翠翠!”
翠翠回眸,眼神詢問。
崔平要哭不哭:“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家亞亞還等着初七和他一塊玩呢。”
“……”翠翠抿嘴,沉默片刻,淡淡點了點頭:“知道了。”
翠翠有精神力輔助,很快就找到了持木倉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支小分隊。
一支人少,退守左側矮坡,另一支人數幾乎是三倍,呈三角包圍之勢,正在一步步朝矮坡高點進攻。
人多的那支隊伍裏有個人長得金發碧眼,和他的同伴完全不同,一看就不是華國人。
另一支隊伍身着衣服和魏華明回家時穿的那身差不多,翠翠立馬斷定他們是華國的軍人,既是保家衛國的軍人,四舍五入,那便是保護她安寧生活的人。
眼瞅着他們寡不敵衆,還有人受了傷,翠翠當然不能見死不救。
可怎麽救,要露出多少底牌,這需要她衡量。
翠翠花了幾秒功夫,沒想出既不用暴露自己又能成功制敵的萬全之策,幹脆破罐子破摔,一力降十會!
想好她便立刻行動起來。
靠着超凡的體能,絕佳的速度,迅速逼近人多的隊伍,率先解決後方的狙擊手。
矮坡上。
拿着望遠鏡觀測的士兵瞪大眼,不可思議道:“營長,有援兵來幫咱們了!”
被喚作營長的年輕人額頭有血滴落,整張臉泥沙和血混合着,格外狼狽。
唯獨一雙眼睛,很亮,炯炯有神。
他迅速搶過望遠鏡。
就見不到一分鐘,對面的三個狙擊手全被幹掉,而處理掉他們的人動作太快,幾乎只能看到一道藏藍色身影一閃而過,看不清是男是女,也看不見長什麽樣。
一切都發生得悄無聲息,連佐藤久保都沒察覺到。
“開木倉,吸引對方火力,配合咱們的援兵。”
“收到!”
裴青雲不确定那人是誰,甚至來不及去想對方的來歷。
他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手下的兵折在這裏,他們的情報必須送出去,龔教授必須安全回國,這次任務必須完成。
虞翠翠在木倉聲變得密集的瞬間,明白對方有意配合。
但距離稍微的狙擊手已經被她弄暈,其他人抱團,她想不動聲色就把他們一個個解決根本不可能,翠翠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