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在來的路上溫斯萊特夫人就跟十一說了自己的家世, 她的娘家卡洛琳家是貝納星的大農場主之一，財力在貝納星乃至周邊的星系都數一數二的，夫家溫斯萊特家族雖然是個沒落的男爵，可在帝國這個貴族階級享有特權的地方, 家族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果然, 在聽完溫斯萊特夫人的話後, 沙發上的人瞬間變了臉色，他沉默了一會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微微垂着頭走到溫斯萊特夫人面前單膝着地将右手舉頭頂, 夫人順勢将左右搭在他手上, 男人用臉頰碰了碰她的手背，态度謙恭地跟她道歉：“抱歉抱歉, 不一件小事居然驚動了您！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原本只是聽着十一還沒什麽概念，直到看到那首領恭敬的樣子, 才算徹底相信了溫斯萊特夫人不是普通人, 來時的戒備和擔憂也放松了不少。
那首領向溫斯萊特夫人行禮後就再也沒落座，反倒是讓手下送了個新的沙發來, 在夫人落座後垂手站在了她面前。這場面看傻了埃米爾，十一倒是十分熟稔地走到夫人身後站定, 埃米爾忙不疊地跟上站在了另一邊。
男人的目光帶着疑惑一直追着十一，十一對他目光分外敏感，立刻神色微涼地掃視去，男人沒想到他發現的那麽快, 旋即善意地笑了笑。不想十一并沒有回應他, 反而默默轉開了視線就像剛才和自己對視的并不是他一樣, 這反應讓男人覺得頗有意思。
“聽說我家小仆人不懂事碰壞了你的東西？”溫斯萊特夫人倚着沙發扶手，慢條斯理地說道, “什麽東西那麽寶貴，不僅要人工搬運還需要賠償三千晶幣那麽高昂的價格？”
那首領微微躬身笑着回她：“只是幾件水晶茶具，材質不值錢，不難得湊成一套而已。”
“收藏品質的東西我知道，缺一個的話價值就大打折扣了，不……”溫斯萊特夫人說到一半故意停頓下，冷哼一聲接着說道，“這種金貴的物品交給機器人搬運不是更安全嗎？怎麽就需要挑個手腳粗笨的小子去做呢？”
首領聽完幹笑了兩聲沒有解釋，十一的眼睛微眯，這回避的樣子很顯然是說了謊。溫斯萊特夫人自然也感覺到了，但她來就是為了解決欠錢的事情，那些人背後有什麽打算她不想管也管不着，于是直截了當地說道：“需要賠多少直接說，我的家仆犯了錯我會帶回去教訓，你們沒意見吧？”
這幫人原本就做着上不得臺面的生意，顯然沒打算真的招惹到貴族身上，聽說錢給的爽快也就更沒什麽好糾纏的，立刻就松了口表示原價賠償就好還是三千晶幣。
溫斯萊特夫人滿意點點頭，擡手亮出手腕上的智腦問：“給個賬戶，現在就把錢轉去。”那首領微笑着報出一串數字，眼神肆無忌憚地盯着十一看着。
溫斯萊特夫人正在轉賬只聽對方莫名其妙說了句：“夫人身邊的人可真有意思。”她疑惑地擡頭就見對方正盯着十一，那首領轉而去和十一說話，“你是Omega吧？”
溫斯萊特夫人警惕地問他：“你做什麽？”
那首領收回目光對夫人笑笑：“沒有，只是覺得這位有些眼熟，感覺好像在哪見他。”
“你大概認錯人了。”溫斯萊特夫人白了他一眼，邊轉賬邊漫不經心地說，“他是我家外甥，從來都在家裏待着不出門。”
首領聽她這麽說眼中閃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複原先笑眯眯的樣子繼續看着十一。
十一面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裏卻早就已經翻江倒海，他大概猜得到對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好了！”溫斯萊特夫人站起身來對那首領說，“晶幣到賬應該是三千五，多出來的五百和之前埃米爾已經還的部分，都算是這段時間他拖欠的利息，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他确實不會拒絕，這位貴族夫人将事情做的非常完美，不僅深谙他們的規矩甚至還又多給了一部分讓他們完全挑不出理。
最後首領帶着手下，畢恭畢敬将他們送上車再親自目送他們離開，這件事才算徹底結束。
返程的途中，埃米爾一直欲言又止地縮在角落，一會看看十一，一會又看看開車的溫斯萊特夫人。
“那些是什麽人？”一直安靜的十一突然開口，他也沒特意問誰，埃米爾也不敢接話。
溫斯萊特夫人從倒後鏡看了眼埃米爾，他才結結巴巴地開了口：“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是做貨運生意的，之前也不會找我這樣什麽都不懂的人做事，上次是個一直跟他們合作的老板推薦我去的。”
他的說法讓十一肯定了這事是做的局，溫斯萊特夫人也說道：“貝納星距離政治中心很遠，這邊的邊防軍都只負責防禦蟲族進犯，像這樣的地方很容易滋生一些晦暗不明的組織，他們做的生意很多都是違法的，在這裏只要跟當地的政府疏通好關系，不要得罪權貴和財閥，基本上他們想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管的。”
埃米爾小聲嘀咕着：“那他們，其實沒有強迫我還錢的……”
“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指望你還錢。”十一聲音冷淡的讓埃米爾打了個哆嗦，“只要你還不上錢他們就有拿捏你的法子，到時候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殺人越貨什麽事你都得做。”
這話可把少年吓得不輕，殺人！怎麽可能呢！
“可是……可是……他們還給我放寬時……”埃米爾說着說着自己噤了聲，也是，自己拖欠的時間越長他們就越有理由要求還更多，他怎麽那麽傻呢！
後排的氣氛有點緊張，溫斯萊特夫人趕緊扯開話題問埃米爾：“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想好要做什麽了嗎？”
少年低着腦袋搖了搖頭，很快又大力擡起頭來揚聲說道：“不我會繼續去找零工的！我會盡快還您的錢！多找幾份工作！”
十一看着少年眼中閃爍的光，有些鬧不懂他哪來的熱忱，一個身無長物的孤兒，能活到現在靠的還是溫斯萊特家三五不時的接濟，雖然自己不懂這個世界錢的價值，可也能猜得出三千五晶幣對少年來說絕不是小數目。
小一年的相處下來，十一對溫斯萊特夫人多少算是有些了解，聽她剛才的問題，也大概能猜到她之後的打算了。
果不其然，溫斯萊特夫人在埃米爾說完後緊接着就說道：“那你就來我家吧！”埃米爾一下愣住沒反應來，溫斯萊特夫人接着說，“我家之前的仆人都遣散了一直只有我獨居，最近家裏多了個小寶寶事情也變多了，多個仆人幫忙做事也能輕松些。你的工資我會按照市場價給你，住的地方就住在我們家以前的仆人房就好。”
回神的埃米爾連聲拒絕，他13歲就出入溫斯萊特家，知道夫人一直獨居也知道她家很多工作機器人，根本就用不着再雇傭一個仆人來，夫人只是想要救濟他一把而已，可自己已經給她帶來那麽大的麻煩，還欠了她一大筆的錢，自己應該做的就是拼命做事賺錢還她，怎麽還能繼續坦然接受她的好意呢！
溫斯萊特夫人依舊堅持自己的建議，埃米爾也根本就不接受，一直旁聽的十一突然說道：“不給錢。”
夫人和埃米爾齊齊安靜，十一繼續平淡說着：“不給工錢，白做工，以工抵債，還完為止。”說着清冷鳳目瞥向埃米爾，少年又被他冷峻的眼神驚到，連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就這樣，埃米爾的事情算是有了個安排，溫斯萊特夫人也終于放心了，埃米爾只好帶着夫人和十一去自己暫居的住所收拾他的行李，準備今天就跟他們一起回溫斯萊特家去。
埃米爾的住所是一件非常矮小的磚屋，就建在農田的邊緣，那還是貝納星初建時候，農場建給負責維修機械的工人們的。
随着帝國勢力入駐貝納星，貝納星農場進入全面智能化管理，原本的機械都做了升級，也不再需要維修工人們常駐，這樣的小屋子拆的拆荒的荒，也是難為他能找到一間還能容身的地方住下。
小屋子的鐵門鏽蝕的很厲害，看起來根本不防盜，埃米爾甚至也不鎖門，反正他也沒什麽值得被偷的。房門雖然破敗的厲害，但屋子裏被收拾的很幹淨，埃米爾甚至還用撿來的透明材料封了個窗戶，看着這樣利索的屋子十一和溫斯萊特夫人對他的印象都好了很多。
埃米爾從破舊卻幹淨的床鋪底下拖出個小箱子，将屋子裏僅有一些物件歸置進去，然後頗為羞赧地拎着東西走到他們面前，小小聲地說：“好了。”
十一一直沉默不語，溫斯萊特夫人眼神很是心疼，她看了看瘦瘦的埃米爾轉頭又看向同樣瘦瘦的十一，總覺得自己遇見這倆孩子一定是天神的旨意！
埃米爾的住處實在是又偏又遠，等溫斯萊特夫人他們回到家都已經了中午了，育嬰員抱着康康到門口接待他們。埃米爾親眼看着原本冰雕似的十一瞬間融化成暖陽，眉眼都帶着柔柔的笑容從育嬰員手裏抱小嬰兒。
年輕的育嬰員欣慰地笑着對他們說：“康康很乖的！一個上午都在安安靜靜地睡覺，醒了就自己玩也不哭，餓了才會小聲哼唧！”
這邊話音還沒落，那邊十一懷裏的“乖娃娃”立刻號啕大哭起來，育嬰員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散就僵在了原地，這打臉來的也太快了吧！
十一沒說話也沒怪他的意思，只是将康康抱在懷起來在他背上輕輕拍打，溫斯萊特夫人噗嗤一下笑出聲，安慰起育嬰員說：“這小家夥就是個粘人精！一上午沒見到爸爸肯定要撒撒嬌的！你別介意！”
育嬰員無語地看着哭嗷嗷的嬰兒，果然臉上一顆淚珠都沒有。
這小東西！還真是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