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什麽?”程子今嘴唇依舊咬着煙,被氣笑了:“你給我一個說法。不抽煙哪行。”

梁殊擇起身離開包廂,聲音從門口傳到程子今和衆人耳朵裏。

“嗓子疼,聞不了煙味。”

他嗓音聲線懶倦,嚣張猖狂到了極點,但偏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會聽他的,沒有為什麽,只是因為他是梁殊擇。

周梵右手持杆,肘關節擡高,附身瞄球,幾秒後她瞄準擊球,“噗通”一聲,球入袋,動作一氣呵成,打得非常漂亮。

李清銘站在她旁邊,在旁有幾個圍觀的人紛紛朝周梵這邊看過來。徐霧和鄭煙煙在另外一個桌上打着玩,見歡呼聲起,便也朝周梵那看過去。

周梵彎唇笑了笑,李清銘扒拉着她手臂:“梵梵,你教我。”

周梵練過手,解癢不少,便手把手開始教起李清銘。

但圍觀的人還沒有散去,有個男生戴着帽子,一身衛衣裝,朝周梵說:“等會來一局?”

李清銘:“梵梵得教我。”

男生看一眼周梵,沒搭理李清銘,問她:“沒時間?”

“我沒時間,“周梵說,“我來這就是為了教她。”

男生哦了一聲,到另外一桌去打了。

李清銘看着他有點失落的樣子,心情甚好。周梵教李清銘時,李清銘按照周梵的步驟一步一步做,她學得極其認真,連梁殊擇走進臺球室她也沒注意。

要擱平時,她早就咋咋呼呼地将杆子丢到外太空了。

梁殊擇懶散坐在沙發上,驕恣又大張旗鼓地看着周梵教李清銘打臺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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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燈光原因,他眉眼看上去像壓着層厲色,鼻梁挺拔,一張英俊的臉狂妄又肆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離開沙發,往周梵那桌球的位置走。

“你要靈活使用高低杆,”周梵看了眼李清銘握杆的方式,“你這樣是可以的。”

李清銘受到表揚,嘴角翹起一個弧度,說:“我也不是很笨。”

周梵糾正她手臂的姿勢,貼近她身體,說:“你這樣會更好。”

“老師。”

周梵和李清銘同時聽到一道低沉有磁性的聲音。

“能教教我麽?”

周梵歪頭看了眼對面的人,看他好幾眼,抿下唇,有點不太相信地問:“你不會?”

梁殊擇看着她,瞳仁幹淨漆黑,深不見底。

他揚了下眉梢,大言不慚道:“不會。”

李清銘放下杆子,莫名興奮地朝周梵說:“那梵梵你教他吧。”

“......”周梵估摸着時間說:“要去吃晚飯了。”

梁殊擇緩緩地滾動下喉結:“什麽意思。”

周梵很幹脆地歪頭朝他說:“我餓了,不教了,下次吧。”

沉默幾秒,梁殊擇緩慢吐出一個好字。

周梵:“?”

那個,她只是說說而已,沒打算付出實際行動的。

她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堅持和這麽好學。

吃飯的時候,周梵已經做好了整個包廂煙霧缭繞的準備,但沒想到,徐霧男朋友的朋友們素質都很高,沒有一個吞雲吐霧的,這讓周梵對程子今多了百分之一的好感。

吃完飯,徐霧親昵地站在程子今身邊,兩個人依依不舍了好一會才分開。因為程子今今晚得回家一趟,所以不能送徐霧回學校,徐霧只能由梁殊擇和另外一個朋友送回去。

最後,送徐霧和鄭煙煙的人是另外一個男生。送周梵和李清銘的人是梁殊擇。

李清銘感嘆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周梵只記得要教他打臺球的事,但他在回學校的路上一點也沒再提起這個事。

回宿舍是在十點三十分。

徐霧今天喝了點酒,臉蛋紅撲撲的,一回到寝室,她就将宿舍門關掉,整個人壓在門上,問她們:“怎麽樣?我男朋友不錯吧?”

鄭煙煙鼓了一下掌:“不錯。”

李清銘收拾着床單,也附和着說還可以。

徐霧轉頭問周梵,周梵思考了一下,李清銘立即撲到周梵身上,玩笑着推搡她。周梵停止思考,和李清銘又打鬧在一起。

徐霧醉态明顯,眼睛迷迷糊糊的,眯了又眯,過幾秒,便轉身拿幹淨衣服去浴室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有一堂公共課,四個人起晚了集體遲到。

李清銘拉着周梵,鄭煙煙拉着徐霧兩兩站在階梯教室後門那。

幾大塊分隔開的透明玻璃反射着日光,階梯教室寬敞亮堂。

一個年紀稍大的老師站在臺上,頭發梳得锃亮,唇上抹着鮮亮的口紅,正指着PPT念到“思想理論是社會變革的先導”。

周梵率先微彎着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正準備找合适的空位,後頭忽然便響起一道聲音。

是屬于那種年輕男人特有的泛着點懶倦,但同時又低沉好聽的聲音。

“不進去麽?”

周梵聞言眉梢略往上挑了點,他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她幾乎在一秒內就辨認出來了。

但同時他太打眼,很快有不少道視線同時聚集到教室後門,其中也包括正念PPT的老師。

但梁殊擇像什麽也不怵,漫不經心提着步子便往教室裏面走,背影清瘦但不單薄,手長腳長,帶着幾分落拓不羁。

随後周梵和李清銘也走進教室,找了個空位坐下,上頭的老師只停頓不到零點一秒,便繼續念着下一頁的PPT。

但自從梁殊擇走進階梯教室,教室裏便斷斷續續地傳來說話的聲音。原先沉悶的氣氛因着來了個光芒萬丈的人,而發生轉變。

議論聲四起,西京大學所有的人幾乎都認識一個叫梁殊擇的人,但除了那時的周梵。

2014年那會,校園論壇還挺流行,李清銘就格外愛刷西京大學的論壇。

她剛坐下,掏出手機,西京大學的校園論壇就已經全部變成了梁殊擇的私人日記。

前十條基本是梁殊擇,第一條“今天我在馬克思學院看到梁殊擇了!”被頂了最前面,幾分鐘時間不到已經變成了熱帖。

李清銘慢吞吞喝了口牛奶,點進去看這個帖子。

帖子第一樓是樓主偷拍的一張照片,因着拍得匆忙,所以照片也有些模糊。

男人側臉棱角分明,穿着件黑色的沖鋒衣,散漫地走在七點多的校園路上。

他脖頸筆直,下颚挺朗,整個人看起來不受約束,傲慢到了極點。

下面有許多人的回複。

李清銘逐一看了看,跟帖的人幾乎全部都在說梁殊擇幾乎從不來上這種課,能在這種課上見到他,比中五千萬彩票還要難。

“對哦,他不是大二的麽,但我們這節課是大一的啊。”李清銘邊小聲朝周梵說,邊拿着手機刷校園論壇。

周梵也沒聽課,但對這個話題也不感興趣,随口回道:“挂科了吧。”

“挂科麽?這也能挂?”李清銘皺眉繼續翻着論壇,很快又有一個新的帖子被很快頂了上來。

“我靠,”李清銘點進新貼,“他期末直接缺考了。”

周梵那時正在卡通農場裏擴建她的小鎮,連李清銘在說誰都不知道,也根本沒将梁殊擇這個名字和之前那個接二連三出現在她面前的人聯系在一起。

她那時只知道玉米是5分鐘作物,大豆是20分鐘作物,原材料甘蔗是30分鐘作物,以及卡通農場這個游戲還挺好玩。

下課鈴響的時候,周梵和李清銘從前門走出教室,李清銘還回頭看了一眼順着人流走出去的梁殊擇。

“好令人迷惑啊,他為啥缺考啊?”

周梵往寝室的方向走,順勢也看了眼那個在人群中光輝奪目的人。學院前種植了許多香樟樹,風吹起她抱着的書,頁面恰好翻動到第二十三頁,周梵掃到一句話。

堅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

她彎唇笑了笑:“可能是為了堅定不移走自己的路吧。”

說完,周梵又看了眼他背影,忽然覺得這個背影有點眼熟,不是這幾次和他頻繁遇到的眼熟,而是沒來西京大學之前的眼熟。

她忽然想起,2014年年初的時候自己參加過一次周峪嘉的家長會。那時周父周母忙生意,周峪嘉初中和她高中連在一塊。

她上高三的時候,每周一下午都會休息半天,趁着這半天時間,她還抽空去了趟隔壁,替周峪嘉參加初三沖刺的家長會。

因為數學老師拖堂,那次周梵去得比較遲。等她到的時候,家長會都開始好十幾分鐘了。

但令她慶幸的是,她剛走進周峪嘉的教室,便看到一個高大的男生在她前幾秒之前才入座。

因着光線原因,她看不清他的臉,但看樣子也是來替弟弟妹妹參加家長會的。

看來并不止她一個人遲到。

大半年過去,當時參加家長會的細節問題,周梵已經記不清了。

唯二記得的是周峪嘉成績實在堪憂,除了這個,便是當時那個男生的背影。

不知是因為他也遲到緩解了她的尴尬,還是其他什麽原因,總之周梵對那個背影實在記憶猶新。

但不知道怎麽就将這兩個人的背影聯系在一起了,就連她自己都有點納悶。

“梵梵,你想好參加什麽社團了嗎?”

李清銘忽然打斷了周梵的思考。

“啊,”周梵壓了壓手中亂飛的書,“我還沒想過。”

李清銘眨了下眼:“要不我們選同一個社團吧?”

周梵笑了笑:“我喜歡的社團你一定不感興趣。”

李清銘好奇心被激起來,言之鑿鑿道:“你說,我肯定誓死追随你的步伐。”

沉默幾秒,周梵淺聲說:“手語社。”

“......”李清銘愣了下,“我為我剛才的莽撞向你道歉。”

周梵聞言笑幾聲,說:“我還不知道西京大學有沒有這個社團呢,什麽時候社團招新我再去看看。”

她之所以想學手語,是因為高一時中學舉行志願活動。周梵去了一家特殊的小學,看着那些可愛的小孩子耳朵失聰,什麽也聽不見,她就萌生了想學手語的想法。

周梵想和那些人交流,也希望日後能多幫助他們一點。

社團招新是在正式上課的第一周周末。

手語社在衆多高校中創立的算不上多,所以周梵能在西京大學看到手語社三個字時有點驚訝。

她之前想,如果西京大學沒有手語社,她可能會成為社長建立手語社。但既然西京大學有,那她成為社員就好了。

李清銘去了對面的武術社,周梵彎唇看了她一眼,在手語社的座椅上坐下。

負責招新的是個學姐,她将報名表推給周梵,笑笑:“想學手語嗎?”

“學姐好。”周梵嘴角翹起說:“想學。”說完,她便低頭填表,報手語社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黑色的水性筆依次劃過紙張,周梵填了姓名班級和聯系方式。填完後,她将水性筆擱在一旁,學姐忽然湊近了她,低聲笑着問:“你是真想學手語還是沖着我們社長來的?”

“......”周梵愣了好幾秒,将報名表遞給學姐,下意識吐出幾個字:“我是真想學手語啊。”

學姐看她好幾眼,接過報名表,沒說話只是笑。

周梵覺得疑惑,便問:“學姐你怎麽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啊?”

學姐看了看周梵填的內容,笑着說:“因為參加手語社的同學很多都是沖着我們社長來的。”

“......”周梵哦了一聲,說:“我不是,”她補充道:“我是真想學手語。學姐,我們社團創辦了多久啊?”

學姐沉默一小會,說:“剛建不久。”

周梵笑了笑:“還挺新的。”

“小梵同學啊,”學姐說,“幸好你不是沖着我們社長來的。如果你是沖着他來的,大概也入不了社,我們還是會篩選的。”

周梵:“學姐你放心,我就是想學手語才來手語社的,和你們社長一點關系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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