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梵忽然被梁殊擇攥住手腕, 心髒也像是被他一齊攥在手心。

她手腕細,梁殊擇手大,被他攥着, 周梵也沒覺得任何不适。她只是覺得全身血液徑直朝天靈蓋湧去,像是被火點燃, 要沸騰起來。

她嘴唇動了動:“先抹掉吧。”她擡眼, 另外一只手拿起紙巾往梁殊擇臉上抹,一抹便将口紅印抹掉。

“好了。”她看一眼梁殊擇。

過幾秒,梁殊擇松開她手腕,倨傲地睨她一眼。

周梵臉後知後覺地發燙起來, 幾步遠有個垃圾桶, 她朝垃圾桶走過去,聲音留在空氣中,回應梁殊擇剛才那句話。

“沒很開心,就是覺得有點好笑。”

扔完垃圾, 她朝梁殊擇走過來, 歪頭看一眼對面的醫院:“去醫院看看?”她低頭看下他腳踝:“和我上次看起來差不多,好像有點嚴重的, 別掉以輕心了。”

對面醫院隔得極近,走路幾分鐘就到,周梵又打量一眼梁殊擇, 過幾秒便聽到他聲音漫不經心響起:“不用。“

周梵掀了下眼睫, 側頭看他:“真不用嗎?我上次收到程子今給我發的幾條新聞, 還挺吓人的, 你真不去嗎?我把那些新聞發你手機上?”

過幾秒, 梁殊擇睥她一眼:“那去?”

周梵拿出手機找程子今發給她的新聞:“我發給你看看吧。”

沒等她翻到和程子今的聊天記錄, 梁殊擇便率先吐出一句話:“不是去醫院?走吧。”

周梵便将手機放入背帶褲口袋, 看着梁殊擇大概不像她上次,是需要人背的。

他好像一個人能走。

但她又想起上次醫務室醫生勸誡的話,腳踝受傷後最好不要再走動。但她怎麽可能背梁殊擇,最多只能将就着攙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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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她抿下唇,假裝很自然地攙過梁殊擇的手臂,說:“走吧,我扶你過去。”

攙過梁殊擇手臂那一剎那,她似乎感受到他身體莫名僵了下。

她擡眼:“不用我扶嗎?自己可以走嗎?”視線和梁殊擇目光相撞,她聽到他不鹹不淡的聲音:“幫個忙,扶我。”

“好。”周梵心髒跳得出奇地快,整個人像靠近滾燙的火源。

她攙着梁殊擇,往路口對面的醫院走。

梁殊擇被周梵扶着,她頭發今天沒綁起來,烏黑的長發随意地披着,扶他時頭發便往他這邊飄,好幾次都擦過他下巴或是喉結那一塊。

有點癢,他喉嚨也有些發幹。

周梵倒是沒怎麽注意,因為她只顧着認真扶他。待她扶着他走過黑白分明的斑馬線,抵達對面醫院的門口時,她聽到梁殊擇比平時稍微低啞的聲音。

“周梵,有皮筋麽?”

周梵今天出門沒帶皮筋,也沒意識到她頭發紮到他,便說:“沒啊,要皮筋幹什麽。”

一小會後,梁殊擇說:“在這等我。”

周梵慢騰騰應了聲,看到梁殊擇往旁邊的便利店走,沒人扶他也走得挺利索。

周梵看到他幹脆利落的步伐時愣了下,一分鐘後,梁殊擇朝她走過來,遞給她一個皮筋:“随便綁一下。”

皮筋是鵝黃色的,還不是那種簡單的小皮筋,皮筋上還綁了個小兔子,周梵接過,碰了下它,擡眼看梁殊擇:“忽然讓我綁頭發做什麽。”

梁殊擇:“不熱麽?”

周梵抹下後脖頸上泌出的一點水漬,看了眼小兔子皮筋,随口道:“那家店就沒有普通皮筋賣嗎?這個看上去還挺精致漂亮的。”

她掀眼,和梁殊擇眼神短暫交彙下,看到他薄唇輕啓:“是要我幫你綁頭發嗎?”

周梵眼神頓一下,擡眼看他,晃了下雙手:“我手有點髒,你幫我綁下,可以嗎?”

就在這一秒內,她看到梁殊擇滾了下喉結。

周梵像是意識到什麽,又再次朝他看過去。

梁殊擇便拿着兔子皮筋,漫不經心地靠近她,走到她身後,指節分明,将她頭發悉數撈在手心。

周梵背部僵了下,便聽到梁殊擇在她身後落下一句話,砸在她肩膀上。

“低的還是高的?”

周梵說:“低的。”

梁殊擇:“緊一些還是松一些?”

周梵:“松一些。”

幾秒後,她便感受到梁殊擇的手很快地将她頭發全部紮了起來,低的,松的,松散地綁着,但力度控制得剛好。

周梵綁好頭發,餘光裏能看到梁殊擇身影覆蓋着她。

“你好像不排斥我。”

她聽到梁殊擇說。

周梵順勢擡頭摸了下皮筋上的兔子,輕輕地舔下唇,在心裏說:“怎麽會排斥你。”

她看梁殊擇,問他:“先去挂號?”

梁殊擇說:“剛在手機上挂好了,三樓科室。”

“哦,”周梵說:“那去三樓。”

兩人便往電梯方向走。電梯升至三樓,周梵和梁殊擇走出來,朝科室外的長椅走去。

梁殊擇說:“你剛剛好像挺生氣?”

周梵坐在長椅上,擡眼看他:“剛剛嗎?”

梁殊擇撞上她眼神,聲音清淡:“嗯,剛剛。”

“那個滑板男生?”周梵說,“游樂場人這麽多,他滑得好像也不是很熟練。就在這橫沖直撞的,還撞到人了,我就很生氣啊。”

白天醫院的光線淺淡,空氣中浮動着細小的顆粒,朦朦胧胧地暈在整個長廊上。

周梵說完,手機亮了下,她看向屏幕,忽然聽到梁殊擇聲音。

“生氣是他撞到人,還是撞到我?”

周梵下意識摁暗屏幕,手機上反射出她烏黑的瞳孔,此時映了點光亮。

她歪頭看梁殊擇,沉默幾秒,而後吐出一句話:“撞到誰都不好。”

梁殊擇尾音拖長,傲慢地說:“這樣麽。”

周梵又頓了下,眼神有點飄忽:“但撞到別人,我不會這麽生氣。”

梁殊擇掀眼看她。

周梵說完後,看向科室外挂着的流動名單,說:“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梁殊擇沒管這句話,而是問周梵:“剛才那句話什麽意思?”

周梵:“嗯?”

梁殊擇一字一頓:“撞到別人,不會這麽生氣。”

周梵看到梁殊擇漆黑的眼睛,忽然科室裏走出來一個護士,叫了聲梁殊擇名字。

梁殊擇便淡淡地掃周梵一眼,往科室走去。

周梵看着梁殊擇高大背影,緩慢地眨了下眼。

她覺着自己剛才的行為有點冒進,她不該将心裏話說出來的,在沒有打探到梁殊擇對她是否有心意之前。

周梵打開手機,腦海裏回憶起剛剛梁殊擇替她紮頭發的樣子。

她以為梁殊擇大概是沒什麽耐性做這種事的,但沒想到他還問她高低和松緊的問題。

周梵用手碰了下皮筋上的兔子,眼神動了動,她腦海裏沖出一個想法。梁殊擇,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她?或者說,他也是不排斥她的?

周梵這種人心思其實一貫不怎麽細膩,以前都很喜歡直話直說,不喜歡繞這麽多彎彎繞繞。人長了嘴當然就是用來說話的。

但在梁殊擇對她是否有意思這件事上,她好像不能夠直接問了。

感情這種事一向很難說得清,但周梵覺得她得在這個暑假,徹底弄清梁殊擇,是否也是喜歡她的。

如果他也是喜歡她的,那大二開學那一天,周梵很想和梁殊擇一起走進西京大學。

然後,和他談個戀愛。

梁殊擇出科室是在十分鐘後。

周梵将碎發撥開,梁殊擇睨她一眼,鋒利的下巴往長廊左邊那塊揚一揚:“去那照個片,你坐這別動。”

“嗯,行。”周梵說。

待梁殊擇走了兩分鐘後,一個護士從科室裏走出來:“這誰的手機沒拿?一直在震動。”

周梵順勢掃過去,認出這是梁殊擇的手機。

她朝護士說:“我朋友的,你給我吧。”

護士将手機給了周梵。

周梵接過手機,将它握在手心,觸感分明,震動仍舊沒停。

她看一眼,是程子今發過來一通Q|Q的語音電話。

周梵衣袖長,不小心将屏幕劃開,手機沒有設密碼,她直接将梁殊擇的手機打開了。

私自打開別人的手機是一種很沒有禮貌的行為。

周梵立即摁滅屏幕,但程子今的Q|Q電話一直在響動。

不得已,她接了。

程子今聲音傳過來:“擇哥,今去——”

周梵打斷程子今的話:“不好意思啊,梁殊擇現在沒在,我拿了他手機。”

程子今:“哦,是你啊,周梵——沒事,那我先挂了。待會再打。”

周梵嗯一聲:“行。”

電話便挂斷了。

周梵下意識掃眼屏幕,她沒翻梁殊擇和程子今的聊天記錄,只是随意想關掉屏幕,掃了眼手機,就很明顯地看到,梁殊擇在4月份給程子今發過去的幾條新聞。

而聊天記錄的最後一句話是:假裝不小心發給周梵。

那幾條新聞,周梵記憶猶新。

她幾乎光看個标題,就能準确無誤地說出具體的事件——都是一些腳踝受傷,而沒有去醫院診治拍片,導致落下衆生悔恨的悲劇。

周梵摁滅屏幕,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幾則新聞,都是梁殊擇發給程子今的。

而不是程子今誤發給她的。

那梁殊擇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周梵幾乎找不出其他理由。

除了最直接也最簡單的一個理由——梁殊擇擔心她,所以做那樣的事,只是為了她能夠去醫院做個更全面的檢查。

原來他心這麽細麽。

周梵低垂着頭,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原來梁殊擇表面傲慢又冷拽,實則對人其實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種樣子。原來他也會為她的事,做一些她意料不到的舉動。

她伸手摸了下兔子皮筋,忽然将頭發扯開,拿下兔子皮筋放在手心裏看。

皮筋上固定的兔子很有光澤,亮閃閃的,像是小姑娘才會喜歡的東西。

周梵摸了下兔子耳朵,觸感冰涼,但因着今天溫度高,摸上去又多出幾分溫熱。

不知過了多久,梁殊擇拿着張單子出來,大概是已經弄好。

周梵便低頭綁好頭發,露出的白皙脖頸在陽光下看起來細膩嫩白。

“你手機剛剛一直在響,那個姐姐把手機給我了,程子今給你打了電話,我接了。”周梵一口氣說完。

梁殊擇接過手機:“程子今?”

周梵嗯了聲。

梁殊擇劃開屏幕,低頭看,淡淡問:“你看我手機了麽?”

周梵撒了個謊:“沒有,我接了,然後很快就挂斷了。”

梁殊擇視線停留在周梵臉上,周梵也朝他看過去。

梁殊擇表情淡淡,依舊那副冷拽模樣,一點也不像會是做出那種舉動的人。

周梵忽然想知道,梁殊擇是會對所有人都這樣,還是只會對她一個人這樣?

如果只是對她一個人這樣,那是不是由此可以推斷,梁殊擇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在意她一些?

那是不是也可以推斷出來,她和梁殊擇在秋天末尾可以談到戀愛的想法,也比她想象中要更容易實現一些。

作者有話說:

周日事情少一些,大概可以多更一點(談戀愛,555555,好想寫談戀愛的情節)

但過渡情節也是必須要寫的(嘆氣)誰不想寫甜甜劇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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