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五十九
雖然青竹書院準備的飯食還挺好的,比沈翠在家時用的還豐盛。
也正是因為這份豐盛,沈翠用張生的身份比平時還多吃了半個饅頭。
以至于雖然過了一個多時辰,眼下她還飽的不行。
但是穆二胖的眼睛看着她,裏頭滿滿都是關心,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道:“我……我剛不是肚子不舒服嗎,眼下吃了怕是一會兒還要麻煩。”
“我知道,所以我把重油的葷菜都拿出去了。”
穆二胖沒再勸,只是臉上神情分明在說“你看吧,我就知道你還沒好”。
似乎下一瞬,他又要逼着沈翠去看大夫了。
前頭自家這胖兒子懵懵懂懂的,跟白紙似的,沈翠生怕教不好他。
如今長進了,倒是成了小管家公,沈翠連忙投降道:“吃,我吃還不成嗎?”
在穆二胖不錯眼的注視下,沈翠強行吃了一個饅頭。
天氣還熱,人奔波在外頭,胃口小些也是正常,穆二胖沒再多說什麽。
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回了水雲村。
這次初試,沈翠本來也邀請周氏一道去的。
雖然周氏幫不上什麽忙,但是這樣三年一次的文人盛會,錯過實在太可惜了。
周氏說手頭的活計不好放,就沒跟着去,但其實孺慕文風的她,對這樣大的盛會也是滿懷好奇和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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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把晚飯準備差不多了,先小心翼翼地查看了衆人的神情,見到大夥兒臉上都挂着笑,才打聽起具體情況來。
穆二胖一五一十給她說了,當然他只把自己贏的那場歸于運氣好,而衛奚和張生贏下的兩場,那是真不吝惜誇獎。
“那個小哥哥可了不得,說是只有十四歲,好些個題,他眼睛一閉,一睜,刷刷刷一口氣寫完,不僅是最快的,還全都答對了!”
在穆二胖眼中,或者是在除了沈翠以外的所有人眼中,能在一刻鐘內、不用稿紙、心算完九道題的張生,俨然就是個數學天才。
周氏一直把穆雲川當成最聰明的存在,沒想到這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的奇才,遺憾道:“可惜沒見過這位張小公子。不過你們怎麽沒把他請到家裏來吃晚飯?他人生地不熟的在此處,也不知道此時用飯沒有。”
勞不語看了一眼外頭還亮着的天色,猶豫道:“不然我現在去接他?”
沈翠趕緊叫他們打住,雖然第一顆易容丹的時間還剩很多,但是她真的吃不下兩頓了,在家裏來回變也實在不方便。
“張生寄住在遠房親戚家,打擾他們多有不便。下回,下回有機會再把他請來。”
于是衆人也沒再糾結這個話題,各自落座吃晚飯。
沈翠現在感覺中午和下午的飯食都頂到喉嚨口了,就只随便用了一些。
等到晚飯結束,勞不語開始和衆人說明天複試的重點了。
複試比的雖還是那幾樣,但每家書院一場小比就只能派出一人,不能再利用人多的優勢,拉高平均分了。
而且難度會大大提高,比如以投壺為代表,今天初試,人和壺的距離是十幾二十步,那麽複試的時候,相距的距離就會更遠。
而且到了複試,評判的權利會變得更大,他們有資格欽點一個非自己書院的、表現極好的學子,讓這學子的書院直接進入下一輪。
“當然了,這種權利……”勞不語說着也有些赧然,“聽說先前有一次書院大比,幾個評判勾結在一處,動用這個權利,保着對方書院晉級……後頭讓人揭發了,不止其書院被終身剔除在這樣的比賽外,更是淪為笑柄。所以如今一般沒什麽評判會做這種事,總是容易惹人诟病,懷疑他們包藏私心的。咱們還是腳踏實地,比自己的。”
這對翠微書院這種沒背景的小書院,其實也是一個好消息。
穆二胖接着去練投壺,雖然天色暗了,但堂屋裏把他和衛奚的兩根蠟燭點上,也只是比白日裏視線稍微差一些。
衛奚自然是練琴。
沈翠在書院找了個角落窩着,再把那些算學書上的那些例題從頭到尾過了一遍。
衆人勤勤懇懇練習,很快一晚上就過去了。
第二天早起,沈翠實在是吃不下早飯——昨兒個實在吃太多了,頂的她燒心了一晚上。
穆二胖知道她是不想看大夫、吃湯藥的,就試探着問:“那娘今天在家歇歇?”
這倒是正好,省得她今天變裝還得兩頭跑了,回頭跟在他們身後,可以用張生的身份在考場裏待上一整日。
她爽快地答應下來,“成,左右我去了也不能改變成績,你們就放寬心,自由發揮。”
交代完,沈翠又看向周氏,她前一天錯過了初試,正覺得遺憾的,今天她本想跟着去看複試,但聽到沈翠要留在家養身體,她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你也去,都去,我在家好好安靜睡一覺,等你們回來我就好了。”
她現在越發有一家之主的威嚴了,一通安排,沒人會違逆她的意思。
把他們‘趕’出家門,沈翠把大門從裏頭一拴,再回屋去把卧房一樣反鎖,然後等了大概兩刻鐘,先爬窗,再翻土牆,也跟着進城。
找了個僻靜無人的角落換好裝,沈翠又在系統裏确認了一番變身的所剩時間——還剩下兩三個時辰。
今日也不知道複試的小比順序,萬一數學放在後頭的場次裏考,那麽這點時間肯定不夠的。
她猶豫了半晌,系統都被她無語到了,出聲說:【宿主把‘易容丹’放進購物車,等到變身時間不足兩刻鐘的時候,我會出聲提醒。宿主直接在腦子裏使用,延長變身時間。】
有了他這麽一幫忙,沈翠也就不再糾結,也不計較他前頭給自己挖坑了,一邊和他随便聊了幾句,一邊往書院趕。
前一日的初試,大概刷走了一小半的書院,但還有二三十間書院進入了複試。
所需場地依舊不小,所以複試還是在前一天的位置。
看臺那些也沒拆,就算是初試被刷下去的書院,依舊能帶領自家的學生在看臺上觀看複試。
沈翠比勞不語他們晚到了一會兒,再見到‘他’,大老遠的勞不語就招手示意了。
沈翠過去後,因‘他’口不能言,勞不語倒是沒抛出問題攀談,也省得沈翠還得臨場再胡謅。
天光大亮的時候,第一場比試開始了。
和昨天的順序颠倒,上來第一場就是比‘禮’。
書院衆人昨天才看過初試小比,那場小比裏頭的人動作之優美規範,不苦練幾年根本不可能,沈翠正要報棄權,張嘴才發現自己現在沒有舌頭。
山長不在,勞不語自然就是第一話事人,由他去報棄權,平白挨了淩青明好幾個眼刀子。
開比之後,沈翠單手托腮靜靜看着學子下場,冷不丁的他感覺到穆二胖碰了碰他。
轉眼瞧,只見穆二胖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打開之後,裏頭赫然是一個大饅頭。
不用說,這是特地給‘他’帶的。
沈翠現在看到吃的都有點反胃,強忍住不适,‘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表明自己吃過了來的,又對穆二胖拱了拱手道謝。
他們幾人都不是精通禮學的人,因此倒也沒看出來這複試的難度加在了哪裏。
很快到了第二場,比‘樂’。
如前一天沈翠所料,初試比的是樂舞,這一場比的就是樂器了。
衛奚捧着自己的古琴下了場,其他書院的學子有人拿笛子,有的拿簫,當然最多的還是和他一樣的琴。
有了自家人下場,沈翠他們自然越發注意場內動向,也終于見識到了何為難度提升——
不同于前一天出題之後,大家一起表演。
複試是評判随機指定一首樂曲,然後分別站到某幾個學生面前,這幾人就要開始彈奏。
等到評判離開,站到其他人面前,那麽前頭的學子可以停手,後頭的學子則要立刻接下去。
等到一曲奏罷,換一個評判另外出題,再就是接着新一輪的接鼓傳花式演奏。
這不只是考驗技藝了,也是考驗學子們的反應能力,和對各種曲譜的熟悉程度。
因為操琴的最多,評判一開始出的題都是《陽春白雪》《高山流水》這樣廣為流傳的琴曲,但考慮到有幾人用的笛子、洞簫之類的,評判們後頭還出了一首笛曲《鹧鸪飛》,最後更是出了一首琴簫合奏曲《梅花落》,考驗這些素昧平生的學子們能不能配合起來。
難度可窺一斑!
不負衆望的是,衛奚自小練琴,也就前頭來縣城的那幾個月的時間裏沒怎麽碰,基本功十分紮實,各種曲譜他自小涉獵,出的笛曲他也會。
而且昨日比書法的時候,他還會有些小小的緊張,今日只沉浸在琴曲的音樂聲中,反而讓他放松下來,發揮的比平時還好上幾分!
一整場小比,他一次失誤都沒犯!
還沒等宣布結果,已經有其他書院的人注意到他了。
“此子昨天才在書法小比中展露頭角,沒想到于樂器上,也頗有造詣。”
“他看着有些面熟,好像哪裏見過似的……我想起來了,好像是上屆代表青竹書院贏下過射箭比賽的。”
“不對,你說的那個是衛恕,人在青竹書院那邊站着呢。”
“那這是誰?衛恕的兄弟?那也不對啊,他兄長在青竹書院,他怎麽是代表旁的書院來參賽的?”
在大家的注視和議論聲中,衛奚微微昂起胸膛,露出翠微書院的徽記,不徐不疾地抱着自己的琴下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