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師尊趕我下山的真相

“驚雪!”

房中吟哦之聲詭秘,驚雪原本避嫌,佯裝沒聽見遠遠躲開,忽聽蕭霁呼喚,立馬迎上前來:“殿下,何事?”

蕭霁将懷中人給他看了看:“我渡神力救他,怎會反而暈了過去?!”

驚雪讓他先将沈落衡放回床上,卻見蕭霁滿額冷汗,眼眶濕紅,焦急萬分。

“殿下不必驚慌,待屬下來探探。”說罷,一指按上沈落衡額心,周身氣流翻湧,卻無金芒。

他皺了皺眉,道:“這位仙尊體內先前并無神力,殿下強行灌入大量神力,他承受不住,才會暈過去。”

“怎麽可能?”蕭霁不可置信地瞪向驚雪,“他偷去我神力,體內怎麽可能沒有……”

“屬下不知。”驚雪搖了搖頭,“方才屬下試探,只知他體內原存神力極弱,約等于無,不可強行渡入。”說罷,從懷裏拈出一粒仙丹,遞過去,“此乃九清聚華丹,殿下喂他服下,便可化盡所受神力,令傷口痊愈。”

“愈合需要多久?”

“大概一月。”

蕭霁接過仙丹,卻見沈落衡渾身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痕,多的是他親手烙下的掌印,不由生出濃濃愧疚來,愈發沉默。

“驚雪,我想留在這裏,等他痊愈再走,可以麽?”

驚雪微微蹙眉:“殿下,登基之事……”見他神色萎靡不振,只得嘆息:“好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倒是不急。只是兒女情長,終究誤事——”

“驚雪,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蕭霁忽然打斷了他。

驚雪愣了半晌,澀道:“屬下…未曾。”

“難怪。”蕭霁輕笑起來,似乎想到很多很多,“等你以後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懂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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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雪低下頭去,若有所思。忽想起什麽,道:“殿下若要久住于此,恐怕要先将神力封印起來,否則洩露出去,易招勁敵。”

蕭霁點了點頭,驚雪便又觸上他額頭,将額頭上金紋及金瞳皆隐去,與凡人無異。

忽聽門外有人驚呼:“師尊——”

蕭霁猛一擡頭,齊明大汗淋漓出現在門口,搶身上前,将他撫在師尊肩上的手一把推開,恚怒道:“滾開!”

齊明擋在昏迷沈落衡身前,見後者身上平白多出的傷痕,不由得觸目驚心,憤憤道:“你對師尊做了什麽?!”

“哼,”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蕭霁見他如此關心,心中也自窩火,嫉妒使然,出了口,“不過是與他雲雨數番,做得狠了,暈過去罷了。”

“什麽?!”齊明憤恨得漲紅了眼,上前揪住他衣襟不放,怒斥道,“你,你這個畜生,你竟然——”

“彼此彼此,”即使封印神力,蕭霁功力亦不在他之下,猛地将齊明推開了去,冷笑道,“沈落衡早都被你肏過了,怎麽我肏不得?”

“你,你,”齊明指着他,氣得顫抖不成聲,“你根本不知道,師尊他,他一直都守身如玉!”說罷憤憤收拳,甩至身旁,兩眼像惡鬼般噴着怒火:“你究竟哪裏值得師尊這般!”

“你說什麽?”蕭霁一時有些暈暈乎乎,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上前揪住他肩膀問,“你說,師尊他,和你,難道……”

齊明望他一臉驚懼,忽然感到一絲痛快,冷冷道:“哼,你自然不知,師尊他,從來不曾與我同床。被你撞到的那次,從頭到尾都是安排好、故意演給你看的。”

這下,倉皇無措的人變成了蕭霁。他惶然後退,咚咚一聲撞上了木架,那只裝着他兒時衣物的匣子撲簌倒地。

“不可能……為什麽……?”

齊明見他滿臉驚恐,眼底冷笑更甚,步步緊逼上前:“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師尊為了你,付出多少犧牲,你一無所知!”

“當年你私闖禁地喚醒魔獸,闖下大禍,師尊為護你周全,才将你趕下山去,否則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活着?”

蕭霁不敢置信地看他:“當初,難道不是你引誘我去禁地——”

“嚯,”齊明桀桀一笑,眼底寒意似雪,“孬種,你原來還認得我。我那次不過想小小陷害一下你,是你自己神力充沛,充沛得開啓了神殿,甚至喚醒那只魔獸,這一切可都不是我安排的。拜你所賜,我當時甚至差點死在那怪獸爪下!”

齊明将手塞進脖頸,掏了一枚玉墜出來,瑩潤透亮地在他眼前閃着:“認得這個麽?”

驚雪見那玉墜,眼前一亮,想說什麽,卻見蕭霁咬牙切齒:“這是我的東西!”

“是,的确是你的,但你知不知道因為它,我白白受了多少苦?!”齊明恨恨拂袖,“你體內神力非凡,易遭人觊觎,尤其是這枚玉墜。你知道神劍大會罷?那你知不知仙尊們所用的法器神劍們,都是靠着什麽養活的——神力!就是你身上的神力!你誤闖神殿那日,明淵宮數位長老都想将你奪去煉劍化丹,你知不知道?只有師尊,堅決說你不過是凡人,将你罰了三百鞭刑就趕下山了,而我,卻被他抓來替你贖罪!”

真相如五雷轟頂,将蕭霁五髒六腑都炸成碎片,百骸皆驚。他張嘴想說什麽,卻止不住嘴唇顫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齊明于是接着說:“你不在的這些年,他一直在找化解神力的法子,生怕你受人欺負。我卻成了他懲戒的對象,你體會過神力在肝髒肺腑裏穿行的感受麽?那種感覺,就像千萬條毒蟲在你皮下蠕動齧咬,痛極癢極,卻撓不着抓不住!我受這麽多年的苦,只為陪在師尊身邊——而你呢,卻在山下逍遙快活,不解愁滋味!”

蕭霁張大了嘴,雙手無力地顫抖起來:“我……”

“師尊原本以為你會安分點,起碼在神劍大會結束之前不要回來,否則屆時四海八荒之人發現了,皆觊觎你體內神力,他才故意給你安排了五年之期。誰知道你這個孬種動不動就回來一趟,還來得越來越勤?他怕你的事暴露,又知道你生性頑劣,就算告知真相,你也不會當回事,勸你也聽不進去,索性讓我同他演一出戲,逼你離開——”齊明說得口幹舌燥,眼中恨意卻絲毫未減,說到最後聲音嘶啞,竟有了幾分悲涼,“……只是,我不明白,明明一直守在師尊身邊的是我,為什麽他卻總是護着你?”

而你呢,你對他做了什麽?

你扇他耳光,罵他是賤貨,逼他交歡,明知他是為救你而受的傷,還不管不顧地強迫他,将他弄得渾身是傷、心如死灰……

冷汗如瀑,将蕭霁浸得全濕。他聽到自己靈魂深處悲痛的嘶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他感到自己眼眶濕了又澀,淚水不住滾落,模糊了視線,卻無心擦拭。

他對師尊,都做了些什麽?

“哦,還有一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吧,”齊明的眼裏忽然放出一縷駭人的寒光,他知道這個消息,必能使蕭霁痛不欲生,于是故意放緩了語氣,一字一字幽幽道:

“師尊他,懷了你的孩子,已經一個多月了。”

【小劇場】師尊視角1(有個小細節糖)

其實,我一直都很讨厭自己。

我有着一副尋常男子不會有的雙性身軀,天生情欲豐盛,故而自幼時便修的無情道。

我原本的家世孤苦伶仃,不值一提。我幼時在凡間吃夠了苦楚,機緣巧合拜入明淵宮下,就這麽清心寡欲地修了數百年。

數百年來,除卻不變的亘古星辰,我都是一個人,踽踽獨居在泠閣中。我喜歡槐花,清雅幽靜,我想變成那樣的人。

那年,凡間戰事不斷,生靈塗炭,妖魔橫行。我奉命下山除魔滅妖,偶然在一間草屋中遇見那孩子——

蓬頭垢面之下,一雙眼睛卻清亮無比,忽然讓我想起泠閣院中落了滿地的槐花。

他也是孤兒,自幼同我一樣,遭受千般冷眼。我将他帶回來,給他取名叫蕭霁。

霁月光風,不萦于懷。

齊明說得對,或許從一開始,我就對他抱有格外的偏愛。

他在我身邊長得安然,雖然性子或許頑皮了些,終究屈服于我的威儀之下——我不知怎麽讨孩子歡心,百年來的孤影獨照,令我早已習慣冷眼待人。

兒時他總是怕我的,後來他漸漸大了,膽量也漸漸大了,常常瞞着我四處亂竄,我察覺到他體內隐約有不同尋常的力量,尤其是他脖子上的那枚玉墜,似乎封印着強大的神力,不過那時,只是我的一種猜測。

我擔心他闖禍,但又舍不得讓他整日悶在泠閣裏——這種感覺,或許就像抓了只受了傷的雀兒在家裏,喜歡它在湛湛蒼空中肆意翺翔的模樣,害怕将它一放出去就再也不會回來,又不想将它關在家裏泯滅了自由的天性。

他終究是闖了禍。

我那日在神殿裏救下他,心中又怒又憂,這孩子,我該将他如何處置?送交長老,十幾載的壽命就此斷送于鑄劍爐中;私藏起來,終有一日會被發現……

将他放飛吧。

我艱難地下了這個決定。

那天,在救下他時,我看見他手中緊緊攥着的木簪。

是想送給我的吧。雕着精致的槐花紋,他最喜歡在我院子裏的槐花樹下乘涼練劍,他說他最喜歡的花,也是槐花。

這孩子……總是讓人那樣氣惱又眷戀。

我沒有告訴他,那只木簪,被我偷偷藏了起來,藏在泠閣最深的角落,藏在我的心裏。

他走了,一步一回頭。他是舍不得我的,我感到自己冰封已久的心忽然抽痛起來。

這一別,或許遙遙無期,或許永遠。

霁兒,霁兒。

至少還有那只衣匣、那枚玉墜、那只木簪,是他留給我的記憶。

我茫茫無趣的此生中,唯一發亮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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