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鑰匙所在地 (1)
夏千闌心髒發麻, 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是都失去了意識般,唯有目光本能地盯着那兩具蒼白如紙的屍體。
無論是臉蛋還是身形,看過的人都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并不是什麽換臉之類, 夏千闌甚至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 她能感應到這個被埋進坑裏的人和自己是血脈相連的,或許不應該說是血脈, 而是源自靈魂的震顫感應。兩個人的臉色都是慘白慘白,像是被石灰塗抹過,身上穿着的是學生的制服,風拂過, 吹起長裙, 她看到“她們”的腿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被噬咬的齒痕, 頗有一種被淩遲的錯覺。
一旁的樂玉珊也愣住了。
“這……是……”
“我們”兩個字又被她吞了回去, 生怕在言語上面觸犯到了什麽禁忌正好給了副本動手的理由。看到夏千闌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樂玉珊連忙就去拉她, 夏千闌反手死死握住她的胳膊,甚至不自覺地都加大了力量,弄得樂玉珊都有點疼了。
女人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浮起一層朦胧的霧, 不知道是被吓得還是疼得,但夏千闌現在根本沒有那個閑心去關注。
“複制體,還是單純的幻象?”夏千闌喃喃自語, 她記得之前在廁所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個假的樂玉珊, 不過那明顯就是鬼假扮的, 說明這個副本當中鬼怪是有這種可以假扮其他人的能力,對于人心是一種極其有力的蠱惑。
可要是鬼怪的話起碼這個時候都該顯形了, 總不可能和她們玩捉迷藏游戲玩到現在的。夏千闌想起了自己之前在那個地下倉庫裏碰到的“樂玉珊”,這時候恰好有空,簡明扼要地跟她說了,只見女人的臉色變了又變,甚至抓着她的力量都開始緊了點:
“就是說,那個人變成我的樣子去勾引姐姐?如果姐姐上當了,在那邊跟她發生一些事情,等到過了十二點的時候很可能就會觸犯什麽禁忌?”
夏千闌倒也沒想到樂玉珊進步能這麽快,很快就能透過事情的表象找到本質了,于是稍稍欣慰。當時的那只鬼如果能動手早就和她動手了,非得變着花樣來事,除了拖延時間她想不到第二個理由。要知道地下室裏面可還有兩具屍體在,十二點這個在大多數副本裏象征着禁忌的時間一到,會發生什麽事情不得而知。
“那她好賤,自己是沒有臉嗎,為什麽要頂着我的臉去勾引姐姐!”
樂玉珊面色含怒,若有所思,夏千闌本還以為她又有什麽新的發現,正在耐心等着她分析時卻忽然來了這麽一遭,登時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過在對方這樣的插科打诨下,猛然看到自己屍體的別扭感和驚恐倒是緩解了不少,夏千闌揉了揉有點發痛的額角,最終還是決定先不把這個東西埋起來。
副本裏的許多時候需要二選一,畢竟每一次的死亡條件都是不一樣的,或許這次埋了屍體就是觸發了死亡條件,也有可能沒有埋屍體才會觸發,這些都是完全不固定的。但夏千闌深思熟慮之下還是覺得把自己的屍體埋進土裏可能會更不好,于是只把土在上面淺淺撒了一層,讓木棺的表面被勉強蓋住以後就走了。
另外幾個隊友的任務不知道做的怎麽樣,夏千闌打算先去看一眼再去倉庫那邊,樂玉珊忙不疊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
半小時後,樂玉珊面無表情地推開了一號倉庫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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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油漆味依舊嗆人,但也稍微緩解了下身上在那棟樓裏沾染的過于濃郁的熏香。不過在那油漆味道裏,血腥味已經不再像之前一樣能夠遮掩住,樂玉珊兌換了一只手電筒打開,光線所過之處映出大片大片血漬,甚至還有不少的肉沫碎塊和黏膩的肌理組織,狹小一方倉庫內顯然是經歷了一場噩夢般的淩.虐。
但她也只是優雅地捏住鼻子跨開步伐,在燈光精準落到角落裏那個奄奄一息的人身上後,笑眯眯地走過去蹲了下來。簡妮一雙淩厲鳳眼向上挑起,看向樂玉珊的眼神帶着不加掩飾的澎湃惡意,不過與她想象之中完全不同的是,對方并沒有被她的眼神所吓住,反倒是無所謂地歪了歪頭,一縷柔軟的發絲從樂玉珊的臉頰旁落下,被輕輕一吹拂過她的眼角,還有點癢。
閃着寒芒的小小手術刀不知何時夾在了女人的指縫間,樂玉珊還俏皮地做了個吸煙的手勢,飽滿紅唇在刀背上一點。锃亮的側面映出模糊的笑臉輪廓,她把那刀尖對着自己的發絲輕輕一碰——
在剛一觸碰到的瞬間,發絲倏然斷裂。
**
“我不是讓你在外面等着的嗎,你急着進去幹什麽?”
過了一會後,帶着另外幾人趕到這裏的夏千闌有所不滿地上下打量渾身是血的樂玉珊,只見女人緊張地咬着下唇,像是做錯事了的小孩似的站在原地束手無策等待批評。她的胸膛正在劇烈起伏,明顯是被吓壞了的樣子惹得人稍有憐惜,不等夏千闌再次開口,樂玉珊就先豎起手指來認錯,她本來剛擡起手來的動作下意識是想去抓夏千闌的,但在瞥見手上的髒污時立馬頓住:
“我、我是聽到她喊人的聲音的時候進去的,她說她什麽都招,讓我幫忙把她帶出去……”樂玉珊的聲音還帶着點委屈和懼怕,“因為她什麽都說了,當時我是想幫她的來着,結果剛去碰她忽然就看到她發了瘋似的,把自己舌頭都給咬掉了……”
樂玉珊身上的确濺滿了血,不過沒受傷,那幾乎全部都是簡妮身上的。在經過一場非人的折磨以後,她再也沒有辦法保持住僞裝,于是只能恢複了原來的形态。可在這個時候,簡妮的舌頭已經被咬廢掉,雖然人還在垂死掙紮,卻沒有辦法再說什麽了。
夏千闌把一包濕紙巾遞給她:“那她說了什麽?”
“照相館,”樂玉珊邊擦臉邊看向衆人,“你們還記得之前我們在第一天的時候就去過那個照相館嗎,每個人都拍了一張照片留了下來。”
南妮之所以能夠在那場祭祀的浩劫裏逃過去,靠的就是這個東西。
在相片拍下的時候,人的魂魄也就會從那中間分離出來一小部分,同時形成另外一個自己。當時南椰和樂玉珊覺得眼花了下看到了兩個夏千闌其實也不是幻覺,是因為在拍攝完那個照片以後的确是産生了兩人。
這種不可思議的靈異現象,學校有更官方的說法,稱之為“送死鬼”。
一般人做出替身之類的東西,譬如傀儡之類,是會用傀儡來幫自己探路,幫自己抵擋傷害一類,然而“送死鬼”就是“替死鬼”的反義詞。那些“人”被制造出來以後會被校園裏面潛伏的靈異現象殺死,如果由每個人過去再把屍體埋葬,複制人的魂魄就會理所當然對其産生怨恨,靈魂的互相吸引,讓在祭祀的當晚所有人都會被複制人吞噬魂魄,跟随着他們一同入土。
這種想要避免開來祭祀的死亡也很簡單,只要不參與去擡屍體的活動就可以。只要跟屍體沒有正面接觸,它們找不到原主,也就很難再拉着對方一起去赴死。當年鄭秀敏本來是被安排下來不需要去擡屍體的人,不過簡妮用了特殊手段,把自己和鄭秀敏臨時互換了樣貌,才在浩劫中躲過一次。
“那我已經參與了這個活動怎麽辦!?”厲安汰聞言猛地抓了把他的卷毛,厲聲道,“草他媽的,這不就是給那些什麽貴族活路讓平民去死嗎,當時那些‘貴族’是不需要親手去擡木棺的!”
紀夭夭則是愁眉苦臉地盯着樂玉珊:“但我們都沒有把土給蓋上啊,這樣也不行?”
“我覺得是不行的。”夏千闌相對之下要冷靜不少,“副本只會一點點壓榨你的生路,不可能寬容到這樣就輕易放過。安汰你也不用看她,跟我們一起擡棺材的NPC死了,她後來跟那個人互換了校徽以後也親自上了。”
“互換校徽?”厲安汰眼前一亮,“那我們能不能……”
一直在旁聽的南椰卻是嗤笑一聲:“別傻了,真以為副本那麽大方會給你這樣的機會麽?我估計是貴族想當平民可以,平民想變成貴族不行。但你也別想的太簡單,像是這種副本,不可能貴族就是純粹躺贏,肯定會有別的東西在等着。”
從坑玩家這一方面來說,黎明游戲還是做的挺“剛正不阿”的。
想到這一點的幾個人面面相觑苦笑了下,厲安汰也很快撫平了心中那點不滿和怨氣,深深吸了口氣捂住了臉。
當務之急最主要的并不是分析平民和貴族之間的事情,而是要想辦法該怎麽能破除現下的死局。他們現在對于鑰匙究竟在誰的身上還一無所知,最有可能的人是校長或是其他的幾個重要NPC,想到這裏,夏千闌示意自己先進去看看簡妮,她可記得自己和簡妮沒什麽仇怨,那就不知道對方處心積慮想要殺死自己到底是什麽原因了。
樂玉珊自從進副本以來就一直都是夏千闌的跟班,見她進去連忙也跟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低聲道:
“闌姐你待會問的時候記得溫柔一點,你之前是不是打了她了?我一進來的時候就聽到她一直在那說什麽‘肖闌放過我’,樣子還挺可憐的。”
像是要映證她的話一樣,在兩人剛一進去的時候,簡妮極快地做出了反應,像是只弓着背縮起來的蝦,猛地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裏,試圖這樣就能讓人看不到她的存在。她的舌頭在之前就被自己給咬得血肉模糊,到現在只能發出“嗚嗚”的哽咽聲音,甚至于在兩個人逼近的時候使勁向後退縮着,恨不得把整個人都塞進冷冰冰的水泥牆裏。
夏千闌沒心思跟她再做糾纏,在簡妮的身上搜了一圈沒能找到鑰匙一類的東西,但也拿到了一張學生會的門禁卡。原先在她們面前僞裝成溫柔學姐模樣的簡妮在看到這張卡時終于完全失态,面色猙獰了一瞬,就想朝兩人的身上撲來。可有夏千闌在怎麽可能讓她近身,腳尖向上一挑,差點直接就把她的下巴給卸了。
簡妮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摻雜着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個門禁卡,看起來對那東西頗為在意的樣子。她的嗓子已經完全沒法說話,打又打不過,只能用眼神來攻擊。
“下一屆的祭祀馬上就要開始了是嗎?”夏千闌兩只手指夾着那只小巧的門禁卡在她眼前晃着,“讓我猜猜,你應該是不知道鄭秀敏還活着的——不過現在知道了。”
在提到“鄭秀敏”這三個字的時候,她注意到簡妮的反應更大了,看那模樣是恨不得把夏千闌提到的人給撕碎了一般。簡妮身上的傷口随着動作被扯得流出了更多的血,但現在已經絲毫不在意,兩只肩膀劇烈抖動着,目光宛若受傷的狼般狠毒。
按照之前的規則所說,這種祭祀應該是只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的,那既然簡妮想要完全頂替鄭秀敏,應該就是想把她的痕跡一點點完全抹去了。地下室裏面的那兩具骨架不知道究竟鄭秀敏的那個會不會還魂,現在的思路還不是很清楚,夏千闌把簡妮捆好丢到角落,現在她還沒功夫帶着這個人到處走動,萬一被發現可就不好了。
在簡妮怨毒的注視下,夏千闌和樂玉珊肩并肩走了出去,卻見紀夭夭把頭靠在厲安汰的肩膀上用很小的聲音在嘀咕着什麽。看見兩人出來,紀夭夭立馬繃直身體,漂亮的蘋果臉上露出幾分擔憂神色: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沒?要是沒什麽發現我們要不要先去救陳錫添?”其實紀夭夭覺得陳錫添到現在是已經兇多吉少了,只是沒想到一直對他的性命非常看重的夏千闌居然這次會那麽慢動作。
夏千闌沒有特地把那些事情去給他們說,因此紀夭夭就還以為她還有找陳錫添的意思在,主動請纓說她可以跟南椰一起去找人,轉眼看見厲安汰不大贊同的神色只裝是沒注意到:
“我和安汰的手機都還有電,到時候要是找到了可以第一時間……”
“別。”夏千闌卻是搖了搖頭,“現在已經是第三個晚上了,我們的時間太緊迫,找人只能是附帶的事情。我要先去學生會那邊一趟,你們要是太累就先回宿舍裏休息。”
“一個人過去不太方便吧,無極那邊可是一直在盯着你。”紀夭夭立馬否定了夏千闌的提議,對找陳錫添這件事也沒有那麽執着了。畢竟他們對于陳錫添的感情是建立在夏千闌在意他的基礎上,如果夏千闌已經有了別的打算,兩人自然也不會摻和什麽。
至于在副本裏通宵找線索,已經對于他們來說是再也常見不過的事情。
迷茫的霧氣越來越大,在大多數燈光熄滅了以後校園裏又恢複了那死一般的寂靜。夏千闌從口袋裏掏出早就折疊起來的那張地圖,在上面找到了學生會所在的地方後一行人一起走了過去,但遺憾地發現在門口有兩個保安正坐着。
保安大半夜的不在自己的保安室裏面反倒來學生會門口幹什麽?
其中留着大胡子的保安點了支煙,悠閑地翹着二郎腿看着香煙的火光忽明忽滅。另外一個已經靠在門口睡着了,打着響亮的呼嚕。一行人藏在附近觀察了一會,最終紀夭夭打算出面先引開保安,可在她腳步快要邁出去之前,卻見一名身材窈窕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噠噠”地走了過來。
晚上很冷,冷到超乎尋常的那種降溫,就像是換了個季節似的,可女人卻依舊穿得性感暴露,肩膀的吊帶随着步伐向下滑落。她剛剛走到門口,那正在吸煙的保安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根本無需多說,目光就像牛皮糖似的死死盯在了女人的身上,待到女人勾了勾手朝他露出一抹暧昧笑容時,保安再也堅持不住,輕易地抛開自己的工作崗位就往那邊去了。
另外一個保安仍舊在呼呼大睡,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毫無知覺。
空氣靜默了一小會,直至那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時,另一陣腳步聲才匆匆傳來。悄悄把腦袋探出去的紀夭夭原本已經随時準備把手中的小彈弓對準那邊,卻在看到來者時動作一頓,回過頭來的神色滿是驚喜。
她朝夏千闌勾了勾手。
然後夏千闌也跟在前面的人換了個位置,在目光剛剛投到來者的身上時有一瞬的失神,下意識地猛然抓住了紀夭夭的胳膊。
是陳錫添。
不,确切來說是他分出來的另一半“複制人”。
按照之前簡妮那邊套出來的話,只要是被相機拍過的人都會複制出一個新的出來,陳錫添當時可也是跟着他們去拍照的。尤其夏千闌之前還親自用傀儡絲挑斷了他的腳筋,哪怕是恢複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好得那麽快,唯一的可能就是現在出現的并非是他的本體。
至于無極是怎麽想到辦法在整了本體以後再把複制人收到自己陣營的,答案想想大致也很簡單。“陳錫添”在那個女人引開了醒着的門衛以後小心翼翼地從另外一個門衛的身上摸索出了鑰匙,喜色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動作飛快地打開了那扇門。
“出去嗎?”
紀夭夭給夏千闌做口型,卻得到了她的制止。按照無極那種多疑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放“陳錫添”這種狡猾奸詐且不夠聰明的人來完成任務的。果不其然,在陳錫添走進去沒多久後,另外一名身材瘦長的男人也從另一側疾步走來,雖然樣貌和無極之前完全不一樣,但夏千闌幾乎可以确定那就是本人無疑。
陳錫添那種人,說他滑頭是真的滑頭,可又不算太聰明。既然他連夏千闌都可以處心積慮地算計背叛,無極絕對不可能再對這種人付出信任的,更況且當時夏千闌之所以不殺他,并不是因為網開一面,而是為了有更深的埋伏在。
使用離間計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會不怕反間計,誰能保證陳錫添當時痛苦的模樣不是苦肉計?在他的心中,或許夏千闌和陳錫添演戲反算計他一把肯定也不是不可能,因此,當他那時候得到了一顆半廢不廢的棋子後,為了絕後患,必定會把陳錫添直接斬草除根。
無極之所以被成為“笑面虎”,那折磨人的手段可比她多得多,陳錫添與其落在她的手中得個痛快,還不如在無極那邊被折磨到死去活來才能慰藉顧馨馨的在天之靈。想到這裏,夏千闌眸子暗了暗,強行抑制住某種快要噴湧而出的情緒,迫使自己的思緒回到了現實。
不知情況但又算是個熱心腸的紀夭夭急得像是個熱鍋上的螞蟻,她生怕陳錫添被尾随在後的無極給殺了,可又隐約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千闌。
夏千闌給南椰遞了個眼色,只見躲在後面的嬌小女孩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幾人暫且按兵不動。但這邊樓是個隔音不好的老樓房,裏面有什麽動靜,很快就透過牆壁的阻隔傳入耳膜來。
起初還是竊竊私語,傳到他們的耳朵裏有些模糊,後來聲音卻因為其中一人情緒的激動而上漲,是“陳錫添”:
“之前我們不是聽到校長說讓簡妮保管什麽的嗎,在這裏,肯定在這裏!但這裏要刷卡怎麽辦?我們去找簡妮偷門禁卡?”
“你他媽給我小聲點。”無極對“陳錫添”的大呼小叫很是不耐煩,在裏面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過因為暫時還需要他的幫助,只得耐下性子來低聲道,“光是門禁卡是沒用的,這邊還需要指紋密碼,雙重鎖。”
“陳錫添”相較于無極就要更加急躁了,尤其是在對方簡單地給他解釋了一下規則之後,那種強烈畏懼的感覺再次讓本就無比惜命的男人深感不安:“那我們趁着簡妮進來的時候把她敲暈了搶行不行,總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吧?什麽時候行動,”
無極對他的蠢簡直是忍無可忍,甚至都不明白夏千闌之前到底是怎麽能容忍下去這個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蠢蛋的,他竭力忍住當場給人頭敲開花的沖動,粗着嗓子惡聲惡氣:
“你這兩天見過那個簡妮過來開門沒?傻逼!這要是放着鑰匙的地方她怎麽可能動不動過來看,要麽只能祭祀當天過來,別他媽再打草驚蛇給老子攪黃了,老子要了你的命!”
“陳錫添”被罵得狗血淋頭卻不敢還口,只睜着眼直勾勾看向他,還是有點茫然無措。他在夏千闌那邊一直都是在躺贏的,根本對複盤之類的沒有興趣,複制出來的人自然聰明不到哪去。無極幹脆放棄了與他交談,急匆匆帶着人走了。
直到他倆的身影消失在盡頭,臉色精彩紛呈的紀夭夭才踉跄着往前走了兩步,胸膛不住起伏。她向來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在聽到裏面兩個人的對話以後哪裏還不明白如今是發生了什麽,聲音斷斷續續道:
“陳錫添他……投靠了無極?”
她下意識地擡眸看向夏千闌,卻見對方只是垂下眼皮淡淡地“嗯”了聲,顯然在接受了這件事實以後不太想過多地去提起。紀夭夭還沒從被背叛的驚訝中走出,忍不住罵了聲髒話:
“他憑什!”後半句因為肩膀被厲安汰拍了拍而堵住,紀夭夭語塞,憤怒地踢了下地上的石塊。她想到自己之前為了救陳錫添受的傷,又想到留了很久被齊根斬斷一大片的漂亮長發,委屈的情緒多過憤然,登時眼眶就是一酸。
倒是南椰對此最無波無瀾,她一來跟陳錫添一點不熟,二來是早就對這樣的事情見慣不怪,看了眼手機即将報警的電量以後表示得找個地方休息了,她今天幹掉了無極那邊兩個人,加上被夏千闌廢掉的傀儡得有三個,無極損失慘重,明天不想辦法找他們麻煩才怪。
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現在想回宿舍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估計宿管也已經查完了房,該有什麽懲罰明天肯定還會有。幾人思來想去竟是只有一號倉庫算是個暫時知道勉強能容身的地方,其餘的地方都保不準會有什麽新的東西。
在倉庫的角落裏原本已經睡着了的簡妮在看到他們回來以後被驚醒,看着夏千闌等人面露警惕之色,不過她的舌頭已經完全不能說話,要說也只能發出“嗚嚕嗚嚕”的古怪嗚咽聲,在發現沒法交流以後,怨毒的目光盯着他們看了會,又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
簡妮身上的傷沒什麽致命的,再加上人留着還有用處,在臨走之前夏千闌給她喂了止血藥又簡單包紮了下,到現在就沒出什麽問題。地下室裏那兩位估計該出來的已經出來過了,現在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不過幾人除了南椰以外還是安排了輪流守夜,在安排的時候小蘿莉理直氣壯提出自己年紀小還在長身體,需要多點睡眠,夏千闌笑着欣然應允。
一夜無事。
夏千闌起來的時候,聽到厲安汰正在跟南椰竊竊私語,他像是聽到了南椰說出了什麽奇怪的主意,聞言瞪大了眼睛倒抽口冷氣:
“把手指頭剁下來?那樣也行?”
“對啊。”南椰無所謂地看了眼坐在角落裏已經清醒過來的簡妮,縱使對方的目光已經直勾勾地盯住了自己,也依舊笑得漫不經心,仿佛那個殘忍的建議不是她提出來的似的,“你們不是說不方便把人給帶出去嗎,我們又不是要她的人,要手不就行了?”
厲安汰:“唔……也是哦。”
簡妮能聽懂他們的話,聞言把自己縮得像一只烏龜,就差沒鑽進牆體裏面藏起來了。不過在南椰掏出小刀思考着這個事情的可行性時,卻被夏千闌給按住了手,小蘿莉兇猛的表情瞬間收斂了起來,變臉迅速,大大方方拽着夏千闌的袖子:
“我早餐要吃肉包子!”
“行。”
簡妮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們,仿佛南椰要吃的是她的肉似的,直到目送幾個人全部走了出去。不過南椰要吃包子倒是真的要吃,在他們一起到了食堂的時候點了兩個,泡菜國的食堂沒有那種中式肉包,只有白白胖胖的像是饅頭一樣的紅豆包,南椰一手一個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狼吞虎咽的樣子有點不大雅觀。
她在遇到夏千闌之前的确是只有在這種條件好點的副本裏才能吃得上飽飯,因此十一二歲了也比同齡人發育要晚一點,在吃飯的時候這個習慣短時間內也不會改過來。
幾個人坐在角落裏,因為來得早,食堂裏也沒什麽人,因此還可以大大方方地聊天。夏千闌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看時間,卻想起來昨晚沒充電,又放回口袋:
“我覺得學生會的指紋密碼不大可能是在簡妮手上的。”勺子攪動白粥,散發的袅袅香氣暫時驅散了昨夜堆積的陰寒,夏千闌悠聲道,“對祭祀最在意的除了我們這些玩家之外估計還有簡妮,在拿到門禁卡之後,她雖然生氣但似乎沒覺得有多怕,如果我們把她帶去開門就能打開的話,簡妮肯定是不想讓我們成功的。”
昨天她在拿到門禁卡的時候特地也觀察了一下簡妮的表情,發現對方的臉上并無多少驚恐,只是單純地在憤怒而已。憤怒來源于哪裏,結合起她之前對鄭秀敏的排斥就能大致推理出來了。
“那你是說,門禁指紋可能是在鄭秀敏那邊?”紀夭夭一點就透,但很快皺起眉毛來,“可簡妮是人還好辦,鄭秀敏是鬼啊?她會那麽好心給我們開門?”
尤其是在祭祀場上被他人頂替了才丢掉性命的鬼,既然還魂肯定是因為怨氣所致,鄭秀敏那麽強烈的怨氣到現在都沒爆發,所有人都不會單純到以為她就是想回學校看看而已。代入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不可能會有那個心思去幫人逃離出去的。
夏千闌吹了吹有點燙的粥送入嘴裏,咽下去以後才回答:“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好了。”今天絕對也會有一場惡戰,昨天無極那邊傷亡慘重,按照那個人睚眦必報的性格哪怕跟他們拼了以命換命也不會讓他們輕易走出游戲。
自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拿出來換的肯定也不是無極的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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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天才蒙蒙亮,這時候才有些人往食堂裏過來,大家都決定先回宿舍把手機電給充一點,不然到哪裏手機沒電沒法用還是挺不方便的。在回到女生宿舍樓底下時,四個女生卻難得看見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邊,叽叽喳喳地讨論着什麽,這時候還沒上霧,被人圍着的是草叢附近一片空地,夏千闌率先走了過去,仗着身高優勢一眼就看到了圍在人堆裏面的屍體。
那是個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軀殼。
宿舍樓不算太高,這名女生應該是跳樓而亡,整個身軀都摔得稀巴爛,五髒六腑漫流一地,大片大片的鮮紅還在她的身下在蔓延,有人的鞋子碰到了那零碎的腦花白.漿,胃裏頓時一陣翻湧,跑到花壇那邊去吐了起來。那張臉是直接朝地的,因此看不清究竟是哪一位,女生們三三兩兩地拉着手站在一起,再也不敢靠得太近。
最奇怪的是,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宿管居然都沒出來,只任由這群女孩子在這裏談論。也沒有人膽子大到敢去給她收屍,不過想收屍也很難把七零八碎的屍體給裝起來,早就見慣了這樣場景的夏千闌怕樂玉珊尖叫,還率先想要捂住她的眼睛,卻沒成想回過頭去的時候看到了女人堅定的眼神,雖然樂玉珊說話的聲音還在顫抖,但明顯比之前的一次又一次好了很多。
“你不怕?”夏千闌略感詫異地問了句。
“怕。”樂玉珊鼓鼓嘴,牙尖輕輕咬了點下唇随後松開,“不過我會努力不給姐姐添麻煩的!”
在她說完之後夏千闌沒有任何回應,不過樂玉珊還是看到她的嘴角飛快牽動了下,随機不合時宜的笑容湮滅。無論是在副本中摸打滾爬,還是在娛樂圈內混,收斂情緒都是一件必須學會的基本功。之前樂玉珊為了演戲去鑽研了半天演技教科書,其中有分析過人們的各種表情細節,她明顯在夏千闌的眼中看到了真誠的笑意,雖然一閃即逝而已。
夏千闌在一片議論聲中大膽地走上前去,不過她要稍微收斂些,沒直接表現出自己已經見過無數個屍體的樣子,動作小心翼翼地,在距離那具屍體還有一段的地方蹲了下來,細細端詳了片刻。屍體是臉朝下,茂密的頭發與白花花的腦漿糾纏在一處讓人不忍直視,夏千闌卻一眼看到了她的後腦勺有一塊玻璃碎片,估計是紮進去的,還挺深,多餘的一截才露出來。
“手、手動了……秀敏姐,是秀敏姐回來了……”
人群中冷不丁傳來這麽一句,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無形的恐慌蔓延了開來,有更多的人開始重複那個女生說的話。就在這時,宿管才姍姍來遲,瞪大一雙眼睛手指向人群,罵罵咧咧的:
“早上不去吃飯讀書在那胡說什麽呢,滾啊小兔崽子!再敢亂說話扒了你們的皮!”
女生們一哄而散,但顯然是沒把宿管的那句話當回事,依舊邊走邊在聊着,只是并非是玩笑的語氣,而是鄭重不已。宿管在罵完人以後眼中也有淡淡的恐慌,不過很快被她壓了下去,色厲內荏地瞪了夏千闌等人一眼。
“昨天晚上沒回來是吧,之後有你們受的!”
宿管說完就怒氣沖沖地走了,動作很快,究竟是氣的還是怕的就不知道了。夏千闌等人回到宿舍先給手機充上電,樂玉珊那邊的充電插頭壞了,嘀嘀咕咕地想換個地方充電,看中了另外一個NPC舍友的插頭。反正是在副本內,命都懸在刀尖上也沒人有什麽心思講禮貌,女人正踮起腳來去夠上面的插頭時,忽而一聲驚叫,趔趄兩步跌進了夏千闌的懷裏。
“有、有血!”
夏千闌反應迅速,一把勾住她的腰往後面拽,同時猛地掀開了上鋪的被子!
她沒想到床上有人。
确切來說好像不能稱之為……“人”。
按照剛才被子的厚度,夏千闌還以為宿舍裏已經都清空了,卻沒想到那個“人”還躺在被窩裏,只是整個身軀被壓得完全扁了,血污透過床底下的被褥,甚至都染紅了木板床。那個人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紙片人”,薄薄的一片像是易碎的紙張一樣,五官和身體都徹底被壓得扁平扁平。
饒是夏千闌見過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死法都忍不住倒抽口冷氣,但在她松開了被子的時候,卻見到那張“紙片人”緩緩地直起了身子,臉上的五官已經僵硬到不可能再動了,還保持着臨死之前驚恐的表情。
“對不起……”
她的聲音也像是經過了特殊處理似的,或許是因為嗓子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