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V章 (1)
游恬恬瞪大雙眼, 身體本能後仰,重心下墜,坎掌似川流般崩騰而出, 從鷹爪中游走,連擊鷹爪合谷與手肘麻筋,武者不慌不忙,重心下落,似龜般定住身形, 又雙手成蛇吻, 閃電般收回。
游恬恬定定神,一雙眼沉沉地望着那武者, “你瘋了?”
以他行事,廢了武功是最輕的。
“我早瘋了。”那武者冷哼, “我好不容易成為武者,賺點錢怎麽了?你們世家子有錢,不必為錢發愁,哪裏懂我們這些普通武者的苦?我靠自己本事吃飯怎麽了?”
“既然你們不給我活路,我也不必給你們活路!”
他鶴躍而起, 長臂如猿,在空中劃過半輪, 似蛇般纏絞游恬恬脖子,半息之間, 他連換三招, 顯然外家拳腳功夫早已娴熟,一拳一腳, 自由随心。
雖學得雜, 但同樣精。
若他沒走錯路, 或許能走出獨屬于自己的武道之路。
游恬恬身子半側,右手擡起,艮掌應招而出。
掌似巍峨之山,穩重不可摧,內勁更似連峰山脈,連綿不絕。
武者只感覺兩人相觸的地方,好似無數根鋼針同時紮入,筋脈內更有毫針游走,半邊手臂痛得酥麻。
武者收手徒然尖嘯,尖銳的音波化作長針,鑽入游恬恬雙耳,徑直貫通耳膜,又繼續往裏,震蕩腦髓。
游恬恬痛苦凝眉,脖間青筋□□,兩道血流從耳道緩緩流出。
而這時,武者重拳出擊,裹挾着內勁,直沖游恬恬太陽拳。
“哈!”
游恬恬長吐一口氣,緩解受音波攻擊的痛苦,同時頭往旁一甩,身子徒然半轉,一拳帶着拳風擦游恬恬鼻尖而去,可見若游恬恬反應慢上半分,此時已沒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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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穴,乃人之死穴。
她沒有順勢後退,而是擡手,坎掌再出。
水者柔也,游恬恬此時坎掌非之前那般如滔滔之河,而是涓涓細流,似水草般貼緊對方雙臂,重重擊向對方手臂內側。
正是被艮掌擊中的地方。
武者再次感覺那處,被千萬根長針刺入,旋轉,攪拌,痛得使不上半點力道,他想拉開距離,但游恬恬卻坎步如影随形,死死黏住。
武者面部表情猙獰一瞬,猛地彈起右腿踢向游恬恬右腿腿彎。
之前武者都只用拳和掌,此時猛地出腳,十分出其不意。
游恬恬右腳腳跟外移,腿彎左斜,下腰,擋住這一腳,而右手卻猛地從下往上,從武者兩手之間插過,拍向武者右肩。
咔嚓——
武者右手脫臼,軟綿綿地垂落着,使不上力。
武者面容肌肉抖動,不顧右肩疼痛,雙腳連環踢出,游恬恬顧不得起身,直接屈膝行震步,似閃電般撤步,避過這一連環踢。
游恬恬覺得雙-腿不像是自己的,不僅僅是右膝受了一踢,更因為屈膝行震步,對雙-腿傷害太大。
至少肌肉和筋脈拉傷了。
不過游恬恬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八卦步,可以不拘姿勢的。
只要細致掌控雙-腿肌肉,蹲着都能行。
但此刻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游恬恬正欲趁熱打鐵,廢了這人另一只胳膊,誰知這武者含恨瞧了游恬恬一眼,往前一撲,就要從四樓跳下。
游恬恬眉心一跳,這可不行,便算是外練練家子從四樓跳下也絕也不會毫發無傷。
之前還能說是傳統武術,但被他跳成功,絕對沒法說通。
衆所周知,傳統武術,沒有輕功,沒有內力。
她想也不想,跟着轉身一撲,身子抵在欄杆上,雙手抓住那武者的雙-腿。
“啊,有人跳樓!”
之前游恬恬和武者在樓道內方寸之間打鬥,除了安陽,并沒有人瞧見,此時那武者想逃,這麽被拉着腿倒掉懸空,自然下邊經過大廳的,都瞧見了。
不僅僅如此,國民看熱鬧的本事不小,不多會兒,一樓包廂的人都出來,對着上邊指指點點,還有人報警,喊酒店服務員。
大堂經理暗暗叫苦,今天是個什麽日子,先有小孩用彈弓射刀差點鬧出人命,後有人想不開要從四樓跳樓,他們禦廚,到底招誰惹誰了?
他也瞧見後邊拎着武者雙-腿的游恬恬,暗自慶幸,幸好有好心人抓住了,不然那瘦巴巴的人真死在禦廚裏,他們禦廚還要不要再開了?
他們做的是富豪生意,而富豪,最忌諱死人了。
只是這好心人真倒黴,兩次事故都牽連到了她。
保安急沖沖的趕來,驅散人群,在一樓鋪墊氣墊,酒店經理雙目一眨不眨地望着上邊,不斷祈求,再堅持久一點,堅持到氣墊充滿氣。
下邊看熱鬧的人群中,之前那對年輕夫妻也在,年輕女孩摟着自己兒子,有些驚訝,“原來是武者。”
旁人瞧不出來,但他倆雖然沒有武道天賦,但出自武道家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事。
年輕男人道:“賠禮可換一換。”
上邊,武者不斷掙紮雙-腿,想要從游恬恬手裏掙脫,但游恬恬雙手好似鉗子鐐铐般,紋絲不動。
但武者并不放棄,掙紮力度加大,游恬恬雙手發酸,又見下邊聚集不少人,而四樓各廂房,亦有吃飯的人出來,更有熱心的想要過來,幫游恬恬救人。
其中就有出來尋游恬恬的游父和游哥。
游恬恬心知不能再耽擱下去,低喝一聲,內勁吞吐,武者似風筝般揚起,往四樓倒飛。
他剛飛過欄杆,游恬恬雙手連擊,從左肩排起,之後是雙腿。
“啊——”
武者一聲慘叫,兩腿似蛇拱動般形成尖波浪形狀,腳踝、膝關節、髋關節同時錯開,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而他左肩,亦是軟綿綿的垂落。
他在走廊上滾動幾圈,狼狽地躺倒在地。
走廊上鋪有絨毯,武者并沒有摔痛,更多的還是四肢卸掉以及翻滾時觸碰到關節的疼痛,他額心冷汗直冒,然眼神發紅,神情癫狂,“殺了我,殺了我!”
旁邊想要幫忙的男士吓得站住腳步,只有游父和游哥跑了過來。
游父和游哥率先用雙眼檢查游恬恬,确定她沒受傷後,游父才望向那瘦得好似的武者,低聲問游恬恬,“乖寶,這人這裏,是不是有問題?”
他指指腦袋。
游恬恬點頭,“對,是有點問題,發病了。”
她率先給武者定名,如此之後這武者說出再讓人吃驚的話,也只會以為他在說胡話。
旁邊有名男士見這武者慘樣,望着游恬恬神情有些異樣,雖然對方是精神病,雖然對方可能襲擊她,但她出手未免也太重了吧?
手腳關節全卸了,是個狠人。
還以為游家千金不進公司,是游家兩個男人養得嬌,用來聯姻的,誰知道不是嬌,是驕。
這事傳出去,誰敢打她主意?誰敢惹她?
不怕惹了她,來回卸胳膊,驗傷都瞧不出半點痕跡。
那些男士,默默往後退幾步。
“哈哈哈哈,你們這些世家知道什麽?不許我們以武者身份賺錢,不許我們對普通人說出武者身份,可是你們知道,不憑借武者身份賺錢,錢真的很難賺?”
“我們這些沒有背景的武者,沒有賺錢來路,只能一輩子留在開脈兩境三境嗎?憑什麽?憑什麽你們壟斷大半資源,還要斷我們普通武者的路?”
“憑什麽你們家人吃金山穿銀衣,我們家人就要受苦,連生了病,都沒錢治?憑什麽你個開脈三境,能打得我這個開脈十境毫無還手之力?”
“世道憑什麽這麽不公?我要殺光你們這些世家武者,殺光,殺光!”
那武者龇牙,望着游恬恬的視線不像是人,反倒像一只兇獸,眼底只有滿滿的惡意。
游父微微凝眉。
這人說話有條理,不像是在胡說。
他望向游恬恬。
游恬恬眉眼冷淡,對他的話無動于衷。
這并不是他殺人的理由。
武者想要賺錢,比普通人渠道要多得多,去娛樂圈當武指武替,去武館、武校、少年宮當教練,去軍隊去警局,或者去當保镖,去深山挖靈藥,都可以。
他的競争力,比普通人高得多,也能活得滋潤得多。
而且每月武協給一萬補貼,雖然少,但很多普通人工作辛辛苦苦工作一月,工資還沒一月。
至于生病沒錢治?現在有各種慈善機構,醫療互助機構等可以籌善款,那些普通人都沒崩潰,他這個比普通人有更多賺錢本事,還能每月白拿一萬的武者,憑什麽崩潰?
無非就是貪心不足,又憤世嫉俗,平時不努力不攢錢,出問題解決不了,就将責任全推到旁人身上。
是個無能的懦弱者。
瞧出游父眼底懷疑,游恬恬解釋道:“他是練家子,沉迷武俠小說,天天想着殺人。”
“不僅是個精神病,還是個危險分子。”
“哦。”游父不說信沒信,只眼底閃過思索。
“你是不是在心底不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覺得和我說話拉低了你的格調?哈,你們這些世家武者,真是惡心得讓人作嘔。你們別得意,我只是最底層的喽啰,總有一天,你們會被殺光,殺光,哈哈哈。”
游恬恬緩慢擡眼,定定地望着這武者,明明是杏眼,卻比瑞鳳眼還有威嚴,那武者的哈笑聲,生生卡在喉間。
他憤恨地盯着游恬恬,連連冷笑。
游恬恬收回視線,眼底閃過異樣。
普通武者,私下建了個反世家聯盟?
她暗自搖頭,目前武協她覺得不錯,明面上還算公平公正,對普通武者也挺照顧,沒有師承的普通武者,可以從武協APP上學習,不至于走錯路。
這一點,誰都得承認,武協辦得不錯。
至于更多的,她修為低,還沒接觸過,并不敢打包票,但想來,雖不至于完全公平公正,但也不至于太偏頗。
和社會上其他圈子一樣。
沒有絕對公平公正。
若他連這點都看不清,連小孩兒都不如,小孩都知道,成績好的老師更關注,乖巧的大人更喜歡。
人天生心是偏的,規則再公平公正,也免不了人情。
“抱歉抱歉,還請諸位讓下路。”五樓貓耳山的武者扛着擔架跑了過來,将地上的武者往擔架上一擡,就往五樓而去,留下一名三十多歲開脈九境的武者,走向游恬恬,笑道,“這位,”
他瞧了瞧游父和游哥,改了稱呼,“小姐,還請五樓一敘,做個人證。”
“好。”游恬恬望向游父和游哥,道,“爸,哥,你倆繼續去吃,我去去就來。”
游父心下焦慮,卻只能應道,“好好,乖寶,我和你哥等你,不着急。”
他望着游恬恬背影,望着她一步步走遠,這一刻,像是乖寶和他之間有一層看不見的膜升起,膜這邊,是他看慣的世界,膜那邊,是一個全新的他不曾認識的世界。
那個世界,危險、恐怖卻神秘。
而乖寶,屬于那個世界。
他又想起那聲聲“武者”,他真的是精神病嗎?
游父懷着一顆沉重的心,與游哥回到包廂。
游哥也意識到了什麽,從游恬恬拒絕兩人觀看比賽,到那麻杆似的人說不能向普通人說武者身份,所以,乖寶也是武者?
武者的世界這麽危險?動不動打打殺殺?
他望向游父,喊道:“爸。”
游父擺擺手,道:“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頓了頓,他又道,“便算知道又如何,能阻止你妹妹?我們能做的,是多賺錢,多多支持你妹妹。你沒看到那精神病仇富的樣子?估計武者很耗錢。”
“我明白了爸。”兩人都沒有心情再吃飯,各坐在座位上,沉默。
那邊,游恬恬随貓耳山武者上了五樓一處休息室,休息室內,貓耳山武者都在房間,不僅僅是貓耳山的武者,在五樓吃飯的武者,都跑過來看熱鬧。
“他這是什麽情況?”
見他人瘦成這樣,手腳都折了,還罵得起勁,禁不住啧啧出聲。
好頑強的生命力。
“不知道。”這些武者都不在現場,是聽到動靜才下去的,等他們下去時,這人已經這樣了。
“诶,當事人來了。”
瞧見游恬恬,他們讓出一條道,見游恬恬只有開脈三境,更是稱奇。
以開脈三境對開脈十境不落下風不說,居然将開脈十境逼得跳樓,最後更是手腳皆折,這是何等奇跡?
可以寫入武協歷史了。
對強者,武者都有應有的尊重,沒誰作死上前冒犯,但好奇心難免,有人終于忍不住問,“他怎麽惹你了?”
不等游恬恬回答,武協來人了。
領頭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修為游恬恬看不透。
他滿臉嚴肅,似是常年皺眉,眉心有一道深深的豎紋,似川似壑,他雖然面容嚴肅,但望向游恬恬的視線很是友善,“你很不錯。”
頓了頓,他又道:“我是冷榮為,武協副會長,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你若有任何不懂,都可問我。”
這人,正是陪會長山羊胡一同觀看朱雀杯比賽的那名中年人。
他之前便已關注游恬恬,此時見她擊敗開脈十境,更是贊賞。
“謝謝。”游恬恬接過名片。
冷容為視線落到那武者身上,冷聲道:“這人是通緝犯,在柳陽殺了十名普通人,一名武者後潛逃,之後接連流竄到芬陽、游州等地,共殺了三十二名普通人,八名武者,無論警局,還是武協,都有他的通緝令。”
有武者壯着膽子問,“他說什麽有病沒錢治是怎麽回事啊?”
回答的不是冷容為,是他帶來的一個小年輕,她道:“還能怎麽回事,這人平時不工作,就靠武協一萬過活,美曰他是武者,要專心練武,還拿家裏存款去買藥材買營養品,哦,對了,他還買異獸肉,這樣,家裏存款就霍霍沒了。等老人家患癌,沒錢治後走了,他沒人照顧,又沒錢,想不開,報複社會了。”
她瞥瞥嘴,不悅道:“開脈境武者能修煉的時間有限,每天五點起,開脈兩小時,之後工作,待下班後回來練習拳腳功夫,根本不影響日常生活,而且,開脈境耗損的氣血完全可以從普通食物裏補足,不一定要吃異獸肉,他異獸肉吃不起,普通食物還不是由你任吃?”
“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搞得是誰逼他的一樣。誰不是這麽過來的,就他高貴?信不信,他出身武道世家,又變了一張嘴臉?”
這個女孩,也是普通武者,她比那麻杆還不如,麻杆至少還有親人,她還是個孤兒呢。
她瞧不起他。
聽完那女孩不屑的話,他怒道,“不是的,不是的,明明是武協,是那群世家,他們壟斷資源,不給我們普通武者活路。武協主要人員也是世家,他們自然維護世家利益,這群世家,都該死,該死。”
女孩冷笑,“你的意思,是要讓武協将異獸肉免費給你發?”
不等那武者答話,她繼續道,“美得你,異獸肉都是那些武者拼死拼活殺死的,你也好意思想。你想吃異獸肉,自己去獵,你以為自己是嬰兒,還要人來喂?”
冷榮為道:“不必與他多廢口舌,這類人從不會往自己身上找問題。将他丹田廢掉,關節扣上,送回警察局。”
“你們這些世家高高在上,連批判也高高在上,我不服,我不服。蒼天不公,蒼天不公!”
游恬恬瞥向他,忽然開口:“你憎恨世家武者,為何殺的都是普通人?”
“只有足夠的鮮血,才能震懾這些世家武者。他們不是僞善?不是假惺惺地要保護普通人?我就要殺普通人,讓世人看看,這些世家武者,是如何說一套做一套!”
游恬恬定定地望着他。
麻杆武者又讷讷閉嘴,神情卻依舊憤恨。
“我擊敗了你,你是不是很不服?”
“當然不服,你從小就開始蘊養氣血,又學習精妙武學,擊敗我這個野路子,豈不是很正常?”
游恬恬諷笑,“看來你很為自己沒有出自世家而自卑啊。”
“你胡說,你們世家武者,慣會巧舌能辯,該死該死!”
“你錯了,我也是普通武者,我祖輩、父輩,都是普通人,而我,也是無意間才踏入,武者世界。”游恬恬淡淡道。
“不,不可能。”那麻杆武者不信,普通武者,如何能出這麽一個驚豔絕倫的人物?
她肯定在騙他。
普通武者底蘊爆,修煉資源不足,所習拳腳和開脈技術粗糙,絕對打不過世家武者。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游恬恬移開視線,語調沒有多少起伏,“開脈境只是武者蹒跚學步時期,走得慢不代表潛力不行,走得快也不意味着什麽,到了開竅境,與天地互通能量後,才是真正較量的地方。”
開竅之後,攝取天地元氣的快慢,才是武者資質的區別。
而武者資質,老天随機分配,不看普通武者和世家武者。
“武道途上,只有悟性根骨資質心性的區別,沒有世家武者和普通武者的區別。”
“你連起點線都沒來到,卻自以為那是終點,不覺得可笑?”
“說得好。”冷榮為望着游恬恬,愈發贊賞,“楚莊王言:‘武有七德——禁暴、輯兵、保大、定功、安民、合衆、豐財者也’,你們扪心自問,武者七德,你們達到了幾樣?”
這不僅僅是對麻杆武者說的,更是對場上其他武者說的。
麻杆武者,自然是一樣不曾做到,其他武者一一比對下,也面帶羞愧之色。
冷榮為略微滿意,知道羞愧就好。
“練武先練心,立人先立德,記住他的下場,記住他的教訓。”冷榮為一指麻杆武者。
衆人唯唯。
冷榮為又望向游恬恬,道:“武協那邊的懸賞,還有警局的懸賞,我們會發到你武協賬號上,你注意查收。”
“好。”游恬恬起身,問,“沒我事了吧,我先走了。”
冷榮為颔首,道:“明天比賽加油。”
“多謝。”
“不不不,每一階段都很重要,一步快,步步快。”麻杆武者還在激動辯論,可是此時,無人再應他了。
游恬恬最後瞥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萬惡論跡不論心,論心終古少完人’。
武協不管內裏如何,但他們喊出安民口號,并實際上做到,這就足夠了。
她回到四樓包廂,見游父和游哥一個賽一個沉默,禁不住樂道,“爸,哥,你倆不會将那神經病的話當真了吧?”
游父擺擺手,只道:“吃飽了。”
游恬恬望着桌上一大半菜,再估摸下游父游哥吃過的分量,拿起筷子繼續吃。
游父吃驚,攔了一攔,“乖寶,都冷了,小心涼胃,我讓人再上新的。”
“不用了,浪費。”游恬恬沒有浪費習慣,哪怕此世出生富貴,被父兄嬌養,依舊沒染上那些壞習慣,前世她父親教導,在她身上烙下深深印記。
她吃得很快,風卷殘骸,将剩餘的菜一掃而空。
游父沒有再勸,論道德,他和大輝兩人捆起來,都比不上一個游恬恬。
明明從苦日子過來的是他,但艱苦樸素奮鬥精神,傳到了乖寶身上。
游父沒有要禦廚免單,堅持付了款,雖說那意外禦廚有安全保障不到位責任,但這責任,達不到賠償十幾萬的程度。
他沒有占便宜的習慣。
在商場,有占便宜心思的,往往都被吞吃得渣都不剩。
與游父和游哥在禦廚門口分手,游恬恬跑步回去,門口,安陽又喊住游恬恬,游恬恬仿若沒有聽見。
若非冷榮為最後那武者七德提醒,她是要揍安陽一頓的,誰讓他運氣好,又逃過一劫呢?
或許真有天命主角吧,但主角,并非奇遇一直加身的。
劇情結束,他也只三十來歲,未來那麽長,會發生什麽事,誰知道呢。
回到華庭,容瑾惟第一時間崩了出來,顯然一直留意外邊動靜,才能在游恬恬經過小道時及時躍出。
她身似鴻雁,輕飄飄落點游恬恬身側,雙目亮晶晶的。她先上下打量游恬恬,問:“恬恬,你沒受傷吧?”
“沒有。”游恬恬挑眉,“信息傳得這麽快?”
“對啊,事情還沒過,帖子先發了,還同步直播,讓人想不知道都難。”容瑾惟激動地兩頰通紅,“恬恬,你以後一定會有大出息。”
以開脈三境生擒開脈十境堕武者,堪稱傳奇。
“也許,在武協傳說裏,我能借你的光,也留下姓名。”
比如,游恬恬,幼時與容家瑾惟交好雲雲。
“沒那麽誇張,傳奇人物還是有很多的。”游恬恬笑道,“你以後也會成為傳奇。”
容瑾惟元氣滿滿,“嗯嗯,我會努力追上來的。”
“加油。”游恬恬握拳,給容瑾惟打氣。
兩人說了片刻話,容瑾惟便識趣的告辭。
次日七點,容瑾惟跑來尋游恬恬,和她一道跑去前往貓耳山。
今日進行複賽,只剩下七十二人。
相較昨日,游恬恬只是草叢裏一株不起眼的野草,今日就是草叢裏直立的鮮花,顯眼矚目,認識的不認識的,都過來和她打聲招呼。
攀不着交情,也能混個面熟。
萬一日後,就用上這條人脈了呢?去山海境內,或許就因為這個面熟,被救一命了呢?
世家弟子不管武道之途走得快還是走得慢,都在為日後去山海境做準備。
志趣高遠,才能堅定步伐一步步往前走。
今日比賽較之昨天更為精彩,弱者大多在昨日便已淘汰。
游恬恬連看三場比賽,昨日生擒開脈十境武者的驕傲全都折斷。
昨天那武者雖有很多歪理,但有一句話說對了,世家掌握了很多武學資源,拳腳刀棍等功法,較之普通武者更為精妙。
同為開脈十境,昨日那武者較之臺上開脈十境,遠遠不如。
而這些開脈十境,目前暫無人晉級。
來參加比武的除了世家武者,也有普通武者,他們拳腳兵器功法都很簡樸,但大開大合簡單招式之下,用得精妙時也不比世家武者差,更甚至,她瞧見一名普通武者,用最簡單的直拳,将對手轟下臺——今日只設了五個擂臺,擂臺和擂臺之間場地變寬,不再外邊設圍繩,只圈了道白線,出線即輸。
當然,這也是防止武者打起來太過激動,忘了留手,若還有圍繩,敗者連躲都沒處躲。
可見,實力和拳腳精妙沒關系,和人有關系。
游恬恬忽而湧出一個念頭,她游氏八卦掌,是否也能在她手裏,發揚光大呢?
她前世加今生,一直練習的是游氏八卦掌,游氏八卦掌幾乎融入她的骨髓,她能不能将游氏八卦掌,和伏羲八卦掌結合起來?
這個念頭一起,再也壓不下去。
她的心砰砰砰直跳,腦中不斷琢磨如何融合,但暫無頭緒。
游恬恬發熱的頭腦這才冷卻下來,知道這事不能急于一時半刻。
腰間小圓盤嘀嘀地響,游恬恬望向對站屏,前往八號擂臺。
她的對手,是一名開脈十一境的武者。
容瑾惟認出來人,在旁邊叽叽喳喳科普,“鄭雯,貓耳山的,善八極拳,走剛猛路線的,這才是真正的方寸之間見真谛,貼着打,猛追猛打,別讓她近身。”
游恬恬連連點頭,應聲好。
躍過拒馬,游恬恬走進白線圓圈內,右手成拳,左手為掌,行了個武道禮。
鄭雯還了一禮。
鄭雯是個俏麗的姑娘,只一米六,勁痩勁痩的,露出的胳膊上沒有明顯肌肉痕跡,誰也想不到,她這小小個子裏,蘊藏着恐怖力量。
裁判切掌,“開始。”
裁判話音落定,鄭雯不丁不八站好,沒有急着進攻。
游恬恬自然也不急。
于是,場上猶如按下靜止畫面一樣,兩人望着對方,誰也沒有動作。
臺下衆人:“……”
啊,擱這演偶像劇呢?
兩人都沉得住氣,倒是下邊觀看者有些沉不住,沖啊,不沖怎麽知道好不好打?
但不敢發聲,怕影響臺上兩人發揮,只憋得自己難受。
半分鐘過去,鄭雯率先發起攻擊,一個馬步側沖迫近游恬恬,緊接着手臂肌肉鼓起,一個弓步沖拳,照游恬恬胸-前而去。
右拳帶風,似有金屬截面凝于拳頭,可破一切堅固之物。
鄭雯速度很快,但兇性不足,昨晚經過那個窮兇極惡的武者,鄭雯這點拳風就不夠看。也是因為有昨晚那場生死鬥經驗,游恬恬面對十一境武者,依舊冷靜無比。
她計算對方攻擊落點,一個震步後躍,避過這暴戾一擊,鄭雯腳後跟一踩,再次彈跳,追上游恬恬,又是一個弓步沖拳。
游恬恬再次後退,避過這一擊。
鄭雯屈膝躬身,又是一個彈跳。這次她尤在半空,游恬恬忽而往前一個震步,手握上鄭雯手腕,一個分筋錯骨手,扭轉鄭雯手部關節。
鄭雯被抓住手腕,眉眼間沒絲毫動容,她将身一扭,順着游恬恬分筋錯骨力道跪步旋轉,卸下力道後一個弓步頂肘,被游恬恬抓住受制的右手,竟成了一記出其不意的殺招。
“崩——”
掌風寸勁,似崩山岳。
游恬恬迫不得已放開鄭雯手腕,一個巽步滑走,拉開距離。
鄭雯折身迫近,氣沉丹田,腰腹用力,手臂似鐵棍般一掌直拍過來,游恬恬再次後退。
這連續變招呼吸間轉換而成,從鄭雯連擊占據上風,到游恬恬驀地反擊,再到鄭雯借危出殺招,一驚三變,勝利天平來回牽扯,稍有放松就跟不上節奏,底下衆人一直沒敢眨眼,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甚至屏息凝神。
直至此時臺上氣氛沒那般繃緊,才長吐口氣,議論紛紛。
“哎,可惜了,那一招竟沒能奏效,到底只有開脈三境,不能再複現奇跡。”
“她能反擊那一招,已足夠亮眼了,多少比她實力高的武者,連游走之力都沒有,更別說反擊了。”
“确實,便算敗了,也足夠榮耀。到底還是修為太低了,之前足夠看的速度,在開脈十一境面前沒有優勢,她拉不開距離。”
“對八極拳來說,拉不開距離,就意味着被連連暴擊,一旦找不到機會反撲,就只能被暴擊至死。”
“也不一定,鄭雯一直在出擊,游恬恬一直在游走,游走總比出擊省力,只要耗到鄭雯氣力将盡,攻擊力不足,她還有餘力反擊,她就能翻盤。”
“開脈三境,和開脈十一境,兩者之間氣血差距,豈是那麽容易抹平的?她能堅持到那個時候?更有可能,是她氣血先耗盡,躲不過鄭雯連擊。”
下邊武者不太看好游恬恬,覺得奇跡該到此為止了。
容瑾惟有些生氣,道:“恬恬還有絕招沒出呢。”
比如兌掌,比如艮掌。
“她不敢硬接啊,她氣血比不上,這是事實,有這差距在,她和鄭雯敢硬碰硬嗎?她那絕招是沒出嗎?是她不敢出,是沒機會出。”
容瑾惟憤憤。
雖然覺得這些武者分析得有道理,但心底還是希望游恬恬再創一個奇跡。
臺上游恬恬依舊以巽步游走,幾次被逼至白線,又在關鍵時候回到中央,又一次被逼至白線,望着氣勢洶洶的沖拳,游恬恬出掌。
鄭雯目光沉沉,沖勢不減。
在一拳一掌即将碰到時,游恬恬忽而右掌在空中劃過弧度,貼着鄭雯手腕滑過,她一個巽步旋轉,落到鄭雯身後。
此時鄭雯招式已老,力道收不回來不說,連沖勢也難以控制,她雙-腿連動,虛步馬步連換,同時她右手掄圓,提膝盤肘,力沖後臂,擊向背邊。
正擋住游恬恬的艮掌。
這一招擋得好,危險關頭,尤能後擊,不讓自己後背受敵。
然鄭雯忽略了一件事,當然也是游恬恬刻意引導的認知,她以為游恬恬不敢硬接她的拳掌,是擋不住,所以她以為自己這一擊,必能将游恬恬擊退,為自己贏取轉身時間,但,從兩人相接之處傳來的巨力,讓她忽然明白,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對方不接,并非不能接,而是,策略。
相接之處的巨力似燃燒的能源,促使她繼續前沖,噔噔噔往前沖了幾步,她再次控制住身形時,她已站在外線之外。
她輸了。
鄭雯深吸一口氣,轉身望向游恬恬。
她抿唇,朝游恬恬行了個武道禮,随即轉身離去。
她雖然一開始有所輕視,但,并未失水準,特別是游恬恬反擊之後,她更是盡了全力。
也便是說,這個開脈三境,有開脈十一境的實力。
她輸了,心服口服。
“啊啊啊啊啊——”
臺下衆武者要瘋了,居然打贏了,絕境翻盤!
她怎麽做到的?怎麽做到的?
開脈三境力克開脈十一境,這是個不可複制的奇跡。
其中以容瑾惟最為激動,果然恬恬就是最棒的。
她就說,恬恬還有絕招沒使出來,這不,一使出來就贏了!
游恬恬下擂臺,容瑾惟沖過去用力抱住她,激動得兩臉通紅,“恬恬,你太棒了,太棒了。”
容瑾晟站在一旁,一雙眼沉沉地望着游恬恬,道:“你很強,不過,我也不會差。”
游恬恬照例鼓勵,“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