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回安城
發出那一擊後, 游恬恬全身元氣抽空,渾身軟綿綿地提不起半點力量,似一張紙板墜-落。
這麽高的高度, 沒有元氣護身,她會摔得四分五裂。
但她心底并無畏懼。
或許是,信任有人會借助她?
她偏頭,果見那邊喻孟辰似鹞鷹展翅,于空中一點一蹦, 如青煙如風行般, 往這邊疾馳而來。
他的身後,乾山山神八蹄和尾巴被削斷, 一柄長劍從山神前方穿過後方。
那名新生神明,眸光漸漸黯淡, 卻依舊沒死,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回到後邊雙子峰。
不等她看到更多,上邊不凡境武者神情複雜地一揮手,一股輕飄飄地力量凝于游恬恬後背, 讓游恬恬如置身于雲床之中。
他往前一推,将游恬恬推到孟喻辰那邊, 顯然雖然在上邊作戰,但也對下方局勢一直有所關注, 知道兩人相熟。
安置好游恬恬, 他沖入下邊戰場,似龍入大海, 虎下山林, 一步一個異獸人頭。
而瞧見乾山山神逃走, 蛇身人面山神墜-落,猙和畢方見狀,一個奔跑,一個展翅高飛,瞬間也消失于戰場之上。
其他異獸沒了領頭羊,轟然散去,不顧性命不顧同族往外急奔。
戰場上的武者沒有去追,沒了山神,這些異獸不足為據。
游恬恬腎虛體軟,像是被小妖精吸完全部精氣的書生,軟綿綿地站不直。
喻孟辰用手臂橫在游恬恬背上,另一手扶着游恬恬的手臂,助她站直。
這個姿勢有點暧-昧,近乎摟腰,但因為喻孟辰有分寸,不該碰的都沒碰,游恬恬也沒覺得不适。
她兩眼發直,身子軟綿綿地往下倒,要不是喻孟辰,她可能往地一躺,就這麽睡着了。
喻孟辰心下也焦急,他秘法即将結束,雖然沒有游恬恬這後遺症大,但也會虛弱一段時間,等秘法過去,他就扶不住游恬恬了。
到時候,兩人一同摔在地上,像話?
游恬恬會不會覺得他太虛?
還在追求期的男性,很在意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一點點小事就患得患失。
恰好武者開始收拾戰場,有武者擡擔架,将受傷的武者往外搬,有武者收拾場上異獸屍體,有武者替身隕的死者收屍,有武者收起地上兵器……
喻孟辰忙道:“這兒,這兒有傷員。”
兩名武者聽見,擡着擔架過來,見游恬恬身上血塊将武道服板結,整張臉沒有一點白皙幹淨的地方,而且虛得一個勁往下滑,忙上前放下擔架。
喻孟辰扶着游恬恬在擔架上躺下,自己随擔架一道出戰場。
游恬恬聽到武者收拾之聲,又見喻孟辰在身邊,放心閉眼,她心神剛松,意識徹底沉-淪。
等她再有意識,是在醫院。
雪白色的牆壁,雪白色的床單,明亮亮的房間,以及挂着的吊瓶。
吊瓶有點詭異,是血紅色的。
游恬恬思維擴散,輸血?穿入靈異片?被拉入無限流?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游恬恬偏頭,左右看看。
左邊是個不認識的病友,右邊倒是熟人,喻孟辰,他也在輸血紅色的液。
游恬恬視線從紅吊瓶落到喻孟辰臉上,喻孟辰平躺在床-上,一雙濃眉皺着,好似睡覺也在難受。
也是,他的秘術估計也有後遺症。
游恬恬收回視線,想要起身,但她手腳依舊發軟,沒多少力氣,好似是久病之人被掏空了身子。
很不适應。
游恬恬凝眉,她從沒這麽虛弱過,難受得要死,像是呼吸都是種負擔。
她忽而想起她媽媽,她媽媽被廢去丹田,也是這種感覺嗎?
那之後十幾年,她媽媽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
這樣的落差,這樣的無望,她媽媽是怎麽适應下來的?
越是了解,就越是憐惜她媽媽,偏偏她什麽都不敢跟游父說,怕她爸接受不了。
哎。
要是她爸敢再娶,打斷他的腿。
游恬恬認真地想。
以前她對她爸再找老伴一事無所謂,不找也行,找了也可以,但現在,堅決不行。
她媽付出深情,她爸必須回以同樣深情。
就這麽個起身的簡單動作,游恬恬就出了一身冷汗,連連喘氣,更是呼吸都重了幾分。
游恬恬深呼吸緩解不适,對自己舉動倒不後悔。
她只是虛弱一段時間,但卻能結束一場大戰,再怎麽計較,也是劃得來的。
她雙眼再有聚焦,正對前方電視機。
望着黑屏幕電視機,她有些想看電視了。
只是電視沒開,房間內安安靜靜的,倒是醫院外邊有人說話聲,但游恬恬聽不清說話內容,像是本來對她開放的世界,又蒙了一層紗。
習慣了之前耳聰目明,身強體壯,現在這樣,還真是各種不适應。
游恬恬百無聊賴片刻,有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她見游恬恬已經醒了,坐在床頭,輕聲問:“有哪不舒服?”
“虛脫,脫力,呼吸困難。”
醫生給游恬恬把脈,道:“沒大事,筋脈沒斷,丹田沒廢,身體外傷愈合得挺好,體內還有一股藥力,是朱果吧,你吃了不少朱果,這些藥力沒消耗完,也在緩慢蘊養你的肉-身,等你緩過這陣後遺症,你的肉-身強度會比之前更強。”
醫生見多了秘術爆發後遺症,游恬恬這個,算是比較溫和的。
很多大秘術,不是毀丹田就是毀筋脈,要麽修為下降一個大境界,癱瘓個半年,游恬恬這個,不算事。
“你那有養生方子麽,要不要我替你開一張?”醫生又道,“你現在身體虛弱,要補,大補,不要擔心虛不受補,大補的藥經過調和,能攢在肉-身裏,慢慢滋潤。”
“要,多謝醫生。”游恬恬在醫院還算個乖寶寶,很聽醫生的話。
醫生又替游恬恬把把脈,确定沒多大事後,就要離開。
有天趕緊問,“這個吊瓶,吊的是什麽?”
醫生擡頭瞧了一眼,笑道:“是白(艹咎)+帝休汁,能補充能量、緩解疲勞,也能助人進入深度睡眠。病人受傷,要有足夠的休息時間。”
游恬恬點頭。
醫生見兩外兩人還在睡,帶着助理醫生前往下一個病房。
醫生一走,游恬恬又無聊了,不能看電視,又沒有手機,也沒有書,無所事事,讓人發慌。
幸好這個時候喻孟辰跟着醒了過來,他在床-上躺了片刻,意識清明後,忙往左看。見游恬恬好生生地坐在床-上,松了口氣。
“你醒了呀,感覺怎麽樣?”游恬恬問,“你那秘術後遺症是什麽,斷筋脈,斷丹田嗎?”
喻孟辰本來想說自己感覺還好,但聽到後邊的話,他禁不住笑了起來。
“沒有,只虛弱一段時間。”
游恬恬放心了。
之前看面板,見那麽逆天的秘術後遺症都只失去修為一段時間,以為喻孟辰的也是如此,便沒多問,畢竟秘術這涉及個人底牌,她不好問,但聽到醫生一開口就是筋脈沒斷,丹田沒廢,就知道不是那麽回事,所以喻孟辰醒來,她先緊張兮兮的問後遺症。
要是喻孟辰後遺症嚴重,她會自責,會後悔沒多問幾句。
她将之前醫生說給她的話又說給喻孟辰,她體內有朱果藥效,喻孟辰體內也有。
喻孟辰回憶片刻,道:“我記起來了,很久以前,是真的很久以前,遠古時代,人族向山神祭祀,祈求山神庇佑,山神會接納人族進入山內,成為人族圖騰。”
“但這這不是人族幸福生活的開始,而是被山神圈養的開始。”
“山神會好生撫養人族,像養豬養羊一樣把人族養得油光水亮。無論是人老死埋在山裏,還是被血祭喂給山神,肉-身能量都會被山神吸收。”
游恬恬聽到這兒,明白了,“咱倆被喂朱果,是山神在飼養,預備養肥一點?”
喻孟辰點頭。
喻孟辰還有一點沒說,那山神從一衆武者之間,精準地抓出他和游恬恬,并說味道最好,他在想,他和游恬恬身上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
是和死劫有關?亦或者,是另一個原因,且因為這個原因,他和游恬恬才會遭遇死劫?
信息量太少,喻孟辰沒有将這猜測說出來。
游恬恬輕笑,“咱倆逃出來了,倒是白嫖了二十多顆朱果。”
喻孟辰望着游恬恬的笑,見她面上沒多少陰影,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多了心疼。
多少高階武者遇到這種反複割肉撕肉之痛,都或多或少都會落下一些心理陰影,沒想到游恬恬這般堅強,連笑容都這般明媚。
受游恬恬的影響,喻孟辰感覺那痛苦也遠離自己而去,不再覺得臉上肩上隐隐作疼。
他掙紮着起身,問:“你餓嗎?我讓張文曦,給咱倆送飯過來。”
“會不會太麻煩了?”
“沒事,我和他一起長大的,按照關系,他是我表哥。”頓了頓,喻孟辰補充道,“我奶奶和他爺爺,是親兄妹。”
游恬恬沒說什麽,張文曦照顧喻孟辰沒什麽問題,照顧她,就是她占便宜了,她和張文曦非親非故的,因着喻孟辰的關系,才見過那麽一次面。
而她和喻孟辰,也只是較為相熟的同伴,厚着臉皮到能說是朋友。
不等喻孟辰打電話,張文曦風風火火沖了進來,不過動作幅度大,卻沒發出多大聲音。
他坐在兩人床位之間,将大保溫杯放到床頭櫃上,邊打開保溫杯,邊對喻孟辰道:“小辰,幸好你沒事,不然我不知道怎麽和姑奶奶交代。”
他端出兩碗青菜肉粥,異稻米煮爛散發的香味,将另一只床的病人給香醒,她睜開雙眼,直愣愣地盯着這邊。
片刻,她摸出手環,聯系外人。
她也要喝粥。
見最後一名病人也醒來,三人說話動作不必再壓着聲音,張文曦将碗遞給喻孟辰,嘲諷地開口:“你虛不虛啊,還能拿得起碗不?”
喻孟辰:“……”
雖然他确實很忌諱虛字,特別是在游恬恬面前,但現在不是争面子的時候。
“幫我将餐桌架起來。”
張文曦撇撇嘴,架起餐桌,将粥放上去,又替游恬恬也架好餐桌,把粥放到她面前。
“你倆的病情我問過醫生了,雖然你倆現在很虛,但等這吊水打完就可以出院,不要浪費醫藥資源。治療費用,城管包了,不用擔心住院費。”
“出院後,我建議你倆先住小辰在乾城的房子裏,養養身體,等能行走了,看起來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再回俗世。”
不然憑他倆現在站都站不穩的狀态,送回俗世也不放心。
喻孟辰沒問題,他望向游恬恬。
他擔心游恬恬不願意。
游恬恬沒答,而是問:“有鏡子嗎?”
張文曦摸出手機,打開鏡子,屏幕正向游恬恬。
游恬恬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唇色發青,眸光暗淡,一看就是久病在身。
游恬恬移開視線,道:“好,那麻煩了。”
她不能這個樣子回去,至少也得外表健康紅潤後才能回去。
“不麻煩不麻煩。”喻孟辰忙表态。
喝完粥,游恬恬面色依舊蒼白,手腳發軟。
粥和異獸肉青菜裏的能量一入腹部,就像是石牛入海,激不起半年漣漪,她預支的能量太多了。
倒是喻孟辰喝完粥後,情況有所好轉,還能下床-上廁所。
游恬恬:“……”
羨慕。
她偏頭望向張文曦,問:“你有沒有謝道澄的消息?”
張文曦望向游恬恬,挑眉詫異,“你認識她?放心,禍害遺千年,她沒死。不過傷勢比你重多了,這次要躺個半年。”
聽到她沒死,游恬恬放心了,“被困的時候認識的。”
在吊瓶即将打完時,有兩名城管工作人員走進病房,對游恬恬進行慰問,這次和神明之間的大戰,論功行賞,游恬恬亦當居首功。
若非她以秘法殺了不凡境神明,這場戰還得持續許久。
“游女士,您的身份證已從臨時提升為正式,功勳和積分也都發放到您身份證上,您可以查看。”
“功勳是您對山海境做出的貢獻,日後無論您是從軍還是從政,功勳值都很重要。”
“積分可當金錢使用,一積分等于一萬山海幣,不過我不建議您換成金錢,很多內部珍貴東西,都是用積分來換。”
工作人員盡職講解,游恬恬聽得連連點頭。
官話客套話都說完,工作人員識趣告辭,臨走前還不忘挖了下牆角,“游女士日後來山海境,可考慮下從政,城管待遇還算不錯。”
工作人員離開後,游恬恬打開手環,點擊人頭。
看到自己的名字後邊的*號,由黃色變為綠色,下邊功勳積分賬號三個欄目,數字也突破了0。
張文曦眼尖,誇張地“哇”了一聲,“城管給得大方。”
喻孟辰道:“自然得大方。”
那可是不凡境神明。
吊瓶打完,護士過來拔針,張文曦從外邊推進來兩個輪椅,讓游恬恬和喻孟辰一人坐一個後,他一手推一個,推着游恬恬和喻孟辰出去。
山海境醫院不像外邊醫院,各科科室分得細,山海境醫院不分科室,內科外科統一治,更像是古代的醫館。
中醫為主,西醫為輔。
到底武者和中醫體系相通,內髒肺腑更是缺一不可,可不能像外邊一樣,肝髒壞了,割掉一部分,腎壞了,割掉一個腎,胃不行,割一部分胃,闌尾炎,把闌尾割了。
外邊雖說人類闌尾是個無用器官,割了沒關系,但武者內循環,可沒有什麽無用不無用之說。
張文曦力氣大,推兩個輪椅穩穩當當,走電梯到停車場,先遞給游恬恬以拐杖,又抱起喻孟辰。
喻孟辰、游恬恬:“……”
喻孟辰掙紮,被張文曦摁住,“身體虛弱,就不要亂動。”
說着,送去車子後座。
喻孟辰生無可戀,一張俊臉愈發冷峻。
游恬恬撐起拐杖下輪椅,張文曦上前托着她手臂助她站穩,待游恬恬坐進去,取走拐杖,用拐杖架起游恬恬的腿,送進車裏。
前邊還像是在協助暫時殘障人士,後邊就好像游恬恬什麽身帶病毒的傳播體。
游恬恬湊到喻孟辰身邊,問:“你表哥,他的邏輯,是不是比較奇特?”
喻孟辰倒是明白張文曦為何那麽避嫌,但他沒法解釋,只能含糊地應聲“嗯”。
游恬恬恍然,懂了。
望着張文曦的視線,充滿包容。
張文曦:“???”
他頑強地扛住這波視線,沒有問為什麽,只道:“你倆先坐一坐,我去買輪椅。”
買完輪椅往後備箱一塞,張文曦看也不看後邊的,專注開車。
在城內開車時,張文曦很文靜,一點也瞧不出城外開車時的狂野,他的車技很高,車子很平穩,幾乎感覺不到颠簸。
游恬恬坐着坐着,又有點想睡。
她閉上雙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她再醒來時,天外已經大亮,她睡過去一個下午和晚上。
她坐直身,打量房間。
房間看不出是主房還是客房,因為有衛生間沒有衣帽間。不過有衣櫃,衣櫃裏懸挂着武道服,武道服男女款式一樣,倒也分不出是男是女。
再看窗邊,飄窗之上,全是窗戶,窗戶前邊垂着半透明窗簾,後邊還有厚厚的遮光窗簾,此時遮光窗簾拉到左右兩邊固定,晨風吹起紗簾,又吹進房間,順着敞開的門吹到外邊。
游恬恬望着這樣的商品房客房,略有些懷念。
她前世住的,就是這樣的房子,倒是今生住慣寬敞的別墅,覺得這房間小了。
但實際上,房間空間範圍大,采光度好,一點也不壓抑,還有曉風柔柔地吹進來,吹面不寒,比她前世住的卧室大多了。
她還在觀察房間時,外邊走進來一名約莫三十來歲的女武者,她笑道:“游女士,你醒了,早餐已經坐好,你是想先吃早餐,還是洗漱一翻?”
“你是?”
“我是張先生請來照顧游小姐起居的。”那女武者笑道,“我受傷了,暫時不能外出,就接了這個短活。張先生給的報酬還算大方。”
“給了多少?”
女武者笑容更深了些,“一天三百。”
“我來付。”
“張先生已經付了一周的山海幣,游女士可與張先生協商。”
游恬恬點頭,伸手道:“我先上個廁所。”
女武者也是名築基境武者,參與了神明一戰,不過她運氣不錯,只受了內傷,暫時無法動用元氣,但是不影響日常生活。
本來她打算回俗世修養一段時間,但還是那句話,張文曦給的太多了。
山海幣,可比人民幣值錢多了,全都是辛苦血汗錢,像現在這樣,只要幫忙做做飯,搬動搬動病人,不比在野外輕松?
女武者在游恬恬上完廁所,先幫忙擠好牙膏,又在浴缸內放好水,走出盥洗室,道:“有什麽需要喊一聲,我就在門外。”
游恬恬自從野外回來,就沒洗過澡,身上還是那件被血液凝固板結的衣服,她的頭發也被凝固的血液黏在一起,沒有意識時還好,一有意識,就哪哪都不舒服。
游恬恬在輪椅上将衣服脫去,又撐着拐杖進入浴缸,慢慢清洗頭上身上血漬污漬。
山海境的沐浴露洗發水比外界質量要好,洗完後,游恬恬感覺頭發清爽柔順,皮膚順滑幹淨,還帶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不濃郁,很好聞,還能讓人放松。
游恬恬此時便覺得放松。
她将清洗一遍的水放掉,又重新放了一缸水,重洗一遍。
整個動作下來,游恬恬又出了一身虛汗,累得手指都乏。
太虛了。
這就是她媽媽過去十幾年的生活嗎?
生孩子只會更虛,她媽媽是抱着什麽心态,生兩個孩子呢?
她若不生孩子,或許能活更久。
她爸呢,為什麽不阻止?
游恬恬再次不可抑制地想起她媽媽,也想起她爸以前對她說的,要捧着愛着她媽媽,她媽媽為了他倆,受了很多罪。
游恬恬相信,這是真的。
可惜啊,‘子欲養而親不待’,她媽媽連她哥的福都沒享到呢。
在這虛弱時期,游恬恬想七想八想了很多,等感覺到涼意時,游恬恬忙從浴缸裏出來。現在的她跟脆弱的水晶人似的,可不興着涼,會感冒的。
旁邊放了新的幹淨的武道服,內-衣內-褲都有,應該是那女武者準備的。
游恬恬心道,那女武者挺細心,這錢花得還算值。
游恬恬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坐回輪椅。
女武者推開浴室門進來,先将游恬恬推出房間,推到餐廳。
餐桌上,喻孟辰已經坐在那兒,正在啃肉幹。
瞧見游恬恬,喻孟辰遞給游恬恬一根肉幹,道:“吃嗎?”
“吃。”
游恬恬接過肉幹,慢慢啃着。
喻孟辰眼底閃過笑意,恬恬捧着肉幹啃的動作,好像小松鼠哦,腮幫子鼓鼓的一動一動。
女武者先去廚房端來兩碗粥,分別端到游恬恬和喻孟辰桌前,之後前往客房收拾。
很快,客廳只剩下喻孟辰和游恬恬。
喻孟辰輕咳一聲,低聲道:“我這房間,是不是有點小?”
“沒有啊,挺大的。”至少一百平米,只有兩個房間,一個主卧,一個側卧,其他的全是客廳。
布局簡單,空曠,不壓抑。
喻孟辰松了口氣。
他擔心游恬恬住慣了俗世房間,會嫌棄這房子小。
“山海境房價多少?”游恬恬問。
“一萬一平。”喻孟辰道。
游恬恬“啊”了一聲,“挺貴的。”
“是挺貴的。”乾城是個小城鎮,房價卻和外邊二線城市差不多,“不過,山海境人族占地面積小,房子也不敢建太高,從供應關系上說,也不算貴。”
“山海境內,大部分武者,還是租武者公寓住,武者公寓隸屬于城管,價格還算公道,才八百一月,一室一廳帶廚衛。當然,卧室和客廳都不大,總共三四十平吧。”
游恬恬:“……”
是真不大。
若是前世,游恬恬倒是不嫌,畢竟她連十五平的單間都住過,但今生被游家嬌養着,到底還是沾了幾分富家千金的毛病。
“你在山海境,混得真好。”游恬恬真心實意感嘆。
“對了,你表哥賬號多少,護工的錢,我出。”
喻孟辰頓了頓,道:“出去後,你送我一個手機吧,這錢我出的。”
游恬恬心知喻孟辰是在替她省山海幣,笑道:“手機就算了,我另送你個禮物。”
喻孟辰眸子亮了亮,“好。”
兩人就這麽優哉游哉地養傷,不吃飯時就坐在陽臺上,一人捧着一本書看。
張文曦前兩天還不放心地過來瞧兩眼,後來就不過來了。
用他的話說,兩人日子過得太悠閑,讓他這個打工人瞧得眼熱,怕他哪天沒有控制住自己揍喻孟辰一頓,他就不過來了。
一周後,游恬恬依舊虛弱,但已經能夠自理,便沒再和那女武者續約。
又養了一周,游恬恬外觀上和尋常人差不多,然她之前攢的肉幹、白(艹咎)、藥草等全都耗之一空,進來前空手,出去後還是空手。
而預支的能量,還沒補上。
游恬恬将賬目上的山海幣全轉給張文曦,讓他幫忙采購藥材、肉幹、異植、獸血等,她去了外邊,就沒法再這麽方便采購了。
至于積分,本來她也打算換成山海幣的,畢竟她目前最重要的是補足虧空,但無論是張文曦還是喻孟辰都勸她留着,積分難賺,日後就知道好處。
不到玩不得己,別将幾分換成山海幣。
若缺山海幣,他倆可以借。
游恬恬猶豫片刻,按下換積分的念頭,當然也沒借山海幣。
游恬恬出去的時候,草藥異植異獸肉異獸血等出奇的多,滿滿一大行李箱,也不知道全部用完,虧空補沒補上。
山海境是張文曦幫忙開的門,游恬恬和喻孟辰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行李箱是喻孟辰幫忙提的,他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提着游恬恬的行李箱,并無吃力之處。
他已經開始慢慢恢複了。
游恬恬羨慕地瞧着喻孟辰,跟了上去。
回到之前游恬恬定的酒店,喻孟辰先将早已沒電自動關機的手機充上電,之後定機票,喊人過來搬行李。
回到安城,早已有人在幾場出口等着,上前接過一個行李箱。
三個行李箱都是喻孟辰拖着的,也幸虧他手大,不然行李箱并列,他沒法夠着兩個拉杆。
上了車,喻孟辰問:“是去小邦山,還是去華庭?”
之前喻孟辰親自上門道謝,早打聽好了游恬恬常住地址。
“先去華庭。”游恬恬不欲在家久住,不然又是藥浴又是喝中藥的,一下子就會被她爸爸察覺到不對。
不用喻孟辰刻意吩咐,前邊助理方向盤一轉,往華庭方向駛去。
到了家,游恬恬請喻孟辰進去坐坐,喻孟辰瘋狂心動,但想起游恬恬現在情況,又将這個心動壓住了。
要是招待他,又要端水,又要洗水果,心上人太虛,還是不要勞累到她了,“行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游恬恬沒有強求。
送走喻孟辰後,正欲洗澡休息,旁邊容瑾惟蹿了出來,驚喜地喊道:“恬恬。”
她上前一個箭步,抱住游恬恬。
游恬恬受不住這股力,噔噔噔地往後退,容瑾惟忙止住步,反手托了游恬恬一下,擔憂道:“恬恬,你怎麽了?”
連她這一撲,都接不住?
帝都培訓中心雖說有些武者會受傷,但大多數是外傷,游恬恬這個,明顯是內傷程度了。
“受了點傷。”游恬恬讓開門,請容瑾惟進來。
容瑾惟握拳,“是不是帝都有誰欺負你了?”
“沒有,誰能欺負我?”游恬恬想起謝令顏,禁不住笑。
如果欺負是指她的話,那這樣的樂子,可多來一點。
不過很快她又笑不出來,這樣的人,居然和她有血親關系。
哎。
容瑾惟打量游恬恬笑,沒有勉強,更沒有沉郁,顯然不是說假話,也沒将這傷放心上。
容瑾惟就不問了。
她扶着游恬恬回客廳,也不用游恬恬招待,先去廚房斷了兩杯水,一杯放到游恬恬桌前,一杯自己端着,靠近游恬恬,軟軟地開口,“恬恬,我好想你呀,帝都到底有什麽好玩的,讓你又多待了二十多天。”
游恬恬琢磨一下,道:“可能,景色特別原始?”
容瑾惟:“???”
國際化大都市,哪兒原始,帝都都不可能原始吧?
但見游恬恬一本正經,不似說假,她不禁懷疑自己的記憶,難道自己以前看的,都是假帝都?
想不通,就将這個問題抛到一邊,和游恬恬說些閑話,比如期末考試她考班級第一,全級第三,氣得班上那個對她冷嘲熱諷的班級第二一連好幾天都沒個好臉色,郁悶得不願和人說話;比如她哥考上了帝都醫學院,不過還不确定去不去讀……
游恬恬:貓貓生氣.jpg
學霸的發言,真是讓人生氣。
說着說着,容瑾惟又說起安城上層八卦,“你還記得,喻昌珠寶當家人,給各家發了請帖,準備為那私生子舉辦宴會的事嗎?”
游恬恬點頭,當初喻家選的游家灣酒店,确切地說,是安陽想選游家灣酒店,但游恬恬拒絕了,她不想做喻家生意。
這事距離容瑾惟和她說時,還不到一月,但游恬恬卻恍惚覺得,已經過了幾年的錯覺。
只能說,山海境太能模糊時間了。
“認回去了?”游恬恬問。
容瑾惟以手掩唇,眉眼之間盡是幸災樂禍,“認是認了,可是也成為安城最大的笑話。”
游恬恬這下有了點興趣,“怎麽說?”
“喻昌珠寶當家人認回這個私生子,可是大張旗鼓,替他造各種勢,恨不得明說他是繼承人,啧啧,喻家可是有個正經婚生子的,二十多年前喻昌珠寶能夠起死回生,還是原配帶來的財産救回來的,結果原配一死,就喻家當家人就翻臉不認人,準備将原配之子一腳踢開,吞并原配財産,還真是不當人子。”
有句詩說得好,‘子系中山狼,得勢便猖狂’,這喻家當家人也不多逞讓。
“大家都看不慣他,覺得他人品不好,但商場上嘛,不管心底多看不上,明面上還是要給面子的,我容家就派了個助理過去,結果你知道麽,喻家當家人前腳公開那私生子是喻家二少,後腳就有警-察上門,将喻家當家人抓了進去。”
“私生子那個喻家二少,自然也成了笑話。”
游恬恬想笑,又覺得幸災樂禍不太好,到底是和安陽同學一場,雖然之前鬧得不太愉快,也沒到結生死之仇的地步。
但,想起原著劇情,還是擋不住她想笑。
她最恨的還是,男女主角談戀愛就談戀愛吧,居然把她墳給掘了。前邊早死,還能說是與老天爺的鍋,這個切切實實,是她與男女主角結的仇。
雖說什麽不能用未發生的事來判一個人罪行,但不妨礙她讨厭他倆。
“确實是個笑話。”游恬恬順從本心附和了一句,又好奇地問,“是誰做的?”
男主現在沒法成為豪門繼承人,日後和女主,還有故事嗎?
“不知道。”容瑾惟先說了這麽一句,又左右掃了眼,悄聲道,“我叔叔說,可能是喻家那個大兒子做的。”
游恬恬:“!!!”
“不可能!”游恬恬斬釘截鐵。
她想起山海境內,喻孟辰溫柔純善得好似誰都能占他便宜,誰都能不着痕跡欺負他,遇事先認錯,總愛從自己身上找理由的敦厚性子,就覺得這個猜測純屬無稽之談。
“啊,恬恬,你認識喻家大少?”容瑾惟好奇地問。
“嗯。”游恬恬點頭,“他是我們一班的教練。他性格寬和厚道,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甚至有些聖父偏向,我為他這個性子愁好久了,要是這事是他做的,我還擔心他什麽?”
容瑾惟輕易信了。
相較她叔叔不太确信的猜測,自然還是好朋友斬釘截鐵的話來得更可信。
後來,知道真相的她:“……”
眼淚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