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天, 簡戌在他爸的又一個電話下回了老宅。
簡慶生見到他立刻囑咐道:“等下見到你爺爺別跟他起沖突,你一個月沒回家,他也經常念叨你呢。”
簡戌皺了皺眉頭:“我知道了。”
他并不覺得簡長貴會記挂他, 這只不過是簡慶生說的好話罷了。
接着又見簡慶生從衣兜裏掏出一張卡, 然後塞進他手裏:“你要是真想和朋友合夥辦那個賽車場, 爸這些年也存了一點錢,你拿去用。你爺爺他也只是顧慮比較多,不是不支持你, 你別誤會他。”
簡戌的眼底似乎有什麽晦暗的情緒按捺着, 身側的拳頭緊握而後又松開,把卡向外一推:“不用, 那個項目已經黃了。”
這時,簡老爺子正好從樓上下來, 看到他後淡淡地說了句:“回來啦,吃飯吧。”
三人一齊進了餐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今天二房一家出去了還沒回來,所以只有他們四個人。
馮鳳玲從廚房出來,手上端了一鍋湯,簡戌立刻起身去接, 但被她躲過了:“不用不用你坐下。”
“你看你爺爺多惦記你,一聽說你今晚要回來, 馬上就吩咐廚房做了這桌菜, 全都是你愛吃的。”她一坐下就連忙說。
簡戌手上的動作微滞,他倒是沒想到簡長貴還會這麽做, 臉色和緩了幾分, 在自己父母殷切的目光下嗓音生澀地說了句:“謝謝爺爺。”
簡老爺子淡淡掃了他一眼, 然後拿起筷子:“好了,都吃飯吧。”
見這一頁可算是翻過去了,簡慶生和馮鳳玲的神情才舒展開來,不然這一整顆心總是吊着,生怕這爺孫繼續鬧不合。
馮鳳玲給簡戌盛了碗湯,心裏有些沒底地說:“媽給你炖了鮑魚石斛湯,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簡戌最愛喝的就是鮑魚石斛湯,但由于這幾年他極少回來,沒吃過馮鳳玲做的一口飯,竟然連她都擔心自己兒子的口味變了,不再喜歡她做的飯了。
她語氣裏的不确定讓簡戌的心髒猛地揪起來,喉嚨裏的酸楚幾乎要抑制不住湧出來,喝了幾口湯才勉強抑制下去,強作鎮定道:“很好喝,謝謝媽。”
Advertisement
馮鳳玲面上一喜:“好喝就行,你現在回來了,想吃什麽跟媽說一聲,媽都能給你做。”
簡慶生接着說:“這幾年你媽就擔心你在那邊吃不慣,吃不好,天天跟我念叨。”
簡戌想起自己剛到英國的那段時間,确實是吃不慣西餐,一直去華人在那邊開的中餐廳,但很快也就吃膩了,一個月暴瘦了十斤,後來自己學了做菜才慢慢适應下來。
但這些他都沒有和父母說過,一來是不想讓他們擔心,二來是他必須忍,必須蟄伏到有能力和簡慶華對抗的一天。
他抿了下唇,故作輕松,一副公子哥樣子:“哎呀你們就是瞎操心,我能有什麽不習慣的,吃得好住得好。”
簡老爺子看他沒個正形的樣,臉沉了下去:“他能有什麽不好的?沒人管逍遙快活極了,天天吃喝玩樂,一個月花兩三百萬,神仙都沒他那麽會享受。”
簡慶華見狀趕緊打馬虎眼:“英國那邊消費也是高,錢多花點也不要緊,別委屈自己就行。爸,您不是老說最近眼睛酸,看不清嘛,喝這個鮑魚石斛湯最好了。”
簡老爺子也就坡下驢,接過湯碗喝起來,然後對簡戌說:“我也不是不讓你花錢,只是你現在都二十幾歲的人了,也該把心思放在正經的地方,別整天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去什麽酒吧夜店。好好跟公司的老前輩學習,我把蓋宇交給你,你可別辜負我的期待。”
一副語重心長的擔憂孫子前途的長輩模樣。
簡戌淡淡應了一聲,心裏卻沒多大的波動。
無論簡長貴說什麽,表現得多麽關心,他交給簡慶華的是簡軍,交給自己的是蓋宇,這就能說明他們在他心裏的分量高低了。
簡長貴的心一直都是偏的,偏到連是非對錯都不分,直到現在還在幫簡慶華隐瞞當年他害簡慶生毀了一條腿的真相。
也許在他心中只有簡慶華算得上他的兒子,他,祝韻,他們才是一家人。
簡戌的眼底一片晦暗。
風入松。
康經理敲門進來,恭敬道:“少爺,這是您訂的那對耳環,今早剛剛送到。”
簡戌心不在焉地擡了擡下巴示意:“放着吧。”
康經理立刻将珠寶盒放在他面前的黃花梨矮茶幾上,瞟了一眼他的臉色,又試探地補充道:“顏大小姐現在也在這,您要不要直接去見見她?”
簡戌聞言目光微動,輕輕颔首:“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上次被迫收下顏殊黛送的胸針,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讓康經理去訂一條同品牌價格相等的高珠項鏈。
在他心裏,這并不代表着你來我往地互贈禮物,而是一筆勾銷、兩不相欠。
之所以變成耳環,是因為當天高珠展上一千萬左右的項鏈全部被訂走了,剩下的與顏殊黛送他的那條項鏈價格相差較大。
高的不行,低的更不行。一定要價格同等,才能分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從巴黎總部訂了這對耳環,寄了半個多月才到。
買的時候沒注意,現在看了下才發覺這對耳環還挺符合顏殊黛的氣質,金色流蘇,主石一白一黃,左右對稱,足夠華麗富貴,像極了她平時那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樣。
頓了頓,他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條短信:
「現在有時間嗎?我有點事找你。」
收到簡戌短信的顏殊黛很是意外,他居然還有主動找自己的一天?
看了下腕表然後回了句:
「從現在開始計時,我可以給你五分鐘的時間,前提是你能趕到風入松。」
倒不是她故意為難簡戌,而是距離她和客戶約好的見面時間僅剩五分鐘。
一分鐘後,包間門被推開,顏殊黛沒想到他還真能趕到,眉梢一挑:“合着你知道我在這才問的啊?”
簡戌點頭,自然地坐在她對面,将珠寶盒推到她面前:“這個給你。”
顏殊黛的眼神瞬間變得鋒利,盯着桌上熟悉的珠寶盒,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簡戌,如果裏面的東西是我想的那個,你今天可能沒辦法直着走出這扇門。”
“我知道。”簡戌輕哂了聲。
他當然知道顏殊黛不可能接受自己送出去的禮物還有被退回的一天,所以一開始他想的就是重新買一條項鏈還她,而不是直接把胸針退回去。
她厲聲問道:“那你是什麽意思?故意來找我不痛快?”
簡戌輕輕挑了下眉:“你看看就知道了。”
顏殊黛落在他臉上的視線帶着探究的意味,然後半信半疑地打開珠寶盒。
看到盒裏是一對耳環,她一直緊抿的唇線才舒展開來,眸光流轉,眼底那股戲谑恰到好處:“送我的?”
簡戌糾正:“還你的。”
她故作不解:“有什麽區別嗎?”
簡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不和她在言語上争論,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怎麽樣都不吃虧,到最後被占了便宜的還是他自己。
看時間所剩無幾,顏殊黛不再為難他,将珠寶盒一合,輕飄飄道:“行,我收下了,你出去吧。”
簡戌神色微不可察地怔了怔,手機像是看破他心思一般在此刻适時亮起,餘光瞥了眼上面的時間,原來已經到59分。
不自覺地眉頭一擰,然後起身:“嗯,我先走了。”
出了門,他回到自己的茶室。
楚睿乾居然也在裏頭,康經理正在泡茶,看到他後才彎腰退了出去。
“你怎麽來了?”簡戌坐下。
楚睿乾:“你要我幫你查的那事又有進展了,你二叔膽子可真夠大的。”
……
倆人就這事談了一個小時,聊完楚睿乾終于忍不住八卦起來,踢了簡戌一腳:“诶,剛才康經理說你訂了副耳環送給顏殊黛,還巴巴地跑去找人家,你不會真喜歡上她了吧?”
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被他一通颠倒,倒像是真有暧昧一樣。
簡戌哼了一聲,指骨淺淺擦過鼻尖解釋道:“上次她給了我一枚胸針,我不想欠她的而已。”
楚睿乾的目光裏含着濃重的揶揄:“是嗎?那你怎麽不直接把東西還給她,還買什麽耳環?”
簡戌反問:“我要是直接把她送我的禮物還給她,她能放過我?”
“那倒也是,你要是讓她沒面子,她不扒了你才怪?”楚睿乾點頭表示贊同,繼而又眼露精光,調侃的意味十足,“你小子沒談過戀愛,在哄女人開心這方面倒還挺有天賦的嘛。”
簡戌不禁輕嗤出聲,他有時候真覺得這楚睿乾和顏殊黛祖上是一家,什麽事經過他們那張嘴一說,都能給扯得暧昧不清。
然後又見楚睿乾一副坐等着看好戲的模樣,語調戲谑:“講到胸針,你說這顏大小姐可真夠厲害的,她搞這麽一出,誰還敢打你的注意啊?你要是沒和她在一起,以後估計就只能孤獨終老了,要不你還是從了她吧。”
簡戌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對他的建議十分無語。
楚睿乾又調笑道:“你還別不信,那遲家二公子多清高多難接近一人,顏殊黛還不是說拿下就拿下,你要是真喜歡上她也正常,沒什麽好丢臉不承認的。”
簡戌喉嚨微澀:“你是說——遲衡?”
“對啊。”楚睿乾噗嗤一下笑出聲,瞪大眼睛嘲笑道,“你不會不知道他倆有過一段吧?”
簡戌薄唇抿成直線,心頭莫名湧起一股煩躁:“我知道這個幹嘛?她和誰在一起過和我有什麽關系?”
楚睿乾盯着他沉了幾分的臉色,故意陰陽怪氣地說:“行,你不在乎,和你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