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世界之間(二) (6)

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地圖上幾個做了标記的地點之間,然後笑着伸手合上了文件夾:“不過現在也沒有什麽能夠事先準備的耶。初步調查能夠得到的線索也只有這麽多了,今天就先到這裏為止吧。辛苦你了國木田君。”

伸手接住太宰治向他抛過來的文件夾,國木田獨步低頭簡單地翻閱了一下,目光停留在那頁劃了記號線的事發地點,大多是分布在橫濱港周邊的港口倉庫,因為其中不乏一些大型企業集團的高價值物資存放地點,按理說本應當造成更大的損失影響,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迄今遭到失竊的倉庫都并非被盜空了物資,甚至大部分值錢貨物都完好無損,只有一些或大或小的零散物資失竊。因此一部分已經完成收貨的企業甚至放棄了追究。只是擔心未來事态會進一步擴大,并且已經出現巡查人員遇襲的狀況,港口工作處才自行向武裝偵探社發來了委托。

他又看了看那幾道标記的鋼筆痕跡,聯想到上午太宰治主動要求接手調查的那個時候。

“喂,太宰,”他叫住已經準備轉身往回走的太宰治,“這些案發地點……是有什麽問題嗎?”

“啊。那個。”擡腳剛剛踏上一級臺階的人回過頭微微聳了聳肩,“有些在意的地方,不過現在也不能下什麽結論。回去之後我會再做些調查。”

回去之後……國木田獨步在那人離開許久之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難道說這事跟Port Mafia之間還有什麽關聯嗎?”

——————————————————————

當晚非常難得沒給自己找麻煩的太宰治洗完澡安安分分地窩在沙發裏用電腦查詢着橫濱港碼頭近期進出貨單的公開記錄,聽見玄關處傳來開門聲的時候他沒怎麽在意地說了句“歡迎回來”,卻有些意外地沒聽到那個熟悉聲音的回答。

他擡起頭,看見那人像是有些略微步伐不穩地踉跄着進了卧室。心下不解又略微有些擔憂地跟了過去,在跨進卧室門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中也,你喝酒了嗎?”

面前扶着床沿站着的人臉色有些不正常的微紅,目光也似乎很難聚焦,身上的氣息倒不是很重,但熟悉他的人還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他處在什麽狀态。太宰治頭痛地揉了揉額角快步過去扶着那人坐下來,伸手幫他先把choker和領結解開,将衣領拉開了些許,手指觸摸到頸間顯然有些高于正常的體溫,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去床頭的抽屜給他找解酒藥。“喝了多少酒?怎麽不打電話給我?”埋頭翻找的黑發男人并沒注意到身後那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起了身無聲地靠近了他,一邊查看藥盒一邊小聲地抱怨。“本來還想問問中也相關的線索,看起來今天是……——?!”

思維好像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然而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好像才是真的進入了思維空白。猛烈的撞擊被柔軟的床墊和枕頭緩沖了大半,胸口傳來有些令人難受的壓迫感,溫熱的氣息掠過臉側,與此同時,雙手的手腕處傳來一聲金屬扣緊的輕響與冰涼的束縛感。

橘發的年輕黑手黨眯起眼睛看着床上被自己用刑訊手铐捆住了兩手一臉對整個事态解讀不能的人,嘴角微微上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保持着曲起的膝蓋仍然狠狠壓在他胸口,伸出一只手抓着那人被铐住的兩手拉過頭頂按在枕頭上。“……哈。什麽啊,這個看上去就象是漂浮在空中的青花魚一樣的表情。”他的聲音帶着醉酒的略微低啞,眼裏卻帶着有些危險的光,“別想在老子面前玩你那套開鎖魔術。這只手要是敢動一下拷問就直接改成處刑。”

……不不不,他不敢動。整個人處于全然思維空白狀态的太宰治差點把心跳都暫停了。保持着被那人束縛的姿勢連手指都不敢彎曲一下,更別說當着中原中也的面掙脫那副手铐。

“……中、也?”

不知道過了多久,堪堪恢複一些思考能力的人小心翼翼地試探着開口。

中原中也的思維此刻确實不太清晰。下午的工作大致結束之後他就一直在考慮尾崎紅葉先前對他說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心緒煩躁。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問、想不通該怎麽開口、又始終總覺得尾崎紅葉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于是下班以後心煩意亂的黑手黨幹部郁郁悶悶地獨自一人去Lupin坐了一個小時。出了酒吧支撐着有些眩暈的醉意回到公寓,在聽見太宰治的聲音之後內心壓抑的煩躁卻出人意料地消散一空,某種危險的不清醒的沖動取代了理智主導了他的思維。

“紅葉姐說得沒錯。我是黑手黨啊。我跟你廢什麽話,直接拷問就可以了。”

只覺得手腕和胸口都痛得厲害的太宰治帶着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與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對視着。以冷血殘酷著稱的前黑手黨最年輕幹部兼另一世界線先代首領此刻毫無原則地放棄抵抗做好了問什麽交代什麽的沒出息準備,然而那人只是一再收緊了手指的力度,象是還在猶豫着什麽一樣遲遲不開口。

拷問。他倒是問啊!他和尾崎紅葉當初根本不是這麽教他的。太宰治欲哭無淚地咬着牙小幅度嘗試掙紮,被那人察覺之後毫不留情地在腹側加了一拳。力度倒也不算重。

但是太宰治是真的快要哭出來了。

他眼看着那人同時與醉意和沖動意識對抗着,象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從混亂的思維裏組織出完整的語句。低頭湊近了被壓在枕頭上的人認認真真地開口。

“你他媽到底喜歡什麽花?”

太宰治剛剛恢複的那點思考能力再度陷入思維空白。

“……桃、……桃花。”

“啧。”得到答案的橘發黑手黨只覺得心裏更煩了。

十二月啊。媽的到哪裏去給這混賬找桃花來送啊。

于是他滿心煩躁地又給了那人一拳。

第二天早晨鬧鐘響起的時候太宰治從床上爬起來,先幹脆利落地兩下解掉自己手上的手铐,伸手确認了一下睡在自己身旁的中原中也仍然處于深度睡眠沒有醒,然後抓過中原中也的手機關掉鬧鐘開始翻通訊錄。

那人前一天晚上折騰完他還硬撐着醉意死活要盯着他不準解開手铐,為了把人哄睡他只好乖乖把手铐戴了一夜,現在除了手腕酸痛之外思維好像也不太正常,大概世界此刻需要慶幸一下他人在武裝偵探社不能随便違法犯罪。

手指在屏幕上劃動了片刻,太宰治點開尾崎紅葉的號碼,接通之後先沒好氣地幫中原中也請了假,然後他用非常懇切的态度認認真真請求道:

“姐,下次您想對付我別再通過中也了。被他打死實在太疼了我還不如自己死。要是您實在特別想盡早除掉我這個叛徒您說一聲就好了。真的,我自殺特別熟練。”

紅發的黑手黨幹部氣得摔了手機。一邊為兩個倒黴後輩感到頭疼一邊仔細想想又感到不解。她對中原中也提那句拷問确實是帶了那麽點惡意報複的心理,但是她也知道中原中也根本不可能對太宰治下什麽狠手,最多也就是發展成情趣性的打打鬧鬧。太宰治這個反應聽起來好像不太對。

等到那天稍晚的時間中原中也來上班之後,她特意找過去問了一下。

“中也,你昨天都對太宰做什麽了?”

“……我也不知道。”橘發的年輕人神情疲憊而沮喪地趴在辦公桌上。“我喝醉了,我實在是記不清了。”

“……。”

尾崎紅葉無話可說。她是真的感覺頭很疼。

第特別篇 花束盛開之時(二)

織田作之助整理完前一天的工作彙報材料,看了眼從早晨開始就整個人低低落落的太宰治,聽見那人郁郁悶悶地自言自語。

“是不是做了什麽讓中也生氣的事情啊。”

“你跟中原吵架了嗎?”織田作之助關上電腦,伸手拍拍沒精打采地趴在辦公桌上的人。

“……我不知道。”一向躊躇滿志的黑發年輕人此刻一臉确确實實的茫然困惑,“算到昨天我已經快一個禮拜沒入水自殺,沒在客廳上吊吓他,酒櫃只偷開了三次,殉情邀請已經減少到一天只說兩次了,表現真的挺好的。”

赤褐色短發的男人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半分鐘。

“中原能忍耐你到現在沒有下殺手其實挺不容易的。”

他由衷地認真感嘆道。

“……”太宰治趴在桌子上認真地思考這朋友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做了。

先前去了社長辦公室提交調查報告的國木田獨步推開門進來走到太宰治的桌子旁邊拿文件夾敲了敲他的桌面。

“喂太宰,今天下午還去港口那邊調查嗎?”

“不——去——了——。”黑發年輕人毫無幹勁地拖長了聲音,在站在身旁的人發火之前緊跟着有氣無力地解釋道:“不用繼續調查了。我已經知道了犯人的真實目的跟下一次作案的時間地點。明天下午三點在橫濱港商業港區南本牧碼頭有一批裝載着醫用化學試劑的集裝箱會入港,問題在于對方會等到物資運送入庫的時候發動襲擊。在那之前鎖定不了目标,只能提前過去蹲守等待。”

“明天?明天不是聖誕節嗎?該死的犯罪也不休假的嗎。”對于太宰治的分析結果一向并沒有什麽疑問的國木田獨步松了口氣将注意力轉向其他方面,“話說回來,你這個要死不活的樣子又是怎麽回事。跟那個黑手黨幹部吵架了嗎?”

太宰治絕望地抱着頭不想說話。

——————————————————————————

“所以,你連最後問沒問到也記不清了?”

尾崎紅葉無可奈何地看着面前一臉神情恍惚的年輕後輩。

“……那倒不是。我對這個還有點印象,他好像是說了喜歡桃花。”中原中也郁悶地拿帽子蓋在自己臉上,聲音有些猶豫而低沉。“……我是不是真的對他做了什麽?”

“你醒來以後他什麽都沒跟你說?”尾崎紅葉有些意外地撩了撩前發,回想起電話裏那人向她大聲控訴的委屈又惱火的聲音,從嘴角溢出一聲沒能忍住的輕笑。

“沒有。我醒晚了,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去偵探社了。”中原中也心煩地搖了搖頭,擡頭求助地看向站在門邊的前輩。紅發的黑手黨幹部看上去象是有些若有所思。

“妾身覺得沒什麽大事。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就晚上回去再問一下他。”

“……好。”一時也想不到更好辦法的橘發年輕人低低地嘆了口氣,有些困擾地抓了抓頭發。“關于他說的桃花,這個季節……”

“桃花的事可以交給妾身來辦。”尾崎紅葉掏出手機編輯着郵件,點擊完發送之後向面前的人投去一個不用擔心的目光。“明天下午三四點的時候,Mafia管理下的私人醫院海外訂購的物資會在南本牧碼頭入港,剛剛已經要他們把東西一起捎過來了,正好在同一家公司能訂購得到。反正也是要我們的人去交接,幹脆你帶人去一下。”

有些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年輕的黑手黨幹部感激而不解地接過她的目光。

“……沒什麽,別在意。東西要入了倉庫才能簽收,你可以不用去得太早,下班前過去就可以了。”低下頭用衣袖遮擋住了嘴角的笑意,尾崎紅葉向他輕輕搖了搖手,在推門出去之前用不怎麽能聽清的聲音低低地輕笑了一句。

“這個就當是跟他稍微道個歉吧。”

——————————————————————————

當天晚上回到住所之後的兩人像是各自懷着心事。中原中也幾次猶豫着欲言又止,直到兩人準備睡覺之前,終于下定決心做好了心理建設,向着已經坐在床上低頭看着手機的人靠過去。

“太宰,我……”

“中也。”象是一直在思考着什麽的人突然擡起頭來,出聲打斷了他的話,“Port Mafia最近這段時間的海外貿易與物資進出港情況有什麽異常嗎?”

中原中也略微愣了一下,随即低下頭回想。海運與港口倉庫不全是由他負責管理,但身為最高幹部,倘若在任何一塊發生異常狀況,無論是否需要他本人前去進行處理,他肯定都會得到一定程度的彙報。他一直回憶到當天下午尾崎紅葉幫他以公謀私的那個電話,壓抑下嘴角一絲有些無奈的笑意搖了搖頭。

“至少最近一段時間應該是沒有。”

“是這樣啊……。”鳶色的雙眸微微眯起,太宰治象是有些若有所思地翻閱着手機上的一組數據,半晌突然想起了什麽,擡頭将目光投向身旁的人:“對了,中也剛剛想要說什麽?”

“……”內心無聲地嘆了口氣的人放棄地拉開被子,“沒有。就是問一下你明天還有沒有工作。”

“有哦。”

原本只是随口一問沒想到會得到正經回答的中原中也意外地看向神情有些認真的那人,看見他已經關上了手機放在床邊,伸了個懶腰縮進被子裏。

“偏偏是那種比較費事的工作。為了不出現意外,今天還是早一點休息會比較好。”

“……喂,”不知為什麽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的中原中也翻身坐起來,一手按上那人的肩,“什麽工作?”

“工作內容在完成之前原則上是要進行保密的?”躺在那裏的人像是思考了一下,認真地半支撐起身體。“是中也的話,說出來也沒關系……但我不能保證手機或是電腦之類的設備是不是完全沒有敵人黑進來進行監聽。所以,靠過來一下。”

顧不上思考太多的橘發黑手黨立刻低下頭任由那人小心地湊近了自己耳邊,等了半天卻沒聽到那人開口,有些疑惑地剛想發問,卻感到耳廓突然傳來溫暖的觸感。

那人帶着惡作劇得逞的笑張嘴在他耳尖上輕輕咬了一口。

頭腦空白了兩秒的人一把捂住耳朵狠狠一腳踹過去,被笑得一臉滿足的人輕而易舉地躲過,還沒等他繼續出招,那人已經伸手攬上了他的脖頸,把他拉進被子的同時伸手關上了燈。

躺在被子裏滿心火大又無可奈何的橘發黑手黨咬着牙給了那人胸口一拳。“你他媽果然是三歲小孩吧?”

摟着他脖子的人開開心心地低頭在他頸間輕輕蹭了蹭。

“……所以,”黑暗裏,沉默了許久的中原中也嘆了口氣伸手同樣摟上對方的後背,“明天的工作……沒有什麽危險吧?”

“當然沒有。下班以後我去找你。”埋頭在他頸邊的人聲音帶着一如既往輕松的笑意,讓中原中也的心緒也慢慢平靜下來。他輕輕拍了拍摟着自己的手臂。“我去找你吧。明天我下班以後有點小事,可能稍微晚一點。”

“……好。”

窗外黑暗的夜空中,象是有什麽輕軟的東西散落在空中,安靜地覆蓋着已然入睡的城市。

——————————————————————

太宰治扯了扯自己脖子上那條早上出門前被中原中也強迫圍上的毛線圍巾,一臉興致缺缺地看着已經收好了手賬和鋼筆準備出門的搭檔,毫不意外地聽到了那人不耐煩的催促聲。“你快一點,馬上就要三點了,說要提前過去守着的人是你吧?”

“那我怎麽知道偏偏今天會下這麽大的雪嘛。雖然凍死确實是一種還算輕松的自殺方法但是穿着這麽多衣服蹲守在雪地裏沒有辦法達到致死效果只會在寒冷中感到極度痛苦而已除非能讓我現在脫光了衣服再出————”

國木田獨步拿着文件夾對準他臉狠狠砸了過去。

“——我的工作行程裏沒有關于一個裸奔的傻子耽誤我出行時間的白癡記錄!”

委委屈屈地揉着被砸痛的地方,嘴裏抱怨着仍然撿起那本文件夾跟着國木田獨步往外走的太宰治在經過江戶川亂步的座位時,被一根巧克力餅幹棒給攔了下來。

黑發的名偵探漫不經心地趴在辦公桌上沖他揚着那根巧克力棒:“太宰。‘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了嗎?”

與他目光短暫交接便相互了然于心的人笑着點了點頭,伸手接下了那根巧克力棒。

“是的,亂步先生。請放心。”

抽出另一根巧克力棒叼進自己嘴裏的江戶川亂步眯着眼睛沖他搖了搖手。

“替我跟漂亮帽子君說聲聖誕快樂。”

————————————————————————

昨夜一場大雪讓橫濱港大部分商港碼頭被雪層所覆蓋,但值班人員已經在上午就掃除積雪清理出了必要的通行道路,因此對當天的進出港并沒有産生太大的影響。下午三點零五分,一艘從海外進口藥劑的貨船停泊在南本牧碼頭,做好卸貨準備的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将貨物搬運上運載車,運送往碼頭邊的港口倉庫。幾十分鐘之後,清點完貨單的工作人員關上倉庫的門轉身離開。

夾雜着雪屑的風安靜地穿過倉庫的廂板。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同樣穿着港口區工作制服的身影出現在倉庫門前,将手伸向門邊的密碼鎖盤。

“可以請問一下嗎?您現在是要準備做什麽呢?”

那只手略微抖了一下,停下來。那人轉過身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穿着沙色長風衣圍着毛線圍巾看上去象是普通游客的黑發年輕男人,見他一臉單純好奇的笑容,放下了警惕禮節性地向對方點了點頭:“正要進行入庫物資的二次清點。”

“這樣啊。真是辛苦了!在這樣冷的天氣~”黑發男人笑着扯了扯自己的圍巾,卻在面前的工作人員松了一口氣般正準備轉過身去繼續開門的時候,帶着全然無害的微笑再度開口。

“港口倉庫的物資清點制度是自入庫之後至貨主簽收之前每12小時清點一次,必須要兩名以上值班者同時在場開庫。對于預約收貨時間在入港時間6小時以內的物資不作二次清點。而你現在正要打開的這個倉庫,它的收貨時間應該是預約在今天下午之內。并且在獨自值班的情況下擔任開庫檢查雖然很勤勉但是卻是違反規定的哦~?”

穿着工作制服的人面色微微一變,一道有些冷冽的光從他眼睛裏劃過。他面前的人卻象是毫無察覺一般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港口倉庫物資連續失竊。表面上看上去事發的倉庫、碼頭、物資種類、簽收企業都全然互不關聯,但卻有一個共通點。它們的始發地是同一個城市的同一個港口。而每次失竊的并非全部貨物而反倒是其中小包裝的一些零散物件,證明犯罪目标并非物資本身的盜竊而是另有目的。相比航空與陸運,海運貨船的入關檢查沒有那麽嚴格,也不像空港這樣的地方會時常遇到警巡。因此我得出了推測。依靠同夥從另一邊的港口裝貨入船時掩人耳目地夾藏,在橫濱港入港以後由你以竊取夾藏了目标物的貨品的方式取得。像這樣來進行難以被察覺本質的犯罪——”

沒有人輸入密碼。倉庫的大門卻從裏面被人打開。站在門口的國木田獨步神色凝重地拿着一包白色的細小晶體。

“——跨國毒品運輸。”

穿着沙色風衣的人帶着全然不變的笑容,雲淡風輕地說完這句話,看着一瞬間面露殺意的人遺憾地搖了搖頭。走上前去輕輕拍了下對方的肩膀,将剛剛亮起的異能力光華湮滅在消散殆盡的藍白交錯之中。

“異能力——人間失格。真遺憾,你的神經麻醉異能對我沒有效果。因為盜竊本身是連續發生的,倘若有人目擊到時常出現在案發地附近的非工作人員,那嫌疑對象就未免太容易鎖定了。而實際上并沒有這樣的目擊記錄,這就證明犯人本身就混跡在工作人員中間。并且依靠異能力使偶爾撞見自己行動的巡查人員短暫昏迷——當然沒有外傷,也檢測不出麻醉劑的殘留。”

“就是這樣。警察已經在來這裏的路上了。剩下的事情就麻煩你——”

被他按着左肩的犯罪者突然扯起一個危險的笑容。多年的本能危機直感突然襲上胸口,幾乎是在同時,耳邊猛然炸響槍擊與國木田獨步難以置信的吼聲。

“太宰!!!”

——————————————————————

在這種特殊的日期,如果能早一點完成交接的話或許早一點下班也沒有問題。回想着前一晚與太宰治的約定,帶着五六名部下提前到達南本牧碼頭倉庫區的中原中也,在聽見槍聲的那一瞬間神經猛然繃緊,常年臨戰應激反應使他在思維做出分析之前腳下異能已經開啓,幾秒之內已經從入口處奔到事發地點,在他剛剛停穩腳步的那一刻,映入他眼中的是讓他一瞬間思維停滞的景象。

一手捂着腹側步伐踉跄地倒退了幾步的人,在還沒有來得及站穩之前已經又被連續兩發子彈擊中胸口,腳下瞬間失力從碼頭的邊緣倒了下去,消失在了一片揚起的雪塵之中。

與此同時,原本在倉庫門口被金發的偵探社社員壓制住的異能力者突然發動異能掙脫了壓制,在國木田獨步短暫失去意識的瞬間抽身而出拔出藏在外套內的手槍,與剛剛從身後發動偷襲的共犯者一起,兩把槍同時指向了中原中也。

年輕的黑手黨幹部低着頭令人看不清表情地站在那裏。周身暗紅色的異能象是壓抑着狂亂的爆發,積雪被暴風般的重力氣流席卷一空。他擡起頭,鋒利而冰冷的藍色雙眸中流動着暴戾的暗紅色的光華。盯着面前顏色盡失幾乎要拿不住槍的兩人,一字一字,緩慢而清晰。

“……真、有、意、思。”

在倉庫前清醒過來的國木田獨步,在看清眼前的狀況之後焦急地喊了一聲什麽。一腳踩着已然失去意識的其中一人的黑手黨幹部在看清他手裏舉着的那包東西之後沉默地停下了致命一擊,聽着從倉庫區外由遠及近的警笛聲一腳把橫在地上的軀體踢開,沉着臉向自己身後的部下手勢示意他們進倉庫。然後他向着國木田獨步的方向走過去。

“警察跟人都交給你了。我的人會在這完成貨品交接,別妨礙。”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迅速向着太宰治倒下去的那個碼頭快步而去。

——————————————————————————

在港口倉庫區附近不遠的一塊空地,兩個身影伴随着散盡的橙色異能光華同時出現在地面上。金發的德國青年站穩之後立刻轉身探上倒在地上那人鼻息:“該死。我動作慢了?”

倒在地上的那個穿着沙色風衣的人輕輕咳了兩聲,在身邊的青年一臉錯愕的注視中從容地翻身坐起來,伸手在胸口與腹側分別摸了摸,向他揚起一個OK的手勢。

“Nice Timing。米夏爾君。”

米夏爾·恩德松了口氣的同時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太宰治沒有絲毫意外情緒地站起身來清理着落進衣領與圍巾間的積雪。一邊用并非疑問語氣的聲音向着他開口。

“既然米夏爾君能夠像這樣使用異能,就證明一切根源的原因你已經完全弄清楚了吧。”

“……啊。”不情不願的回應。金發的德國青年沉默了一會兒,挫敗地嘆了口氣。“反正你也什麽都知道了。就算我還你這個人情。”

“那還真是多~謝~啦~!”

米夏爾·恩德看着那人将抖幹淨了的圍巾重新圍回脖子上,猶豫了片刻之後低聲開口。“其實我一開始沒有料到你真的願意接受……這是對你先前做過的一切的否定,不是嗎?”

“是。但那時的我确實沒有別的路可以選——現在卻并非如此。”與面前的青年目光相接,那雙帶着笑意的鳶色眼眸中象是倒映着什麽複雜卻微微閃光的東西。“現在的我能夠去相信。相信他們、相信那個世界。還有我自己。”

“以及。”

他輕輕閉了閉眼睛。

“我想要徹底終結那家夥的噩夢。”

米夏爾·恩德安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兒,将手背在身後轉過身去。

“行吧。”

他的聲音裏帶着有些無奈的笑意。

“反正做都做了。你現在再說不同意也沒什麽用。而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路能選的我,終究也只能選擇相信你。”

“所以,真的謝謝。”

金發的青年微微睜大了眼睛。耳邊傳來的那句道謝太過溫和鄭重,聽上去幾乎象是一個幻覺。他平複了一下心緒,沒有回身,沖着那人輕輕揚了揚手。

“你趕緊回去吧。等下不是準備去約會嗎?”

“嗯。馬上就去。”黑發男人扯了扯自己的圍巾,笑着看向背對着自己的那人。“話說回來,你不約會?今天可是聖誕節。濱田先生沒在等你嗎?”

“……!”耳根瞬間通紅的人惱怒地轉過身,“所以你他媽是知道這事還故意把我留這半天?”

那人毫無愧疚之意地聳了聳肩做出一副請便的姿态,帶着笑意看着金發的年輕人低聲咒罵着消失在橙色的異能牆壁包圍之中。

然後他看見稍遠的方向,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帶着纏繞周身的暗紅色重力向着他的所在疾速而來。

“——太宰!!!!!”

太宰治輕輕呼了口氣,調整好臉上的表情轉過身,看着那人在他面前腳步落地的那一瞬間幾乎有些站不穩地快步向他奔過來。

他張開雙臂,任由那人動作有些粗暴地撞進他懷裏伸手扯開他上衣,掌心覆上他胸口——所穿着的防彈衣上殘留的彈痕。

仔細地用指腹摩擦着彈痕的深度,由此判斷出防彈衣抵消的沖擊程度,确認沒有造成骨折或挫傷,年輕的黑手黨幹部安心地嘆了口氣揚起拳頭在偏離彈痕的位置不輕不重地砸了一拳。

“工作。算他媽結束了?”

黑發男人看着他的眼睛輕輕地笑了。

“嗯。一切順利。”

—————————————————————————

回到港口的時候,國木田獨步已經與警方完成交涉,将兩名涉案販毒者移交羁押,并将其中那名異能力者的檔案轉至異能特務科。以這兩人為線索,将跨國作案的共犯者逮捕歸案将只是時間問題。

根據涉案人的口供,當天入港的貨物中所有夾帶的違禁藥物被全數收繳。警方人員離開之後,港口倉庫也重新完成了當天預約的正常貨品交接。

中原中也站在倉庫中,一手握着那個小小的試劑瓶,看了眼手機上尾崎紅葉發來的郵件,沒轍地嘆了口氣,無奈地将目光落在站在倉庫門口與工作搭檔進行案情總結的那人身上。

“這樣就可以進行結案彙報了。不過這裏還有點不清楚的地方……你怎麽知道這間倉庫預約收貨時間在6小時以內的?這個我記得不是公開信息。”國木田獨步翻看着手中的資料文件,看向站在自己身旁衣服上還殘留着彈孔的人。

“這個啊。”那人滿不在乎地将臉縮進毛茸茸的圍巾裏,“我從最開始聽見案發地點的時候就發現跟Port Mafia麾下的一部分企業的倉庫位置很靠近,但是算他們運氣好一直沒在黑手黨的物資上動手腳。否則也沒這個命活到被警方抓獲。當然,運氣最好的還是第一次踩進致命區域,就遇上了接到委托的武裝偵探社的工作時間——”

鳶色的雙眸裏一絲冰冷而戲谑的笑意一閃而過,很快便被一如既往漫不經心的笑容所覆蓋。

“Port Mafia從來不會讓交接時間晚于6個小時。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今天過來的會是中也,否則的話……算啦。總而言之一切順利~!應該沒有別的問題了吧國木田君~?”

國木田獨步看着面前一臉寫滿“我是不是很可靠”的自滿笑容的黑發搭檔,顧及到他勉強還算是因公負傷的身體狀況滿心火大地壓抑下了想要現在當場揍人的沖動。

“行了。結案報告就由我帶回社裏去。你今天直接滾吧。正好時機也不錯,買點禮物跟人道個歉去。”

那人睜大了眼睛一臉誇張的難以置信:“……嗚哇。剛剛好像從國木田君口中聽到了不象是純情工作狂能夠說得出來的話,是錯覺嗎?”

國木田獨步一把抓起文件夾作勢欲砸,在那人毫無誠意的投降聲中狠狠罵了一句無奈地将手又放了下來。

————————————————————————

“所以,這就是你幫中也君準備的東西?”坐在Port Mafia大樓頂層首領辦公室裏的森鷗外認認真真研究着手裏那支小小的試劑瓶,“雖然聽說過這個技術,但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