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玉玲珑。

其實是一家茶園私家出品的白毫銀針。

只采茶樹上春天最嫩的新芽, 采摘期只有半個月左右,整片茶園每年能得兩三斤。

比起某些動辄要價幾萬十幾萬價比黃金的茶葉,玉玲珑上看三千塊每斤的價格不算天價, 在傅家茶室裏存放的諸多種茶中,許曼言最喜歡的就是它。

原因說不清,也許是唇舌之間的毫香蜜韻, 帶了一股舒緩馥郁的田野之氣, 也許是清澈透亮的茶湯, 看着賞心悅目,滋味更甘美絕妙。

也許都不是。

只不過是因為……那是傅臨江百忙之中連加了幾天班, 熬了夜,騰出時間特地帶她去茶園裏,好不容易尋來的浮生半日閑。

“白茶功同犀角, 價比金貴, 我們這裏還有句老話,嫁女不嫁富家郎,只問白毫與銀針。曼曼,家裏面沒有白茶,今天我帶你去尋最好的白毫銀針。”

傅臨江這個男人, 在感情上進攻的方式從不鑼鼓喧天,而是春風化雨, 溫柔起來情話綿綿, 淺吻缱绻, 初始會讓人覺得被小心珍藏, 可許終身。

結局卻是琉璃易碎, 無處安放。

那天, 許曼言挽着傅臨江的手, 參觀如何采茶制茶,逛完茶園後,歡歡喜喜捧了三個茶餅回家。

一餅茶葉第二日打開,泡了一蠱,與傅臨江共飲。

至于另外兩餅,許曼言有別的想法。

“制茶的老師傅說白茶是茶中之藥,一年茶三年藥七年寶,我們今天喝一年茶,剩下的兩餅存着,兩年後喝三年茶,六年後喝七年茶。到時候經過時間沉澱,不同滋味都能喝到。”

傅臨江聞言淺笑:“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年年帶你去茶園買新茶,想喝三年七年的,也不難找,明日就可以給你尋來。”

許曼言瞥了他一眼:“自己收藏得來的茶,和外面直接買的,怎麽能是一樣。”

Advertisement

她和他,一個在乎的是情感賦予物體之上的特殊性,一個純粹考慮便利程度和商業價值,同路相行,漸行漸遠也許是遲早的事情。

一年之後,兩人沒有再去茶園。

兩年之後,兩人已經離婚。

茶經得起歲月沉澱,人的感情卻未必如此。

如今那兩餅白毫銀針,已然錯過了“藥”的品嘗階段,變為“寶”,可既然是白毫銀針,越陳越香,哪裏會像傅臨江說的那般。

不經放?

傅臨江話裏有話……

明顯給她挖了個坑,還算定她一定會跳下去。

許曼言看着牆角旮旯裏的紙袋,發了半響呆。

西米見她安靜得過分,好奇問:“媽媽,你在看什麽?”

許曼言語氣沉沉:“洪水猛獸。”

望了望她目光方向,西米費解,“洪水猛獸,在哪裏???”

許曼言眼一閉,終究還是像只被好奇害死的貓,去把袋子拿了過來。

裏面的确是那兩個剩下的茶餅。

以及,別的東西……

許曼言微微皺眉,将裏面折在一起的紙頁展開。

【離婚財産分割協議方案。】

标題幾個字乍見,宛若昨日重現,瞬間氣血翻湧。

“媽媽,這是什麽?”

粗粗略掃了幾眼前幾行,将紙重新折好揣進兜裏放好,許曼言不動聲色道:“沒什麽,幾張廢紙而已。”

劉阿姨正好過來詢問,“許小姐,西米是不是該睡覺了?”

“嗯,你帶她去洗個澡,我有事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

許曼言下到九樓,把門鈴按響。

傅臨江打開門,他剛好洗完澡,換了身休閑服,手上拿了塊大浴巾擦濕漉漉的頭發,

見到她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一絲意外。

許曼言沒打算進去,眼裏含着冰霜,将幾頁紙掏出來,聲調沒有起伏地說:“這東西我早已經簽過,你拿回去。”

丢進她家的垃圾桶,都覺得影響風水,晦氣!

傅臨江沒有接,斂目看了看露在袖子外的皓白手腕,轉身往屋裏走:“進來說。”

“不必,你拿走就行。”許曼言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曼曼。”

傅臨江眼底許多情緒雜糅在一起:“我們不需要站在門口吵架,可以好好談一談。”

許曼言垂眸,冷淡回應:“離婚了就一拍兩散,沒什麽好談的。”

叮咚!

打臉值進賬二十。

傅臨江唇線抿直:“財産分割協議……”

話沒說完,許曼言徑直走到沙發坐下,兩腿交疊在一起,“好,那我們談一談。”

态度轉換之快,連傅臨江都怔愣住,想不明白電光火石間,她一百八十度轉彎的原因是什麽。

傅臨江是只大肥羊!

僅此而已。

許曼言心裏的小算盤,噼裏啪啦的進賬。

想到多和他說話能快速收割能量值,她突然間覺得——和傅臨江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講話,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的事情。

在旁邊的沙發坐定,傅臨江将浴巾随手置放到扶手上,“這份財産分割協議,你仔細看過了嗎?”

“差不多吧。”

許曼言眼皮輕挑,态度漫不經心得很,“離婚時財産怎麽分割,我們婚後不久簽過補充協議,後來離婚時,我又直接同意一分錢不要。看與不看都沒什麽意義。”

傅臨江眉峰微擰,沒有幹透粘成一縷一縷的頭發讓此刻的他看起來有點潦草,激進,不那麽穩穩地拿捏住兩人之間談話的節奏和方向。

“你知道的,當時婚後那份補充協議,我不知情,也不情願,我從沒有把那份協議當真。”

目光掠過他清隽的臉,徐曼言平靜地說:“但是我會當真。我會履行所做過的承諾和決定,不管是那份婚後補充協議,還是最後的離婚協議。”

“你先看一看內容,看完就明白了。”

帶着略急促的語調,傅臨江想将協議翻開。

許曼言伸出手,掌心按下,用力蓋住紙頁。

仿若一記鍋,蒙頭蓋在傅臨江心上,哐哐響,悶得慌。

她的目光直視傅臨江,篤定而認真,有如尖刺紮入他身體裏,帶出一陣鈍痛。

“傅臨江,你還要我說多少次才清楚,不明白的人一直是你。這紙上面的東西,不管你打算給我多少,幾百萬也好,幾千萬也好,幾億也好,我都不需要從你那得到,也不稀罕從你那得到。以前是如此,現在是如此,将來還是,不會改變。”

系統提示打臉值漲了。

許曼言心裏樂,面上冷冰冰,下巴揚起:“你的錢太髒,接到手上我都怕髒了手,和這幾張紙一樣,一文不值,只配丢進垃圾桶。”

系統響得更歡快了……

目的已經達到,許曼言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卻又被傅臨江叫住。

“你現在是不是在馮諾公司做事?”

他知道協議拿出來,許曼言可能會态度堅決地拒絕,也知道許曼言和他在一起,從來在乎的都不是錢。

但理想是一回事,現實總讓人低頭,他拐彎抹角将東西送到她面前,無非是想讓她接受本該屬于她的東西,然後天高海闊,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領着不到一萬的薪水當實習助理,受不知道什麽莫名其妙人的氣。

“是那個姓呂的助理告訴你的?”許曼言冷冷問。

緩緩站起身,傅臨江将手插入兜裏,承認:“是。”

許曼言料到呂照若是認出她,可能會轉告傅臨江那天包廂裏的事情,卻沒想到傅臨江因此要給她早就不要的財産。

純屬鹹吃蘿蔔淡操心,多此一舉!

她撇了撇嘴角,“工作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而且我去做事也不是為了錢。”

“我記得當初你不喜歡出去工作,又何必勉強自己。”

“你錯了,我很願意保持一份與社會有聯系的工作,我只是不喜歡你在傅氏集團給我安排的事情罷了。”

“起碼不用受人欺負。”傅臨江脫口而出。

呵。

許曼言冷笑。

她轉過身,目光淩厲如刀,不是為了打臉值,而是真的情緒上來,開怼了。

“受點氣算什麽,起碼我能打回去,你給我安排的事情那叫事嗎,那叫刁難!不做完被認為沒能力看不起,做完就要累得心髒病發的那種!”

“那當初你為什麽還有接受,去的時候還挺高興的。”

“你哪只眼睛覺得我接受了,高興了,最好去看看醫生,是不是有毛病!”

面前人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明豔跌麗的臉,陌生的是不留餘地的牙尖嘴利。

傅臨江掌心緊了緊,面沉如水。

看着許曼言步步離去,似乎有一部分力氣正在從他身體裏被抽走,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他說不出丁點反駁或者辯解的話。

有什麽事,一定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過。

只是她當時沒說,他也就當她不喜歡,沒有往下細問過。

………

第二日。

許曼言在中午午飯時間,收到幼兒園老師的訊息。

【西米和晨晨小朋友昨天撿到小鳥的區域,經查看發現樹木太過高大,無法将小鳥送回鳥媽媽的身邊。我們老師決定和孩子們一起,照顧小鳥一段時間,直至它能學會飛行,飛向藍天。】

随之而來的還有一段視頻。

孩子們圍成一團,你一言我一語,也像叽叽喳喳的小鳥

“它毛茸茸的。”

“它好可愛啊!”

“它在笑。”

“它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

真真老師問大家:“小鳥需要一個窩,待會老師會給一些材料給你們。請問大家,知不知道什麽東西,可以用來給小鳥做窩?”

有個小朋友率先回答:“葉子。”

真真老師微笑:“很對,還有嗎?”

小朋友們争先恐後地回答:

“紙!”

“樹枝。”

“面包。”

“棉花糖。”

“餅幹。”

“蛋糕!”

“巧克力。”

“華,華夫餅。”

真真老師:“………”

你們确定是給小鳥做窩,而不是自己想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