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許曼言和西米去過傅宅的消息, 最終還是傳到了江安珍耳朵裏。

傅老太太名下有大量財産,除了傅臨江父親外還有兩子一女,在財産分配的關鍵時刻, 明裏暗裏,每一房都怕吃虧,盯着老宅的動向, 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 隔天就會被有心人傳出來。

“什麽, 臨江帶着許曼言去見了老太太,同行的還有個孩子, 老太太還想動遺囑?”

江安珍坐不住了,拿起手機想問個究竟,撥了電話給傅臨江, 那邊始終沒有接聽, 不知道是正在忙,沒工夫看手機,還是如前些陣子一樣,壓根就不願意接她電話。

傅萱在旁邊勸道:“媽,你就別攪和了, 哥他反正不會聽的,你要是追問, 指不定他更反感, 更加不想見你了。”

許曼言身世一公布, 跌破所有傅家人的眼鏡, 明裏暗裏說什麽的都有, 江安珍沒少被叔嬸妯娌冷嘲熱諷。

她從前最為挑剔許曼言家世, 結果卻是有眼不識泰山, 人家論家世財力,絲毫不輸傅家,論影響力遠高于傅家。真的比較起來起來,馮諾和傅氏,一個老錢一個新錢,一個是沉澱百年的貴族世家,一個是本土爆發戶,孰高孰低清楚明了。

許曼言哪裏是高攀,分明是低嫁。

同一個圈子裏的富太太,知曉當年怎麽回事的,說的話更是戳心窩子。

“诶喲,我看你前兒媳的熱搜了,這是門好親事,你當時為什麽那麽說人家,該不會連你也不知道人家家裏是幹什麽的吧!”

“我從前就覺得那姑娘挺有禮貌的,長得漂亮又低調,難怪你兒子喜歡她。我跟你講啊,兒女的事情,父母不要摻合太多,該放手時就放手。”

……

個個都是馬後炮,江安珍偏偏還反擊不了,用顏面掃地來形容也不為過。

傅萱捏着電視遙控器幽幽嘆了口氣,“媽,你說許曼言到底存着什麽心思,都和哥結婚了,還藏着掖着,故意不告訴我們她家裏是幹什麽的,好像在等着看我們的笑話。”

江安珍心裏其實已經開始後悔,如果傅老爺子去世後,她沒有用守喪的理由擋着不辦婚禮,或許今天的結果會很不一樣。

她現在糾結惦念的,不是許曼言家世,而是那個被帶去見老太太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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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

明明屋子裏只有兩個人,江安珍還是壓低了聲音,給傅萱使了個眼色,“那孩子是誰的?青姨沒有瞞我,說老太太很喜歡她,還給她一木匣子的珠寶,這事別的人還不知道,知道了,還指不定又鬧出什麽風波來。”

“難道是哥哥的!”

傅萱睜大眼睛,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驚叫出聲。

“很有可能。”

江安珍絕不相信,人老卻一點都不糊塗的傅老太太,會莫名其妙的把珠寶傳給一個毫無幹系的人。

除非本身就是傅家的血脈至親。

傅臨江的長子,毫無疑問是傅氏集團的繼承人,雖然家族有傳男不傳女的規矩在,但規矩是死的,現在是男女平權的時代,傅臨江只要拿捏得住其它傅家人,無論兒子女兒都可以培養成接班人。

“可是,那孩子這麽多年我們都不知道,哥也不像知道的樣子,也許,還另有別的情況?”

江安珍的眼裏一瞬間從激動變成落寞。

她盼孫子可盼了好多年。

每次和傅臨江提起,若不結婚,無人繼承家産的問題,傅臨江要麽冷冷淡淡說将來捐了也不錯,要麽無所謂地表示傅家這套傳長傳男的古董規矩早該廢了,看誰順眼給誰就可以。

氣得江安珍直罵他敗家子。

她一個當母親的,怎麽不知道兒子是個一根筋,傅臨江當年在傅老爺子的壓力下都沒松口,現在翅膀硬了,更加不會改弦易張。許曼言沒回來時死氣沉沉,毫無另娶的意思,許曼言回來後立即行動,馬上就死灰複燃。

外人都覺得是傅家看不上許曼言,所以才離的婚,江安珍心知,若不是許曼言主動離開,兩人根本不會分開。

她兒子才是死心塌地不放手的那個。

對象不是許曼言,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再結婚生子。

“要不,我們找機會,看看那孩子?”

傅萱一語道出了江安珍的心聲。

—————

又是周末。

許曼言主動帶着西米來看傅老太太。

比起幾日前,傅老太太更虛弱了。

青姨知道老太太喜歡許曼言,不拿她當外人看,避開人前抹着眼淚告訴她,家裏已經開始準備後事了,老太太自己倒是有心理準備,入殓時穿什麽衣服,遺照要哪張照片,身後財産怎麽分配,安排得妥妥貼貼。

人世間的面,見一面,少一面。

許曼言心知,這是最後一面。

只是大家都暫時放下那再不能擁抱相見的未來,用言笑晏晏,去代訴離殇。

傅萱和江安珍在一個小時後,許曼言和西米正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匆匆趕來。

不是青姨透露的風聲,老太太随時可能彌留,老宅裏多少雙眼睛盯着,誰都留着心眼。

“媽,我來看您了。”

江安珍進屋時大聲說。

她和傅臨江父親兩人感情一般,出于性情脾氣不相投,傅老太太待她始終疏淡,沒有過刁難,親熱也談不上,所以平時如無必要,她也懶得往傅老太太身邊湊,丈夫去世後,來得就更少了。

聽見她的聲音,傅老太太眼睛只睜開一條縫,便再沒有任何表示。

“和太奶奶說再見。”

許曼言牽上西米的小手,眉目間放得平和,對傅萱和江安珍兩人進來視若無睹。

“太奶奶再見。”

“乖孩子,再和奶奶握個手。”

與知道江安珍來時截然不同的反映,傅老太太不但睜開眼,還吃力地笑了笑。

西米白白胖胖還有四個小窩窩的手搭上老人暗沉幹枯的手掌。

手掌緩慢收緊,傅老太太唇邊依然挂着微笑,和藹可親如許曼言與她第一次相見,“好孩子,手掌這麽厚,這輩子一定平安喜樂。”

“太奶奶你也平安喜樂。”西米甜甜地回答。

清脆萌軟的聲音,像是光線昏暗房屋中一道清新的風,吹散了些許心頭的惆悵。

傅老太太呵呵笑着點頭。

就算彼此之間再大的過節,此時、此地,絕不适合吵架,許曼言默着臉,迎着江安珍和傅萱探尋的目光,牽着西米手離開。

“媽媽,我想要朵蓮花。”

西米走到池塘邊時,非要再摘一朵蓮花才肯走。

許曼言向來很難拒絕她,仔細看池塘邊上的确有幾朵新開的,距離挺近應該摘得到,猶豫了幾秒,點了點頭。

她今日腳下穿的高跟鞋是細跟,在凹凸不平的石頭上站穩吃力得很,等真正伸手想去摘花時,才發現在上面看着的視覺距離和實際有一段差距,必須伸長了手臂才夠得着最近的。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啊!”

身後冷不丁傳來江安珍的聲音。

許曼言心一驚,下意識往後看,腳下便出了錯,歪着身體腳一崴,從長着斑駁青苔的石頭上滑入水中。

“媽媽!”

西米大喊,“我媽媽掉水裏了!”

不遠處的傅臨江,聽到聲音,從回廊急匆匆跑過來。

他收到消息,許曼言帶着西米又過來探望傅老太太了,便想着也過來,探望奶奶的同時還能見母子兩一面。

許曼言水性極好,加上池塘邊水淺,根本不會溺水,扒拉了幾下便游到岸邊,倒是腳上崴到的地方,拉着傅臨江的手借力爬上岸後,踩在地上猝不及防疼得厲害,身體直直往下墜。

傅臨江連忙抱住她,兩人齊齊蹲在地上。

因為落水,許曼言身上原本穿的白色衣服濕透了,半透明隐隐露出肉色,模樣着實狼狽,傅臨江連忙脫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

有江安珍在,又出了事,他直覺認為許曼言落水和江安珍有關,眉目間落了霜雪,整個人沉了下來,崩得緊緊的,“媽你剛才做了什麽?”

江安珍嘴唇微張,面色不安泛白,她先是被剛才的一幕驚呆了,又被兒子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肩膀微顫,“我什麽都沒做。”

傅臨江目光如刀,定定看着她,不滿和懷疑全寫在臉上,“是嗎?”

江安珍第一次體會到百口莫辯的感覺,喘着氣說,“我才到這,她就自己掉下去了,關我什麽事。”

“你媽沒有推我。”

不待傅臨江開口,許曼言出聲。

“是吧,她自己也承認了。”

江安珍憤憤然瞪着看了傅臨江一眼,失望溢于言表,“你怎麽能用這麽大的惡意來看媽媽。”

“我是突然聽到你媽來找麻煩的聲音,吓了一跳,所以才跌下去的。”許曼言又道。

所以嚴格來說,江安珍也不是那麽無辜,她前後腳追着找過來,還故意和西米說話,肯定不會是偶遇,而是有意為之。

江安珍氣得聲音直發喘,“你……你血口噴人,我就是問問這孩子叫什麽名字,哪裏找你麻煩了。”

許曼言抹了抹臉上的水,慢慢站直身。

目光和江安珍平視,漠然冰冷得像是在看一樣死物,厭惡和嫌棄毫不掩飾。

“江太太,從前的事我不計較,那是我寬容,不代表我傻得不知道你明裏暗裏使了多少壞。我願意來看奶奶,是我和她之間的情分,不代表願意和你産生什麽交集。你明知道西米是我的女兒,還跑過來套她的話,不是找麻煩是什麽?”

……

“還有,為了避免你今後無休止、不禮貌的打探舉動,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她姓許,叫許諾,今年三歲,和傅家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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