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比起上次,這回的時家古宅顯得冷清許多。

祁問殊下了車,掃了眼四周錯落有致的景致,上回來得匆忙,還真沒怎麽用心打量過這座依山而建的巨大莊園。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長廊,跟在後頭的人這才慢吞吞開口問:“你回家,讓我跟過來幹什麽...?”

“這邊風景不錯,放假來住兩天,也順便見見...”時瀾微妙地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長輩。”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改口叫家長。

“不喜歡這邊嗎?”

祁問殊回得很快:“沒有。” 這座古宅的規模幾乎比得上一個小型度假村,周末過來看看風景放松一下極合适,他自然不會不喜歡。

但這個後者...時瀾真的覺得帶他來探望長輩會是個好主意?他心知肚明他的性格,稱不上多讨喜。

“怎麽了?要是不喜歡可以直說,我們現在回去也行。” 時瀾停下腳步,垂眸看了眼對方的神态,溫聲道。他只是覺得這邊會比較安全,所以沒考慮太多就直接将人帶過來了。

“你爸媽也在?” 祁問殊低着頭不動聲色捏玩口袋的小面包,試探性開口,“能讓我在房間呆着?我不習慣和長輩相處。”

尤其是時瀾的長輩的話,他估摸着第一次見的時候大抵也沒留下什麽好印象。

時瀾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在顧慮什麽,忍不住笑着伸手捋了把對方柔軟的發頂,他很早就想這麽做了。

“不想見就不見,當他們不存在就好。這宅子很大,他們住在另一端,沒那麽容易撞上,這片區域就住了你一個人。”

“嗯。”

被碰發頂的人安靜異常,仍是垂着眼沒什麽太大反應,淡淡應了聲。

還以為至少會被偏頭避開的人滿意收回了手,彎唇指了指上方:“這邊幾間房自己挑一下,看看想住哪間。都沒上鎖,裏面的東西随便動,我過去一趟,晚點回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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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問殊偏頭看向右邊郁郁蔥蔥的庭院,心中生出一絲莫名酸澀的脹意,半晌才平靜開口:“好。”

米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遠處,他收回視線,擡手五指松散地覆在臉上,垂頭背靠在牆上發呆了好一會兒。

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呢...

來時的路上,他說完之後,時瀾果不其然同意進一步商讨合作。

他少見地正面表露出否決的态度,冷冷道:“如果你是因為我才考慮這次合作,那我明确說了,祁家破産對我而言沒什麽所謂。而且江姨,大概率還打的別的什麽主意,興許會損害豫呈利益。”

他不知道江惠下一步想幹什麽,總歸不會是什麽好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的把握無非是來源于他會念着這麽多年來的照顧之情勉強聽話...也的确如此。

但現在,也僅限于當做會去探望的長輩。

他後來有想過小冉這麽對他的理由,是想要完整的繼承權?現在大抵還得加上一筆忽然冒出來的遺産。他可以都不要,權作這些年的兩清,但他不打算讓其他人牽扯進來,尤其是時瀾。

“的确是因為你,但問殊就這麽不相信我嗎?” 時瀾仍是在微笑,“如果你真的完全不在意他們,就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

那一瞬間他猜到了人想幹什麽,但到底是從什麽時候發覺的...他明明幾乎不曾提過自家的事。

站在寂靜的長廊間,祁問殊怔了許久。

他覺得,他該離時瀾遠一些比較好。這種潤物無聲的溫柔,實在太難招架。

不該出現更過度的交集,他只适合當個過路人。

“爸,媽。”

沙發上坐着一名刷手機的年輕女人,聞聲懶洋洋關了手機放去桌面,擡眸看着在對面坐下的人:“上次姜尋,這次祁問殊,怎麽,又是意外?”

時瀾放松往沙發一靠,翻出手機看了幾眼目前以姜尋為中心的熱點,其中混雜的辱罵和惡意揣測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順手截下幾個id才回話:“問殊不是,您正兒八經兒媳婦。”

就是還沒追到手,不過看現在的狀态,估計快了。

葉淩沖人翻了個白眼,抄起一旁的化妝盒補了補口紅,陰陽怪氣道:“不愧是當代孝子,可真不擔心我們氣死。”

又從哪兒學的亂七八糟嘲諷,時瀾有些想笑,又很快壓了下去:“怎麽會呢,媽您倍兒健康,心理素質過硬,一般人哪兒能跟您比啊。”

跟人坐在一側的中年男人順手卷起報紙筒往人頭上砸了幾下:“好好說話,不是帶回宅子裏了?人呢。”

未免再挨報紙砸頭,時瀾挪遠了些,交握着手笑道:“急什麽,我這不是先來探探你們的态度嘛。”

“喲,十五歲那年就急不可耐的出櫃,生怕我老兩口這口氣順利咽下去,這會兒居然能擔心我們有脾氣?我夢裏都不敢這麽想。”

“那可不,” 時瀾笑不露齒,坐姿優雅:“畢竟自我出櫃後,您一天都沒放棄讓我回過正途不是,萬一我把人帶過來一不留神給我坑跑了咋辦。”

葉淩忍不住氣沖沖地砸了個抱枕過去,她怎麽老逼逼不過這個冤種兒子,等她繼續去網上沖浪。

時暫順手又拿過報紙伸長手用力了下人後腦勺,看了好幾次他還是不習慣這母子倆近期的相處模式,沒大沒小的:“我看了這個人的經歷,男的可以,但他不行。”

時瀾索性起身往離兩人都有一段距離的單人小沙發上坐着,微笑道:“您這信息渠道看來不太行,真假造謠都分不清楚。”

時暫:“......” 誰愛去調查這點破事,他看小兔崽子就是欠渣。

随後正了正神色:“別貧,就算我們這關能過,爺爺那邊你準備怎麽說?讓他接受時家絕後這事兒,基本不可能。”

“所以這不是來求您倆來了嗎。”

時暫深深皺起眉頭:“又想幹什麽,兔崽子,每次過來就沒好事。”

時瀾轉頭看沙發上的人,停了一瞬,還是決定開口:“怎麽會呢,我覺得這算喜事,媽,您說是吧?”

時暫:?這母子倆又偷偷摸摸瞞着他謀劃了什麽?

“咳咳,” 葉淩不太自在地假意咳嗽,挪開飄忽的視線,“就是...就是想了下要個弟弟妹妹的事。”

時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抄起邊上整個報紙框向人砸去:“知不知道你媽怕疼?打的這主意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真以為他不想要個女兒,生時瀾那會兒見到葉淩虛弱地躺病床上他就擔驚受怕得要命,整宿整宿地做噩夢,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

時瀾下意識偏頭不躲不避地受了,雖說是他媽先提出來的,不過葉淩萌生這想法大概和自己出櫃的緣故脫不了幹系?挨點砸就挨吧。

葉淩心虛地跑過去擋在兩人跟前,防止時暫一時沖動下重手。她是怕疼沒錯,但真沒到時暫眼中那個誇張的地步...

而且她覺得時暫的保護心确實有一點點過度,以至于她想再養個軟萌可心的崽子的想法這麽多年來始終沒能實現。

正好趁着時瀾現在大了比較抗揍,這個時機也正合适幫她這個當媽的拉走大部分仇恨。葉淩理直氣壯的站在一旁觀察場上一邊倒的局勢,沒繼續動手就行,不就挨幾句罵,那有什麽。

時瀾:...... 說不上為什麽,明明認知中确實該受這次訓斥,但總有種在背鍋的錯覺。

等到時暫終于盡興地重新靠回沙發,已過去了半天功夫,趁着葉淩挨在男人身邊安撫的時機,時瀾果斷起身開溜,臨走前不忘留下一句:“爺爺那邊就拜托您倆幫忙搞定了。”

而後得到一個字正腔圓的滾。

時瀾站在室外,摸了摸額角被鋼制的鐵盒角砸出來的一道血痕,硬生生停住了捏着濕巾準備擦拭的手。

搞定,回去繼續掰龜殼。

時瀾回到另一邊時,看到對方挑選的房間,有些意外地揚了揚唇。

居然,正好選中了他的主卧,也不知道能不能拐着人同意跟他睡同一間房。

祁問殊靠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信息裏的各種謾罵和詛咒,随手點了清除,不過很快,又有更多的未知號碼将短信傳了過來。

察覺有人進來的動靜,下意識按滅屏幕擡眸看去,頓時被人額上的血跡驚得一愣,迅速站起身。

時瀾卻像是渾然不覺走來人跟前:“喜歡這間房麽?”

祁問殊擡眸盯着那道顯眼的血痕看了半晌,實在不明白怎麽會在這莊園內出事。

但過了許久,也只是搖了搖頭:“沒,看這的使用痕跡,是你的房間?正好進來這裏順便坐了會兒。”

他對房間的朝向和布局都沒什麽想法,不過是臨時睡一晚,随便去隔壁一間就夠了。

随後目光又不自覺移了過去問道:“你頭上的傷怎麽回事?”

時瀾:...觀察力這麽好幹什麽,哪怕不能住同一間讓人睡他的床也挺好的。

不過他怎麽覺得,那個無形的龜殼又莫名阖緊了一點?難不成這番受傷示弱反而弄巧成拙?

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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