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葉庭偉嘆了口氣，一下子沒了跟人争吵的勁頭，聲音裏有點疲憊，“前些年就不說了，就最近的兩回，你被罵成了什麽樣子，那些人連見都沒有見過你，卻能用那麽惡毒的語言侮辱你……真相大白了道個歉，事情過去了，那你受的那些委屈呢，也過去了嗎？”

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葉涼熙說不出話來。

周淑聽的眼眶發紅，她側了側臉。

手上的動作慢下來，餘楓言轉頭看着青年，無聲的輕捏了下他的指尖。

“這兩年飯不能好好吃，覺不能好好睡，在電視上越來越消瘦，偶爾跟你媽視頻，看着很開心，但我能看出來，你都是裝的，你眼裏沒光了……”葉庭偉擡頭看着兒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兒子被折騰成這樣，我們做父母的心會疼！”

葉涼熙眼睛發熱，鼻子有點酸，他不知道，原來這幾年父親都是這麽想的，他以為被壓歌，接不想要的工作堆積在心裏的委屈掩蓋的很好，但其實從沒有逃過父母的眼睛。

葉庭偉上前一步，伸手過去扶在他肩膀上，“涼熙，你當年還太單純了，很多事沒有想象的那麽美好，我不想讓你摔得遍體鱗傷之後才明白這個道理，但我跟你發脾氣，責罵你，你還是一意孤行的沒有回頭。”

“爸……”葉涼熙又叫了他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垂下眸遮掩發紅的眼睛。

“我跟你媽媽不期望你成為什麽大明星，也不期望你有多少粉絲，賺多少錢，我們想要的只是你健康快樂，僅此而已。”葉庭偉捏着他的肩膀緊了緊，他知道對方已經不是那個跟着他磕磕絆絆彈琴的小孩子了，但依舊有放不下的擔心，很簡單的期望。

周淑捏緊手裏的藥箱，眼淚早已經落下來，她胡亂地擦一擦，背過身去不想被人看到，肩膀微微的顫抖。

餘楓言關上水龍頭，松開青年的手，看他靠近父親擁抱上去，垂眸露出淺笑。

“對不起，爸，我總惹你生氣，總跟你吵架。”葉涼熙靠在對方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麽寬闊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悶。

葉庭偉仰了仰頭，壓下眼睛裏的熱意，擡手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冷哼一聲，“知道就好，一天天的就會氣我，不省心。”

“行了行了，你們父子倆，吵的時候誰也不讓誰，好了又黏糊，膩不膩歪。”周淑轉身的時候已經調整好了情緒，擺擺手上前。

“誰膩歪，是這臭小子撒嬌，多大人了。”葉庭偉死要面子，把人放開還嘴硬，轉頭繼續往洗碗機裏放盤子。

“嘁，這麽嫌棄別攬着我不撒手啊……”葉涼熙低聲嘟囔了句，見人瞪過來，三十六計走為上，“我去繼續收拾桌子。”

周淑看着他的背影搖頭，把手裏的藥箱塞給男人，“小餘啊，你們倆別收拾了，去給他手上抹抹藥，別回頭再起泡了。”

餘楓言應了一聲，拎着藥箱出去，一把拽住又想去端鍋的人往客廳那邊去，“過來先把藥抹了。”

“抹什麽呀又沒事，等會都要洗澡了……”葉涼熙不是很情願，覺得他跟媽媽都是大題小作。

“你說了不算，洗完澡了再抹。”餘楓言才不管他，拽着他按到沙發上坐下，打開藥箱翻燙傷膏。

廚房裏，周淑看看嘴角都壓不下去還要故作不在意的丈夫，輕笑了聲，“你說你，都要五十的人了，非跟孩子置氣，這些心裏話早跟他說，也不至于尴尬幾年。”

“我是他爸，我還得先跟他示弱啊，”葉庭偉哼一聲，蓋上洗碗機，“他這兩年野的家都不回，我上哪兒跟他說去。”

“行行行，你有理。”周淑懶得跟他争，說罷卻又是笑，這父子倆說開就好，省的她總夾在中間難做。

燙傷膏有點涼，抹上去多少舒緩了熱辣感，葉涼熙也就不抗拒了，乖乖坐着看他抹，大拇指連接虎口的一片都沒遺漏。

餘楓言抹着藥擡眼看他，見他的眉宇間再沒了進門時的郁氣，笑了笑，“你爸爸媽媽很愛你。”

葉涼熙微揚了下巴，剛想矜持的說誰家父母不愛孩子，卻突然想起之前程橙提過對方的事，收了收唇角的弧度，“也還好吧。”

從他的神情間看出了些端倪，餘楓言垂眸繼續給他抹藥，那些是餘峰的身世，與他沒有幹系，雖說母親早逝，可不管是她還是父親，同樣愛護自己。

但他無法将這些告訴對方，讓他有這般誤會也好。

男人低下頭一言不發，葉涼熙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起父母難過了，偷偷看了幾眼，又不會安慰人，只能轉移話題，“可以了吧，不疼了。”

“嗯，你小心別沾到衣服上。”餘楓言放開他，丢掉棉簽站起身，“我去幫叔叔阿姨，你待着別動了。”

葉涼熙這次很聽話的點點頭，視線一直追随着男人，看他端了鍋子進廚房，眨了下眼睛，應該是沒難過……吧？

收拾完已經是十一點了，外面還在下雨，但小了很多，淅淅瀝瀝的。

今天溫度低，爸媽晚上睡覺不愛開空調，擔心他們冷，葉涼熙從櫃子裏又翻了兩床被子出來，把自己的疊好先放在一邊，在餘楓言房間借宿，總不能還搶人家被子。

新的洗簌用品他也翻了兩套擺在房間的衛生間，還沒來得及問問他們還有什麽需要的就被媽媽趕出房間去洗澡睡覺，要什麽他們會找。

葉涼熙聳聳肩，抱着被子枕頭去了隔壁房間，看見男人背對着他收拾床騰位置才開始覺得緊張，莫名其妙的。

“我幫你鋪，先去洗澡吧。”聽見他的腳步聲，餘楓言扭頭過來，上前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朝門外揚揚下巴。

葉涼熙傻愣愣的出門，才想起浴巾跟睡衣還沒拿，又溜到自己房間去敲門，收拾了東西拿出來。

公用衛生間他幾乎不使用，裏面都是男人留下的痕跡，剛剛進來洗臉沒仔細看，現在打量一圈覺得擺設很簡單，整理的很幹淨，跟他本人一樣，很有條理，規規矩矩的。

大概當過兵的都這樣吧，強迫症，葉涼熙撇撇嘴，放下東西脫衣服洗澡。

餘楓言整理好床鋪，沒忘了出去把燙傷膏拿進來，等會兒替人再上一次藥，回到房間放到床頭櫃上，看着整整齊齊挨在一起的兩床被子，忽的笑了笑。

餘二公子自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跟旁人同床，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他又笑了下，收拾好琢磨着對方洗澡應該很快，出去打算把牛奶先熱了，等下溫溫的剛好入口。

裝好杯放進微波爐，時間設的比往常久一點，出去打算坐在餐桌邊等。

“小餘？”周淑穿着睡衣走過來，疑惑的看他，“怎麽了？剛才沒吃飽？”

“阿姨。”餘楓言笑着叫人，搖搖頭否認，“我給涼熙熱牛奶，您需要什麽嗎？”

“我不用，就是聽到動靜來看看。”周淑恍然，看他的眼神很柔和，“這麽晚了還照顧他呢，這種小事讓他自己做就行了。”

“沒事，順手。”餘楓言往浴室那邊看了眼，道：“讓他自己來肯定不會好好喝。”

“也是，”周淑笑了下，搖搖頭，“那孩子空長了漂亮精致的臉蛋兒，性格卻大大咧咧的，半點不穩重。”

“涼熙的相貌應是随了阿姨。”餘楓言仔細打量過她的五官，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韻，便是現在也氣質漂亮。

聽見這話周淑顯然是很開心，擡手理了下頭發，又皺眉，“可惜随了他爸的性子，都是死鴨子嘴硬，哪個也不肯低頭，心裏再關心，面上也是半點不認的。”

這個餘楓言也是看出來了，父子倆針鋒相對成那個樣子，其實都是緣于在意，只是誰也不服軟，不認輸，若不是争吵時順口而出，恐怕還有的鬧。

“涼熙他脾氣不好，有時候性子上來了說話可能會傷人，”周淑伸手拉過他的手拍了拍，“但他心裏絕對是沒有惡意的，你是個好孩子，平時跟他相處，多擔待些。”

“阿姨放心吧，我知道。”餘楓言笑着點頭，又道：“涼熙挺好的，沒有亂發脾氣。”

“你別替他說話了，我兒子什麽樣我還不清楚，跟他爸一個樣。”周淑嘴上這麽說，臉上确實帶着笑的。

頓了頓，笑意卻又淡下來，“進了娛樂圈這種地方，我總是擔心他的脾氣會得罪人，公衆人物嘛，難免被人盯着一舉一動，網絡上什麽人都有，怕他受傷害。”

這幾年沒少跟着擔心，兒子又因為跟他爸之間的事幾乎不回家，看不到人總歸是不踏實的。

但又不能老給他打電話，工作已經夠忙了，他們做父母的幫不上也不能添亂。

經過之前的網絡輿論，餘楓言能明白對方心裏的擔憂，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半垂下眸安靜的聽人說。

“唯一覺得欣慰的是他真的喜歡音樂，喜歡唱歌，為了熱愛的事辛苦，也算是種幸運，又有那麽多人支持他喜歡他，我會為他感到高興。”周淑笑嘆口氣。

餘楓言想起之前給自己唱歌時青年的快樂，臉上跟着露出笑意，點頭，“他真的很喜歡唱歌。”

周淑擡頭跟他相視一笑，又拍拍他的手，“涼熙他從小到大沒什麽很要好的朋友，他就愛自己玩兒，我能看出來他很依賴你，大多時候會聽你的話，心裏應該是把你當成能信任的哥哥，你平時肯定沒少照顧包容他，阿姨再次謝謝你。”

依賴？青年對自己嗎，餘楓言不太确定，有時候嫌棄倒是真的，他輕笑了笑，“不用客氣阿姨，我該做的。”

話音剛落，廚房裏“叮”的一聲，牛奶熱好了，周淑看了眼，放開男人的手，“行了，不早了，阿姨不拉着你閑聊了，小餘你忙完早點睡，明天應該還有工作吧？”

餘楓言點頭應了，目送對方回房間，扭頭去廚房取了牛奶，很濃郁的奶香味鑽進鼻子裏。

路過浴室門口的時候聽到裏面傳出來吹風機的聲音，他頓了下腳步，很快回了房間。

将牛奶放在床頭櫃上，他到書桌那邊站定，桌面上擺着一個長條的盒子，表面覆着一層錦布，看起來很古樸。

擡手放上去，指尖輕輕的撫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麽，發了會兒呆。

“你傻站在那裏幹嘛？”

餘楓言轉頭，青年正從門外邁進來，剛吹過的頭發有點蓬亂，看起來毛茸茸的很好摸。

葉涼熙撥着頭發走過去，看了眼桌上的盒子，“什麽東西啊裝的這麽嚴實，大半夜還站在這裏看？”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餘楓言拿起那個盒子，雙手捧着送到對方面前，笑道：“生辰禮物。”

“給我的？”葉涼熙很意外的瞪大眼，視線從他臉上滑到盒子上。

說實話他有點意外，之前對方雖然問過他，但他讓人別送了，今天吃蛋糕的時候又沒拿什麽出來，他以為是沒有準備。

心裏雖然有點說不上來的失落，他也沒有去提，反正他也不缺這麽一件生日禮物，問了還以為多想要似的，所以現在看到他給自己東西，真的很驚訝。

作者有話要說：

葉媽媽，不是哥哥，是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