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衛衡

雨下了半宿才停,徐椀從外面回來就趕緊洗了個熱水澡,花桂生怕她受了風寒,還給她喝了點湯藥,苦得舌尖發麻。夜裏驚雷連連,叫了洪珠來陪着睡,結果比她還害怕,這家夥蒙着被瑟瑟發抖,直求着天老爺,一直叨咕着可別打雷了,可別打雷了~

徐椀睡不着,就拿了骰子出來和她玩。

就玩簡單的擲點比大小,倆個人玩了好半天,後來雨停了,雷也歇了,兩個人才都倒了床上睡着了。

這一睡,翻來覆去地在夢中穿梭,徐椀分不清夢境還真實,只看見那道模糊的影子坐在床邊看着她,問她喜歡王府嗎?她說不喜歡。一會兒,他又坐在窗前做公務,看也不看她一眼,她一個人躺了床上看書,想起來又起不來。白天黑夜,風雲變幻,也不知什麽時候,他在外面拿回一只貓兒,雪白得像個團子,她抱在懷裏,好生喜歡。是夢嗎?

“阿蠻,你喜歡王府嗎?”

“喜歡。”

外面豔陽高照,她就站在池塘邊上。

池中只有山石,沒有水。

他悄然走近,小丫鬟捂着嘴跑開,她說:“可惜這裏沒有水,要是有水的話,來年天暖了養點魚,還能喂喂魚什麽的。”

他上前低頭看了眼:“那還不簡單,引點水就是。”

徐椀一低頭,池中突然滿了水,一個人浮出了水面,窒息感撲面迎來,她驚得往池中指了指:“那是什麽?”

女人的聲音似就在耳邊,像是安平公主的,又不像:“那不是你麽?”

這話音一落,徐椀撲騰一下落水,驚得她啊地一聲,腳一蹬在夢中醒了過來。

驀然睜開眼睛,花桂正拍着她胳膊,叫着她:“該起了小小姐,這怎麽還叫不醒了呢!”

洪珠已經穿戴整齊,一邊洗着臉。

徐椀慢慢坐了起來,心有餘悸,心口處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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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突然又夢見那些事了,忘掉忘掉,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一聲喵叫,小貓兒主動爬了她的懷裏來,這團柔軟似乎感受得到她的驚慌,還拿爪子輕碰着她,小家夥真可愛,她抱着貓兒轉身下床。

洗漱一番,才在屋裏吃過飯,瓶兒就過來傳了話。

說是京裏開了學院,辦了女學,家裏托了人,讓幾個小姐也過去上學。

就是在上學之前,先在家裏給找了個先生簡單教一些認字,說是就在西廂房書房邊的空屋子裏置辦了家什,讓都過去呢。

徐椀自然是高興的,特地穿了青衫,裏面衣褲方便行走,倒是真個像個小小學士了,就是花桂一如既往的給她弄了包子頭,她對着鏡子看了看,伸手按着眉心,笑。

臨出門的時候,小白又跟了出來。

喵嗚喵嗚地跟着她身後,徐椀不能帶着它,就讓花桂抱了屋裏去。

昨夜一場秋雨,地面還有些水汽,她小心踩在青磚路上,才走出院子,看見徐妧靠在洪柳身上,哼哼唧唧沒個正經的,擡眼看見她了,才站直了快步跑了過來。

姐兩個一起走,徐妧拉住了徐椀的手:“阿蠻,我好煩啊!”

快走兩步,都把丫鬟甩在了後面:“煩什麽?”

徐妧嘆着氣,湊了耳邊和徐椀小聲咬耳朵:“昨天晚上我爹和我娘又說我的婚事了,我才多大,幹什麽這麽着急就打算上了,還說什麽天賜良機的,煩死了~”

徐椀不明所以,抓住了這傻姑娘言語當中的重點:“什麽天賜良機?”

徐妧更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昨天要黑天時候不是下雨了麽,我爹和我娘說,有個叫衛衡的來看小樓裏那個,結果被這場雨耽擱住了,沒有回去,我娘說這公主的兒子命不好,說不定克親,她說她瞧着那個衛衡模樣不錯,家世也好,可以趁我小親近親近。”

徐椀才要開口,徐婼和徐婳也在一邊那偏路上過來了。

徐妧趕緊扯了她的手,不讓她說話了。

二人都站住了,那兩個低着頭也把丫鬟扔下老遠,一起說着話。

徐婳的聲音聽着有點惱,揚起了一些:“阿姐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娘說了,衛衡是攝政王的遺腹子,一直養在宮裏的,就連皇帝都要寵着長大的,要是……”

一擡頭看見這邊站着姐姐徐妧,徐婳連忙把剩下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徐妧聽得清清楚楚,扯了扯徐椀手。

徐椀暗自失笑,上輩子她可沒注意到別人的婚事,原來這些個都是打小開始算計的,想必各房都有各房的心思,一小開始打量着外面那些小子,遇着合适的就像逮兔子似的~

不過,她印象當中,徐妧腿上有傷,之後徐婼和徐婳的婚事好像都不錯。

就是她當年也沒在意過,都是誰家。

徐妧重重咳嗽一聲,伸手刮着臉嘻嘻笑道:“诶呦,我這二妹妹是着急找人家了嗎?要不要我回頭跟爹說一聲,讓他好好給你參詳參詳,是勒,聽說昨個咱們家來了那個小子,是什麽攝政王的遺腹子,連當朝皇帝都更疼三分呢,我看你們就很相當,嘿嘿~”

她一笑,徐婼臉就紅了:“姐姐別笑話婼兒了。”

說着加快了腳步,先走了,徐婳不敢頂嘴,也跟了上去。

徐妧在她們後面哈哈大笑,拉着徐椀撞着她的肩頭:“什麽寶貝疙瘩似地,當我稀罕,徐婼想嫁讓我爹給她說說去,我才不要這樣的夫君呢!”

徐椀整日和她在一起,也染了些她的性子:“那你想找什麽樣的?”

徐妧揚着眉,踢着腳邊的石頭子:“我想找個讀書人,以後讓他天天給我講故事,家世不要太好,須得巴着我才能活,日日哄着我,不聽話我一天打他八遍的那種。”

徐椀目瞪口呆,随後笑得不能自已:“你這哪裏聽來的,誰又給你講故事了?”

徐妧不讓她笑,直來捂她嘴:“我表哥說的,他說讀書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我這樣的一個能打他們十個八個的。”

徐妧的表哥,是王夫人兄弟家的,偶爾會見到。

徐椀對這個人有點印象,他和徐妧從小就不對盤,這話說出來分明是酸表妹彪悍的,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很顯然徐妧沒有聽出來,也就不挑撥了。

徐椀可不能讓人誤導了她去:“你想想,戲文當中那些吟詩作賦,常年流連在青樓暗巷女人堆裏的,難道不都是讀書人嗎?所以待不待你好,跟他是什麽人沒有關系,他要是歡喜你,自然待你好,不用打。”

徐妧笑:“你好像更懂得一些,那你長大了要找什麽樣的?”

自古以來,女子的婚事都難自已做主,徐椀想起前世那個人,攤手:“我呀,我不找,就看着你好好找個人家嫁出去就得了~”

“你這口氣聽着怎麽像我娘呢!”

“有嗎?”

“有。”

“……”

兩個人說說笑笑到了前院,廂房的門開着,能看見裏面擺着三排矮案,不知道什麽時候置辦的,丫鬟們都站在門口,徐鳳白在屋裏和一位老先生說着話。

他今日看着氣色好多了,兩額邊把碎發編了上去,容顏俊秀,英美十分。

自從醒過來開始,徐椀和他親近許多,自然注意着他的動向。

叫了幾個小姐妹都過來拜師,徐鳳白讓丫鬟們給分發了些筆墨下去,才第一日,自然也是輕松,簡單教了些師生禮儀,和幾個大字。

在屋裏坐了小半日,才讓走,這些對于徐椀來說都很容易,她故意歪扭着寫了,樂得多坐了一會兒。晌午時候,丫鬟們來接各房的主子都走了,日頭一上來,昨天的那點雨跡頓時消失得幹幹淨淨。

徐椀才走下石階,花桂就急急跑了來,那麽愧疚地看着她。

“小小姐,貓兒被人抱走了~”

一個小不點貓兒,誰能特意去她院子裏抱走,徐椀連忙問是怎麽回事。花桂說日頭出來以後,她就抱着小白出來曬陽陽,就在院子外頭撞見了後面小樓才出來的兩位小公子,她彎腰一施禮,小白頓時從她懷裏掙脫出來了,結果,被那個叫做衛衡的抱了去。

她才說完,果然,衛衡和顧青城一起從園子那頭走過來了。

後面跟着一行人,都是他們的侍衛。

在徐妧的口中,徐椀知道他們兩個的身份,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她的貓兒,就那麽被衛衡抱着,竟然也舒舒服服的一動不動,她有心上去問問,不經意對上顧青城的眸子,又怯步了。

二人走過來,都看了她一眼。

衛衡更是揚眉,拱了懷裏的貓兒笑着:“看什麽,撿了個貓兒。”

徐椀氣極:“那是我的貓!”

他才不理會,笑得更加的壞。

徐椀轉身,本能地去尋徐鳳白。

問了一邊的洪珠,說是看見他去書房了,她快步走過假山,才要上前,發現書房的門開着,小舅舅就站在門口,二皇子李昇站在他的面前。

侍衛隊側立一旁,背對着他們,也不知前言,李昇擡手似乎來撫小舅舅的臉,被他側臉避開。

“殿下自重。”

“自重怎樣,不自重又如何?嗯?清初?”

清初是誰?

徐椀裙角一露立即後退,她探了頭悄悄望過去,徐鳳白赫然已經跪下:“殿下既然是來接衛衡的,還請早早回,皇妃臨産在即,更需殿下關懷,鳳白恭送殿下。”

李昇一臉愠怒,卻是彎腰。

他伸手鉗住了眼前人的下颌,與之四目相對:“你明知道的,我只想要你。”

“殿下!”

徐鳳白惱羞成怒,立即掙脫站了起來,他不顧身份一把推開李昇,轉身回了書房。

只聽咣的一聲,房門當着李昇的面合上了。

徐椀緊貼了假山,不敢再看,狠狠捂住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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