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勇猛一哥

似有腳步聲在床邊,雖然很輕, 但是徐鳳白耳力極佳, 一下就睜開了眼睛。起初她以為是瓶兒,入目的身影小小一只,徐椀雙眼微腫, 蹑手蹑腳地靠近了過來。

窗外才漸亮, 院子裏偶爾能聽見小厮走過的動靜。

微風吹過窗棱, 沙沙的響。

趙瀾之天快亮了才走, 瓶兒一早來看過她了,才閉一會眼,又被驚醒了。

時間還早呢,四目相對,徐鳳白勾唇輕笑:“這麽一早,怎不多睡一會兒。”

徐椀抱了圓凳放在床邊,就坐下了:“一會兒該去東宮了,趁着沒走, 我來看看小舅舅, 今天兒特別好,要是能出去走一走, 可是好了。”

正經得躺兩個月,徐鳳白看着她,眼中都是笑意:“在屋裏看着就知道,是個好天兒。”

徐椀拿過她手,在她掌心寫下椀字:“舅舅, 你說我娘為什麽給我起這個名字,看看表姐她們徐妧,徐婼,徐婳,徐芷,從前我覺得從名字上看,我和她們就不是一家人,為何偏偏是這個椀字呢!”

椀,形同碗。

徐鳳白看着她的小臉,也是唏噓。

小姑娘九歲了,漸漸退去了些稚氣,和曾經想過的一個模樣。

得知有身孕的那時候,人遠在邊疆,身邊全是男人,難以想象怎麽能把孩子生下來,更無法想象,那樣的身子如何在戰場上奔走。

李昇另娶,她一怒之下挑了趙瀾之帶走。

從來這樣,心意決然。

第一天喝得醉醺醺兩個人滾了一起去,醒過來之後只想打發了他去,覺得自己孤獨一生也沒什麽,誰想到他腳前腳後跟着她,哪怕就是營帳中是一個小兵,也心甘情願。

也或許是他纏得她太緊了,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這個賴子,攆了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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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有了阿蠻,徐鳳白也是吓了一跳。

仔細打算一番,這個孩子怕是不能要,這就追着趙瀾之抽了一頓,給他攆走了,她說孩子不能要,要去打掉,他紅了眼,開始的時候跳腳說她要是打掉,他就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後來又跟着她,說的确來的不是時候,但是打掉的話這樣太傷身子,他更得守着她。

她鐵了心将他打發走,之後一個人來到邊鎮上,得了半日空閑。

邊關小鎮上面,民風開放。

女人時常出來走動,多半穿着顏色鮮豔的裙子,性格爽朗。

買了一套當地的女裝,在客棧換上了,徐鳳白将長發放下來,簡單绾了長發,到醫館尋了個老大夫,讨一碗落子藥,原本打算心一橫,這就落了去。

那日天氣也很好,微風拂面很是清涼。

老大夫已是快七十了,讓她在堂裏等一會兒,去拿藥。

巧的是剛好一個女人領着三個孩子進來找大夫,她年紀不大,頭發亂蓬蓬的,裙子上也都是布丁,前面一個男孩跑得飛快,一口一個大夫的,後面跟着個小女孩五六歲的模樣,白白淨淨很是可愛。

女人懷裏還抱着一個,走不動了,差點摔倒,她下意識就幫着搭了把手。

這女人把懷裏那個小的放了一邊,趕緊道謝。

老大夫被吵了出來,趕緊給看了看。

言語間聽着他們說着閑話,女人是個寡婦,男人去年戰亂死了。

她一個人帶着三個孩子,雖然艱難,但是也熬着日子。

孩子不哭不鬧燒得臉通紅,另外兩個就焦急地站在一邊,過了片刻,藥童請了她進去,說是湯藥熬好了,徐鳳白轉身進了內室。

桌子上擺着一個木碗,裏面大半碗的落子藥,上面還飄着紅花。

她盯着那碗藥,看了許久。

人生來就分三六九等,可不管哪一等,對孩子都一樣,只要自己活着一日,總能讓她也活着,只要把她生下來,總有辦法的。

生下徐椀之後,她念着那一碗藥,慶幸不已,也希望早産的女兒能夠身體安康,起了乳名阿蠻,也讓她姓了徐,取名徐椀,願她歷過風雨,一生平順。

天知道,每次她看着女兒的小臉,都忍不住想笑。

許是身體上的疼痛,讓人更加珍惜眼前的,徐鳳白握緊掌心,抓住了徐椀的手指頭,勾了勾:“陶碗雖然精致,但是易碎,木碗摔也摔不壞,不是很好麽。”

徐椀想了下,也是笑:“嗯,很好,”她看着徐鳳白:“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小舅舅不用管我,多睡會兒。”

徐鳳白輕搖頭,眼底都是她的笑臉:“沒有,舅舅見了你很高興,多坐一會才好。”

話是這麽說,但她精力有限。

不多一會兒瓶兒過來攆人了,徐椀雖然不舍,但還是退了出來:“舅舅好生休息,等我從東宮回來再看你。”

也是該走了,花桂在門口等着她。

她特意留了花桂在家裏,說是有人送她,一個人往出走。

不管怎麽說,也許現在不是相認的最好時候,否則爹娘不會瞞着她。

那就再忍忍,人在身邊就好。

就這麽想着,也是心滿意足。

出了前院,剛好衛衡帶了人也出了廂房,一撞見,他似怔了怔。

這還是回來之後,第一次見到,徐椀對他笑笑,為了之前懷疑他而感到歉意,他站住了,等她過去,這才一起走了。

天邊的雲朵,都被晨光映紅。

少年一身錦衣,身上佩玉叮當作響。

徐椀見了禮,走得不快:“昨個就聽說你們回來了,很高興,看見你很好也終于放心了。”

衛衡低頭瞥着徐椀,覺得她步子太小,只得走一走停一停:“你這是在關心我?嗯?小東西?”

他可真是……

徐椀忍住想打他的沖動,裝作沒聽見。

衛衡走得也很慢:“我二哥有心讓你舅舅替我背黑鍋,不過真的那樣的話,我就連你也對不起了。”

徐椀驀然擡眸:“背什麽黑鍋?”

衛衡一時失言,輕咳了聲:“沒什麽,聽說你在東宮伴讀,李顯那絮煩的主很難伺候的吧?剛好我也要進宮了,送你過去。”

徐椀心下微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好呀,謝謝衛衡哥哥了,聽說哥哥和我舅舅一路殺敵,真是勇猛。”

一下變成衛衡哥哥了,衛衡似乎很喜歡這個稱呼,直催着她快走:“果然腿短走不快,勇猛這個我喜歡,你衛衡哥哥我,的确很勇猛,”出了大門,又等她:“快些走,快些走,一會兒我給你講講所見所聞,你肯定沒有聽說過,不要太崇拜我,也不要太感動。”

徐椀一心記挂着那個黑鍋的事,禮貌地笑笑:“哥哥不用等我,我自己能上車的。”

出了門才看見,門口停着倆輛車,顧青城一手挑着窗簾,目光淡漠,正遠遠瞥着她。

他倆指敲在窗上,似是不耐。

她點頭算是見過禮了,才要走過,車上的車夫已經過來請她了:“請小姐上車,大公子說送小姐去東宮。”

那邊衛衡也停下來了,他忙着對顧青城打着招呼了。

站了車邊,人也是笑臉相對:“喲,大公子在這等我呢!”

可惜少年端端坐在車內,自成清貴,也就淡淡相對,無心相談。

徐椀連忙拒絕了車夫:“不用了,替我謝謝大公子。”

說着快步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衛衡回頭瞧見了,也是笑:“回見,我先送這小家夥兒去東宮,也去見見太子殿下。”

他腳步也快,幾步就追上了徐椀。

徐椀上車,很快那車簾落下,遮住了所有目光。

他們先一步離開徐家門口,馬車緩緩駛離,顧青城這才放下了窗簾。

車夫上前:“大公子……”

裏面傳出指令來:“去東宮。”

衛衡這小子總是出其不意,上輩子和他對着幹了一輩子,這輩子又是杠上了,不過他性情還是知道些的,本來和徐鳳白離京,應當是他去,故意使了心讓衛衡替他去了,不出所料命運已經錯位。

前世和徐鳳白一起上戰場的是他顧青城,回京之後李昇也是尋了個錯處,讓徐鳳白步步失了實權,今生換做衛衡,又不知出什麽錯處。

顧青城坐了車裏,單手撫額。

李昇的心思不難揣測,他有心落下徐鳳白,伺機抹去他痕跡,然後讓她恢複女兒身入皇子府,只怕徐鳳白如同那時一樣不會配合,青城那邊戰事未平,衛衡不能頂上的話,怕是他還要親自去一遭,繞了一圈子,他還是舊時路。

讓車夫快走,少年念及剛才徐椀那亦步亦趨的模樣更是頭疼。

急着趕着到了東宮巷口,始終落後一步,顧青城先行下車,一眼瞥見前面兩人模樣。

衛衡負手而行,倒退着腳步還逗着徐椀:“那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沒糧沒水,小爺我被困在山谷裏面,有吃有喝,也活得好好的了,知道為什麽嗎?”

徐椀記挂着多打聽一些事,自然配合他:“你好厲害,餓了渴了怎麽辦?”

他嘻嘻笑着,腳下也不停:“打了兔子,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正說得來勁,顧青城已然走了過來。

繞過徐椀,他對上了衛衡的目光,只嗤笑一聲,拂袖,快步先行進了東宮:“徐将軍為了救你差點送命,是挺厲害的。”

衛衡:“……”

作者有話要說:  小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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