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羞羞噠了

夏日暖陽,京中和往常一樣, 怕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幾匹快馬自城外而回, 進城也沒慢下來。

為首年輕的男人銀灰的披風在肩後随着走動輕輕擺動,他錦衣華冠,神色淡漠, 一路疾行将馬停了一處高宅大院前面, 才偏腿下馬。

統統下馬, 高等幾人緊随其後。

門前早有人得了消息出來迎接, 顧青城随即進門。

院裏跪了一地,他徑自進了前堂去,随手解下披風扔了小厮手裏,回身坐了下來,桌上早倒好了茶水,才回京,有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聽了通報,即刻讓人來見。

片刻, 一個壯碩高大的男人快步走進來, 見了他,先是跪了下來:“大公子, 都是我的錯,我若是再勸勸三哥,怕是也不會突然出這種事了!”

顧青城垂眸看着他,怒目:“信報上說是重疾,他正值壯年, 到底怎麽回事?”

男人不敢擡頭,只回道:“那晚上和我喝了酒之後,三哥說是不痛快,就去畫舫去找了個花娘,結果醉酒,稀裏糊塗地不知什麽時候落了水,溺水了。”

聽見溺水,顧青城狠狠閉了眼,再睜開時,眼前已是紅了。

故意留在京中的這兩個,都是他的兄弟。

上輩子是死在戰場了,原想着留着在京裏,或許能避開,不想還是這麽個結果。

“他可有什麽話留下?”

“若說遺憾的話,三哥醉酒總和我抱怨,說這不是人過的日子,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活着,不如戰死沙場。”

“嗯,這也是你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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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跪地不起,堂堂七尺男兒,也是磕頭:“求将軍放我出京!”

顧青城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扶了起來:“即使知道是死,也要去?”

男人嗤笑出聲:“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大丈夫何以畏懼,如若結果終究是個死,那末将也寧願死在戰場上,也算死得其所!”

這些年來,記憶當中的一些人,或多或少,他都遇見過。

可不管他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有的棄武從文了,有的特意提點看護了,有的刻意盯着避過了,但是或早或晚,都難逃一死。

那樣的話,阿蠻怎麽辦?

他自己又怎麽辦?

低頭應了男人要求,即刻送他出京,這就出了前堂。

新的将軍府建在東宮的邊上,院子裏平整得很,沒有假山也沒有池塘,只一長長的亭子,游廊外讓人種了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後院一大片桃林也已經過了花期,綠茵茵一片。

顧青城就站在亭子裏,仰臉看着空中的流雲。

今日雲和昨日雲都不一樣,人活着為何要按着軌跡走,挫敗感令人憤怒,憤怒之餘只覺無力,人與天争,就想争個天命。

站了一會兒,說是東宮得了消息也來人了,高等帶了人上前,自己退下了。

太監萬福在後面見禮,顧青城沒有回頭。

“問将軍好,”萬福笑呵呵地:“淑娴姑姑命我過來跟将軍說一聲,說她很好,就是有點想念将軍,可她不方便出宮,還望将軍得了空過去探望探望。”

“嗯,”顧青城應了聲:“太子殿下可在東宮?顯兒呢?”

“都好,都好,”萬福趕緊誇獎了一通:“尤其小殿下,現在對課業可是用心,五殿下來了多少回,勾着他出去玩,都不去呢!”

看似随便的一句話,顧青城卻是轉過身來。

叫了高等過來,準備一些禮物,備車,這就往東宮去了。

變數還是有的,前世的李顯,被李壬帶着混鬧,一直沉迷女色,色字頭上一把刀,太子登基時候,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可是死在了女人身上。

沉吟片刻,叫了高等過來,準備一些禮物,備車,這就往東宮去了。

這炎炎夏日,可真是容易讓人心生煩躁。快要日落的時候,整個京都都覆蓋上了一片金色,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慢騰騰進了城門,趕車的漢子戴着鬥笠,也看不清臉面,看着再尋常一車一人,這就奔了街裏。

顧青城早已搬了出去,另建了宅院。當年的将軍府已經不複存在,徐鳳白一不在,偌大的府院支撐不住,現如今光靠着徐瑾瑜那點俸祿和地租過活,撐着門面。

馬車就停在了後門處,叫了門,車夫上前摘下鬥笠,門裏的小厮認出他來,趕緊讓把車趕了進去。

夕陽的餘晖落在車頂,少女挑着窗簾往外看,點點霞光落了她身上,她眉眼間都是笑意,回頭對着誰笑,眉飛色舞的。

車夫掀開車簾,裏面都是女眷。

花桂先抱着孩子下車,随後洪珠和洪福跟着徐椀下了車。

五年的時間,家裏變化還是很明顯的,聽着說是徐椀回來了,徐家的小姐妹們都先出來了,徐妧走得最快,頭頭奔了後門這邊來,。

十五歲的個姑娘,徐妧果然和記憶當中的小姑娘沒什麽分別,一上來就抱住了徐椀了,她腿腳并無半點的不妥,還走得飛快。

徐椀只覺身上一重,被她撞得差點摔倒。

徐妧比她矮了一些,巴掌大的小臉上,彎彎的眉,杏眼瞪得溜圓,抱了徐椀推開她,又在她肩頭捶了又捶。

“壞阿蠻!偷偷摸摸走,也不說告訴我一聲!你說你這幾年都去哪裏了,怎麽不來個口信,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麽模樣了!”

“表姐,”徐椀上下打量着她:“呀,讓我來看看,這是誰家姑娘啊,怎麽這麽好看,怎麽能這麽好看!”

故意誇張着逗她,她果然被逗笑,說了句讨厭,又紅了眼。

別的姑娘也都過來說話,徐婼徐畫還有小徐芷,徐椀被她們圍在中間,擁簇着這就往後院去了。

老太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夏日也是難捱。

徐瑾瑜不在家裏,徐椀見了舅母王夫人,給她見了禮,瓶兒又帶着她過去給老太爺磕頭,老太爺多日卧床不起,比起幾年前簡直不敢認了,瘦骨嶙峋,形如枯槁,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瓶兒出去了,徐椀跪在床前:“阿蠻給祖父磕頭。”

她磕了頭,擡起臉看着他,心裏明白着,可能人都有這麽一天,但是看着真的是好傷心,好傷心。

丫鬟在旁跟老太爺複述了一遍,老太爺盯着徐椀,口中吐出一個含糊不清的字眼來:“誰?我清初回來了?”

他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瘦得只剩褶子的臉上,神情一下猙獰起來。

徐椀想要解釋一下,估計他這會兒神智也不好了,就仰着臉,嗯了聲。

老太爺口中的聲音已經含糊得很了,想要起來可又坐不起來,丫鬟就按着他,跟他說,讓他好好養着,說什麽小姐回來了,他得養好了身子才能相見雲雲的。

徐椀也忙是站了起來,到他跟前來。

老太爺握住了她手,一行濁淚就落了下來:“清初,別怪爹,爹心疼着呢!”

知道說的是她娘,徐椀也是心酸難忍,陪着他坐了一會兒,他已經糊塗了,一會兒叫着清初一會兒又叫鳳回的。

老人沒有什麽精力,見了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坐了不一會兒就出來了。

夜幕降臨,天黑了,徐椀安頓了花桂洪福和洪珠,她還住了從前的屋裏,讓人在後門處留意着爹娘動靜。

離開青城之後,她和爹娘日夜兼程往回趕,臨近京中才分開。

沒想到她會先一步回來了,屋裏拾掇好了,徐妧又來了。

她拿了籃子放了桌子上面,洪珠打開一看,都是新鮮的果兒,趕緊挑了些出來洗了,放了盤子裏擺在了桌子上面。

徐妧端端坐下,可再沒有小時候的猴兒模樣,動作之間也沒了急躁樣,光是看着徐椀笑時候,那雙眼睛裏,還亮閃閃的。

徐椀在外地也帶了些小東西要送給姐妹們的,從中挑了一對難得的琥珀石,拿了送到她的面前,一攤手,笑了:“這個送給表姐,拿着把玩消磨消磨時間。”

徐妧也是淺笑,接過去就在掌心揉了揉:“還好你惦記我,不然我可就傷心了。”

洪珠在桌邊拿了果兒去核,徐椀瞧見,突然想起了鄭何來:“這果兒還是你表哥送來的嗎?真是日日月月都記挂在心上呢!”

徐妧點頭:“表哥前個送來的,他啊,一天到晚的啰嗦,真是煩死個人了!”

徐椀只當她在嬌嗔,不以為意:“你确定是真的煩了?我來猜猜,鄭何現在是不是瘦了,也高了,這麽老是惦記着你這個表妹,怕是想和你親上加親吧!”

徐妧聞言,原本還帶着笑意的臉突然僵住了。

她奇怪地瞥着徐椀,直皺着眉頭:“說什麽呢,讓那房人聽了去,恐怕是要笑死了,我表哥和徐婼已經定了親事了,有我什麽事。”

仿佛是一記悶錘捶在了心上,徐椀驀然擡眸:“他和徐婼定了婚事了!”

徐妧嗯了聲,親手剝了個果兒送到徐椀的面前:“好端端的,提他幹什麽,我現在最不待見他,白白惹我傷心。”

何止是她傷心,徐椀也是驚住了。

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前生徐妧腿腳不便,所以從一個猴兒變成安靜的閨中小姐,她表哥鄭何為了她可是沒少幹蠢事,現在她腿好了,怎麽又生出這麽大變數了。

不過令她更驚的還在後面,徐妧坐了一會兒,讓洪珠下去,就拉着徐椀往裏間來了,姐妹并肩坐了床邊,徐妧直抱着徐椀的胳膊,這就靠着她的肩膀上面了。

長長地嘆着氣,少女攬着她的頸子,眼淚就掉了下來:“阿蠻,這件事本來我不該跟你說,但是我娘說,怕是只有姑姑回來才能幫我,老太爺要把我送進宮裏去,說什麽光複徐家榮耀,我爹鬼迷心竅了,也說是呢!”

虧得她才給老太爺磕過頭,聽他叫着娘的名字,看那愧疚模樣還動容來着。

“他老糊塗了,舅舅也糊塗了?”滿腔的怒火,徐椀伸手環住了小表姐的肩頭,“放心,不會有那樣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是有的,就是時間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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