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中意阿蠻
才坐下來,臉色頓時變了。
她爹竟然去請了顧青城來,他像沒事人一樣,與她爹把酒言歡,看見她還似勾唇淺笑,她低了眼簾,垂眸叫了聲哥哥,給他請個好。
徐回不動聲色地瞥着她們,可惜這兩個人全程再無目光交集。
她敏,感地察覺到那種湧動在女兒和這年輕人之間的暗流,心中微驚,所謂的家宴也都是随意閑聊,徐椀早早離席,說是累了,回自己屋裏去了。
徐回給趙瀾之使了眼色,只管叫他多多給顧青城倒酒。
說起阿蠻了,她語調也是輕快許多:“阿妧已經定下了婚事,說起來也是多感謝你,高家那孩子我見過了,內斂又穩當,家裏門風也不錯,很是相當。”
這婚事本來就是顧青城從中牽線,他也并未推脫下去:“不出三年,此子必當高中,徐家也算是擡了臉了。”
徐回笑笑:“那些,我都不大在意了,徐門高低都不是我能想的事了。”
顧青城也是唏噓:“将軍可是甘心?”
甘心不甘心都是相互比較才能得出的結論,徐回伸手去拿酒盞,不想趙瀾之卻奪走了不許她碰,從前那些大口喝酒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也是嘆息:“各有各的好,現在享受的是恬靜田園,也沒什麽不好。”
趙瀾之也為她放下了一身傲骨,她也當有所放下。
顧青城看着她的眉眼,前世能記得她的狠厲,也能記得她的憤怒,不顧他的阻攔,硬是帶着阿蠻走了。
或許只因了無牽絆,才那樣決絕。
如今她腹中懷了孩子,趙瀾之一直陪着她,許也是圓滿了。
不過,徐家的事,還是要告訴她的:“但是瑾瑜大哥并不這麽想,他托了人,将徐婼送進宮來了,也見過了,說是想讨個名號,不願讓做宮女。”
徐回雖然皺眉,但也很快撇開:“我大哥想得簡單,那是什麽樣的地方,還将女兒送了進去,利欲熏心了,可人家爹娘都願意的事,兩廂情願,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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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城也是颔首:“那就如他所願。”
趙瀾之還勸着酒,徐回也是又伸手來摸酒盞,被他一下拍回。
回眸瞪着他,臉色就沉下了許多:“你幹什麽?”
趙瀾之嘆着氣,已見酒意:“多為我們珍珠想想,不能喝酒,這可千萬要忍住,我絕對會讓你滴酒不沾的。”
啰嗦,徐回忍住,回過頭來看見顧青城意味深長的目光也是笑:“阿妧的婚事,你也是多費心了,眼看着阿蠻也一日日大了,我也真為她擔憂,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心撲奔做個女官,竟然也有一個人浪跡天涯的心。青城你識人較多,不如也給阿蠻留意着,不用高門子弟,年紀相仿,一般門第正合适。”
顧青城垂眸不語。
徐回眼底都是笑意:“或許我們阿蠻還是小,再等兩年也不遲。青城已是适婚年紀,卻不知京中可有什麽中意的姑娘了?”
求婚被拒,也沒幾個月。
她這般問出口了,得多故意。
顧青城嘆了口氣,也無遮掩,坦然看着她:“我中意阿蠻,此事遲早世人皆知。”
趙瀾之手裏的酒壺差點沒直接摔了:“你中意阿蠻?什麽時候的事?她才多大你就中意她,還要鬧得世人皆知……”
他眼底都是怒意,身形一動又被徐回拉住了。
女人笑意淺淺,似是渾不在意一樣:“青城,其實我很中意你,早在途徑青城的時候,咱們就打過照面,我就覺得這孩子太令人心疼了,宗親圍困你,所謂的衆叛親離也不過如此,但是你一直都那樣冷靜,即使爹娘并去也從未見你苦色,如今高高在上,說中意阿蠻,你中意她什麽呢?”
顧青城向來不善言辭,不過提及阿蠻了,眼底終于現了些柔色:“看見她笑就很歡喜,想讓她一直笑。”
門外夜色微涼,徐椀站在窗下,一手撫在心口。
顧青城的這句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心裏跳得厲害,低了頭悄悄下了石階,這就奔後院自己閨房去了。
正好洪珠久不見她回,提燈出來尋她了:“小姐!”
徐椀連忙上前,捂着她唇不叫她出聲,一起往回走。
洪珠在前提燈:“小姐什麽時候走,我前幾日還給來福做了個新窩,總不見你,它肯定是想你的,喵喵喵地總叫。”
“它叫什麽?”
“早上晚上啊,來福總到你枕邊去蹭蹭,我想它就是想你了。”
“想我了?”
“嗯。”
到了門前,洪珠給她掀着門簾,徐椀才走進來,果然聽見一聲貓叫,來福扭着貓步直奔她來了,這小貓長得倒是快,白白一團,就在她腳邊輕輕蹭着。
可真是認得她呢,徐椀彎腰把貓抱了懷中,低頭輕撫兩下,又舉了起來:“跟你主子一個樣,啧啧啧……”
說來也是奇怪,這貓兒見了她就窩在她懷裏不願離去。
抱着放了枕邊,起身去洗手。
離席之後,她本來是回了自己屋裏,可怎麽想怎麽不踏實,匆匆又返了回來,本來是要進屋的,可站在門外,就聽見她娘問顧青城,讓他給她留意親事,這就沒有動。
再往後,聽着他當着爹娘的面說中意她,臉都熱了起來。
可不能再聽下去了,趕緊回了來。
洗了手,換了裏衣,拆開發辮,這就上了床。
來福直往她胳膊上蹭,順手就抱了過來。
洪珠将籠子提了過來,讓她看裏面的沙袋和小窩:“我特意在門口放了沙,這貓兒可有靈性,從來不會禍害別處,我特別喜歡它這小模樣。”
徐椀看了兩眼,輕撫着貓兒:“行啊,你喜歡就多照看照看它吧,我常不在家中,你把她養大了,她就跟你親了。”
洪珠笑笑,也湊過來逗貓。
來福懶洋洋地躺着徐椀懷中,舒服得竟是閉上了眼睛。
又說了會話,徐椀也困乏了,她讓洪珠到前面去留意着爹娘動靜,自己拿了本書歪着,正是迷迷糊糊要閉眼,門口又有動靜了。
擡眼,花桂扶着徐回這就走進來了。
徐椀一下清醒了,掀被下床:“娘,你怎麽來了?有事讓人來說一聲我過去多好,這外面黑的,你可小心點。”
扶着她坐下了,才松了口氣。
徐回也拉她坐下:“別和你爹一樣的,哪有那麽嬌氣,什麽事都沒有,你娘我行走幾十裏都還行,有了孩子這不讓動,那不讓動的,他也是管得太寬。”
的确是,适當走動對生産還好,徐椀嘻嘻笑着,這就靠了她的肩頭:“那想走動也白天走麽,大晚上的,讓人擔心。”
女人擺了手,這就讓花桂先出去了。
她回手輕撫女兒的臉,真是唏噓:“沒想到這麽快,你就長大了,眼看着也快到了找婆家的時候,娘的心呀,那滋味真是不好受。”
怎麽突然說起找婆家的事了,徐椀直往她懷裏鑽:“我要是一直不找呢?娘的心裏會不會也不好受?”
徐回失笑,伸臂将女兒輕擁在懷:“胡說八道,你一輩子不找婆家,要是過的自在也沒什麽,到時候娘日日看着你,才不管你。”
或許這就是為母之心,徐椀笑得眼眶濕潤,更覺暖心:“那說準了,到時候我年紀大了,可不許催着我找人嫁。”
徐回低眸,眼底都是笑意:“等你年紀大了,我就死了,更不能管你。”
娘兩個靠在了一起,徐椀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說什麽呢!不興說什麽死不死的,我不許你說,娘要長長久久地,一直看着我才行。”
生死有命,誰真能長生不死呢,徐回才不在意:“好好好,看着你看着你,阿蠻是爹娘的心肝肉,怎麽能不看着。”
“……”
她笑得也是溫柔,伸手撫着徐椀的臉:“今個叫了青城過來,你不自在了?嗯?”
“娘!”
“是不是不自在了?”
“娘!你說什麽呀!”
徐回了然地揚眉,更是不放過她:“不用隐瞞,你就是娘生的,心底的那點事也遮掩不住,說吧,你和顧青城到底怎麽回事?什麽時候對你上上心了,你過了這個年也才十五,總說不嫁不嫁的,欲蓋彌彰。”
徐椀臉色變了又變,實在瞞不過去,也總不能說,因為是上輩子的事,在娘親的再三追問之下,到底是嗯了一聲。
“是和他,有那麽一點過節。”
“過節,什麽樣的過節?”
徐椀別開眼去,只嘆着氣:“娘,你就別問了,反正就特別生氣,特別在意,看見他心裏頭就堵得慌,恨不得拿天下最傷人的話說他,恨不得打他罵他,總也不放過他。”
這在說什麽,徐回忍俊不禁,笑了:“傻姑娘,你這哪裏是無心,我看正經有心呢!”
诶呀,徐椀耳根發熱,又是嬌嗔:“娘~”
徐回點着頭,知道女兒害羞,更是站了起來,來回在屋裏踱着步:“娘當然知道這種心情,但是男女之情,其實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簡單到高興就在一起,不高興就算了,複雜到人心複雜,枕邊人也看不透。”
徐椀來回直跟着她:“我不知道那些,我就是傷心。”
她娘往門口走了走:“因為有心才傷心,你這孩子,倔強和娘是一模一樣,說起來娘當年也怄這一口氣,才怄出了你。”
她娘當年多灑脫,徐椀走了她娘前面,背着手倒着走:“我和娘不一樣,娘有怄氣的身家,我沒有,所以更是誠惶誠恐。”
徐回點頭:“我那時候,比你還倔,一句軟話都未說過,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才讓別人撿了空去,多年過去了,我見他一如經年,其實也是心疼。”
徐椀難得聽見她說起自己的事,自然側耳細聽:“心疼?娘該不會是後悔了吧?”
徐回才不後悔:“也沒什麽好後悔的,若歲月倒轉,想來我還是會那麽做,真心待我時,不論對錯,男女之間也就這麽些個。不過你和娘不同,娘生來吃了多少苦,卻不願你再重蹈覆轍,若是有心,可敞開心扉,什麽事做到極致了,就算得不了想要的果,總也差不到哪裏去。你就想,到了那個時候,再後悔,那就一個人去浪跡天涯了,也沒空度歲月。”
徐椀咬着唇:“……”
徐回見她低頭,也是嘆了口氣:“前幾日想去天香樓聽講書,就同你爹去了,我在雅間裏聽着說書的胡謅,困乏時就閉上了眼,你爹怕我涼着說出去讨個毯子,沒多一會兒,就聽見腳步聲到我身邊,聽着就不是你爹,可我沒睜眼,因為我知道是誰。他将身上的大氅給我蓋了,走的時候還嘆了口氣,我想這麽多年過去了,有些事真的就是,當時一句話,一個念想的事,我至今也才明白過來。”
徐椀擡起臉了:“娘今天為何要說這些,要是讓我爹知道了,怕是要鬧騰。”
徐回輕笑出聲,回眸看她:“所以娘才不絕得可惜,世間事總是這樣的,你要知道什麽都是,這樣也好那樣也罷,秉着這樣的心,別人才傷不到你。”
小姑娘扁嘴:“那你還勸我。”
徐回點着她的鼻尖,被她臉上的懊惱逗笑:“娘只是想提醒你,別因小失大,得明白自己的本心在哪,畢竟這世間像你爹這樣的人也不多了。”
诶呦這是在她爹嗎?
徐椀也是笑出聲來了:“什麽嘛,說到底還是袒護爹爹,可不願說他一句錯話是吧!”
徐回站住了,一手扶在了桌子上面:“你就告訴娘,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娘為你守着本心,祝你順風順水。”
徐椀扶着她,要她坐下,她也不坐,目光灼灼,可是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沒辦法,徐椀也只得招了:“我與他說了,願做兄妹,他說要等我改變心意,那就讓他等。都說日久才能見人心,他若真心等我,我報之以桃,他若虛情假意,那正好一拍兩散。”
徐回點頭:“算你拎得清,那你心裏,現在可有他?”
徐椀臉紅,嗔了一嗔:“有倒是有那麽一些……”
少女之态,親口承認這樣的事,真是窘迫至極,回頭跑了裏面去。
徐回叫了花桂進門扶着,也是要走:“行了,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明早再來送你,別出來了。”
有花桂陪着,徐椀也沒在意,這就應了一聲。
花桂掀開了簾子,徐回腳步緩慢,這就下了石階,靜寂的夜裏,夜風輕拂,石階下男子身形颀長,已不知道站了多久。
誰也沒有出聲,都一并往出走。
到了院子外面,花桂提着燈,回頭看見沒有人了,才是請了人上前。
夜燈下,徐回臉色也淡:“可是都聽見了?”
顧青城上前撩袍,這就跪了下來:“聽見了。”
之前就聽見洪珠叫的那聲小姐了,猜也知道徐椀在外面聽見他們在屋裏說話了,臨時起意,徐回特意帶了人過來,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垂眸,暗夜當中,她瞥着他的臉,也是唏噓:“我兒在宮裏,你緊着護好,這婚事我就算應了,但是想讓她多上心,那還得靠你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我看見有人說要加更不要紅包,那好吧,那給你們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