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紙鳶會是在東郊洵水畔辦的, 天氣也特別捧長孫愉愉的場,湛藍晴空如洗,卻又不會太灼熱人。水畔的草地已經返青, 點綴着不知名的野花和香花,最是适合仕女出游。

長孫愉愉立在自己招牌性的大傘下,出神地望着不遠處的西域小公主們。

彼此語言不通, 所以也不怎麽能湊和到一塊兒, 只短暫地寒暄了幾句, 長孫愉愉等京城貴女就回歸了自己的舒适圈。

但十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西域小公主到京城來,長孫愉愉等人看着她們雪白的肌膚和淡金色的頭發都有些好奇和新鮮。胡女在京城雖然有, 可她們屬于低賤之輩,跳舞侑酒長孫愉愉等人哪怕好奇也不能去打量胡女的。因此對着西域公主就難免稀罕。

不過最新鮮的還是她們的衣着打扮,腰勒得細細的, 胸脯漲得鼓鼓的, 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的胸口。長孫愉愉等人夏日時雖然也有對襟闊領的衣衫,卻也沒有眼前這般叫人羞恥,主要是她們的胸不夠鼓。

搖曳多姿,滿身香料氣息的西域公主們,一下就打敗了長孫愉愉而成了洵水畔最引人注目的幾個人。倒不是說她們就生得有多美, 也并不是就比長孫愉愉出色,甚至可以說還想去甚遠, 但大家都喜歡看稀奇, 京城貴女們再好看, 卻也沒西域公主來得稀罕啊。

鐘雪凝在長孫愉愉耳邊道:“愉愉, 你看, 那些男子看她們都看呆了, 真是丢臉。”

長孫愉愉順着鐘雪凝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見好些男子看得目瞪口呆,一副癡憨流口水的樣子,長孫愉愉用扇子遮嘴笑了笑,側頭往旁邊看去,卻剛好看到陳一琴與她那位九哥陸行。

陸行此刻的視線也停留在那幾位衣着華麗的西域公主身上,長孫愉愉不由撇了撇嘴。還只當他是不喜好女色呢,如今看來不過是太過世俗,就喜歡那些個胸大的庸脂俗粉。

問長孫愉愉是如何知道男子的這種喜好的,還真得是晉陽公主言傳身教,她那位娘親不僅着緊那張臉的保養,就是身子也是一樣的保養的,時不時提點一下長孫愉愉。因此長孫愉愉雖然瘦,但也不是沒有料的。

而晉陽公主在京城之所以談論度那麽高,也不僅僅是因為她乃皇帝的胞妹,她本身的美豔動人,豔壓群芳也是其中的一個因素。

陳一琴見長孫愉愉看過來,不由加快了腳步往她走去,“華寧,那就是你的紙鳶麽?”陳一琴指了指旁邊擱着的那架約莫一丈五來長的七彩鸾鳥紙鳶道。

長孫愉愉點了點頭。

她的紙鳶乃是請東山那邊最著名的風筝王楊萬善所制一只大型鸾鳥,色澤缤紛豔麗,光是調色、配色就費了她不少心思。鸾鳥的一對翅膀展開來約莫有一丈寬,尾巴更是華麗。放到天上會發出鳴響,好似鸾鳥長鳴一般。

最特別的是,那尾巴上還可以挂上兩串小紅燈籠,若是晚上放此風筝,就能在天上看到一閃一閃的紅光。長孫愉愉很有自信,這次她的風筝一定能大放異彩。

“琴姐姐,怎的不見你的風筝?”長孫愉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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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在我九哥手上呢。”陳一琴道。

長孫愉愉方又往陸行看去,這才發現他手裏還提着一個竹箱子,但是看起來也不大,小風筝在天上可不怎麽顯眼。

“九哥。”陳一琴朝着陸行高聲喚道,“這邊兒。”

陸行走過來将箱子遞給陳一琴,本不打算停留,誰知陳一琴卻道:“九哥,你幫我裝一下紙鳶吧,你做的太複雜了,我都不會裝。”

陸行只好點點頭。

不知為何,長孫愉愉和陸行又恢複到了修複畫之前的相處模式,那就是看見了只當沒看見。

但長孫愉愉對陸行的動作卻很好奇,只見他打開竹箱子,把裏頭一塊一塊的紙鳶構件取了出來,手指靈活地将二、三十塊構件以人眼都追不上的速度頃刻間組好了。

成型後,長孫愉愉一看,原來是只灰不溜丢的燕子,果不其然這紙鳶特別小,也就一張小圓桌那麽大,在洵水畔一衆大紙鳶裏實在是可以忽略不計。

長孫愉愉輕聲埋怨陳一琴道:“早說讓你去我家選一架的。”

陳一琴尴尬地看了陸行一眼,解釋道:“我九哥做的紙鳶可好了,我是央求了他許久,他才點頭的。”

長孫愉愉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陸行的确不怎麽愛幫人的,但凡有個事兒找他,每次都推三阻四的。

這卻是長孫愉愉大大地冤枉了陸行,她也不瞧瞧自己都求的是什麽事兒,最終陸行不也盡力幫了她麽?至于做紙鳶,卻也不比修複古畫來得容易多少。

到正式放紙鳶的時候,長孫愉愉那架鸾鳥,得四、五個人幫着放,才能騰空而起,不過這也值得,一飛上天空,擡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那華麗無比的鸾鳥,帶着鳴響,一下就把衆人的紙鳶都比了下去。

鐵真蘭珠更是跑到長孫愉愉面前吵嚷道:“華寧,你的紙鳶太美了,這樣的紙鳶你幫我買個一百架,我回草原的時候帶回去,這東西最适合在咱們草原馳馬奔騰的時候放了。”

長孫愉愉笑道:“我的好郡主,這東西可沒有一百架的,便是這一架也是我提前了兩年就跟楊萬善定了才拿到的,你要是真喜歡,等你回草原時我這架可以送給你。”放過一次的東西對華寧縣主而言就只能放到庫房裏堆灰,她是絕不肯再用第二次而被人笑話的。

鐵真蘭珠歡呼一聲,“華寧,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朋友。”

長孫愉愉卻沒怎麽聽鐵真蘭珠的話,因為她的視線又被陸行給吸引住了。此刻他正被那幾位西域公主圍着,不知在說什麽。

長孫愉愉偏了偏頭,蹙了蹙眉,那些公主叽裏咕嚕的話完全聽不懂,陸行是怎麽跟她們聊得來的?長孫愉愉還見那群公主往自己這邊指了指。

不多會兒,長孫愉愉見陸行朝自己走來,身後還跟着那幾位公主。

“縣主,索菲亞公主說你的紙鳶太美了,她想請問你的紙鳶是哪兒買的。”陸行道。

“是我找風筝王楊萬善制的。”長孫愉愉頗為驕矜地對着陸行道。

陸行聽後轉過頭對着幾位公主也是叽裏咕嚕了一番,是在翻譯長孫愉愉的話。長孫愉愉這才曉得,原來陸行竟然會西域語,這太不可思議了。

為着幾位西域公主,長孫愉愉少不得将家中那幾架以前的紙鳶也都送了出去。但她并不心疼,華寧縣主一向大方,這幾架紙鳶她本就是已經帶到了洵水畔的,看誰順眼就準備送出去的。

幾位西域公主也沒想到長孫愉愉如此大方,一開始她們覺得這位中原縣主總是高高在上,難以親近,這會兒卻改變了印象。語言不通就是不好,容易産生誤會。這下有陸行在中間做翻譯就好多了。

鴻胪寺四夷館雖然也有人會西域話,但畢竟是少數,都分給各使臣了,卻是顧及不到這幾位西域公主,當然也有四夷館的人跟着,可是話翻譯得結結巴巴的,完全傳達不了彼此的意思,交流也就困難了。

再且別看索菲亞她們貴為公主,但此次到中原來卻是為了和親的。偏中原人一向排外,勳貴裏納胡女為妾的或許有之,然正式娶為妻子卻是幾乎不可能。因此她們的地位有些不尴不尬。

經過陸行流利的西域語翻譯後,以索菲亞公主為首的西域公主朝長孫愉愉真摯地道了謝。畢竟華寧縣主肯帶着她們一塊玩兒這的确是意外的驚喜。她們聽其他人提及過,到中原來那些貴女都是不屑于理會她們的,頂多就是保持禮貌的寒暄。

如此索菲亞等人對長孫愉愉也有回贈,這就算初步建立了膚淺的友誼了。

長孫愉愉眼下對陸行十分好奇,她聽得出陸行的西域話不僅流利,而且語音語調同索菲亞等人幾乎差不多,可見陸行的西域話是說得十分好的,這卻不是随随便便看幾本書就能掌握的,他家是有西域的奴仆還是什麽的?

索菲亞公主等人又說了會兒話,長孫愉愉禮貌性地敷衍着,但長孫愉愉對西域公主并不太感興趣,她現在想的是陸行果然就喜歡那種豐腴的女人,跟最最普通的男子完全沒兩樣,那些男子的目光就喜歡停留在那什麽地方。陸行此刻瞧着眼神是規矩的,但誰知道沒人看到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呢?

似乎确定了陸行跟那些普通男子沒兩樣之後,長孫愉愉就舒心了。她就說陸行不該對她的美貌無動于衷的,原來對方不過是喜歡胖女人而已。長孫愉愉撇了撇嘴,說不得陸行還真該娶朱慧蘭才是,那樣胖媳婦也有了,錢也有了。

卻說陸行和長孫愉愉好容易擺脫了幾位西域公主的“糾纏”,陳一琴就趕緊走了過來。

“九哥,你幫我放紙鳶好不好?”陳一琴問,主要是陸行給她的紙鳶機關太多,她怕下頭人放的時候一不小心弄壞了。

陸行點了點頭。

長孫愉愉卻是往旁邊走去同其他人寒暄去了,這就是表示不屑看的意思。她看是不會看的,就陸行做的那土褐土褐的燕子如何入得了她華寧縣主的眼,也虧得他竟然造出來糊弄陳一琴。

長孫愉愉用餘光撇了撇陸行那邊,他那紙鳶那麽小,甚至都不用指揮仆人,陳一琴在前方拉着紙鳶小跑着,那紙鳶就輕輕松松放飛了起來。卻不像她的得好幾個人一起托着努力奔跑,甚至有可能需要馬拉着跑起來才能放飛。

長孫愉愉一邊鄙夷陸行的簡單,卻又一邊有些莫名羨豔跑着、笑着的陳一琴。雖說陳一琴比她大幾天,可這會兒她高興得卻還像個孩子。那才是真正在放紙鳶。

原本紙鳶就是用來玩樂的,讓小童子放學時跑起來、放起來、笑起來的東西,如今卻生生被京城貴女辦成了比賽華麗的東西,游樂性也就少了許多,倒是累得那些仆從大汗淋漓。

等陳一琴跑累了,陸行又叫他的小厮泉石拿了一套十二個“送飯”來。送飯是紙鳶的另一種玩法,就是小小的組件,有的像個小燈籠,上頭有個鈎子,可以挂在紙鳶的線上,往上送出去丈遠,它就乘風而起。

這種東西長孫愉愉她們也玩兒的,只是陸行的這套送飯一只一只送上去時,每上去一只就發出一聲鳴響,高低、粗柔各有不同,十二只都送上去之後,随着風從那送飯的小孔穿過去,整只紙鳶竟然好似會唱歌一般,聽那曲調,雖然簡單,卻是京城人家時常哄孩子唱的“月牙彎彎”。長孫愉愉小時候,她的傅母也給她唱過哄她入睡。

一只紙鳶,竟然在天空唱起了曲子?

這是何等的精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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