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皇家選媳, 說白了其實跟挑大白菜沒什麽區別,不需要彼此有感情,晉陽公主提了, 皇帝點頭覺得這白菜還算鮮嫩,那就能下鍋了。

方子月很順利地成了六皇子妃。她的身世雖然不算太顯赫,卻也是大族世家女, 上頭四皇子和五皇子都很滿意他們父皇指的這麽親事, 總之讓六皇子沒什麽太大的外戚助力就行。

如此這般, 長孫愉愉的閨中密友幾乎所有人在今、明年都會成親,唯有長孫愉愉連親事都還沒定下來。她本以為自己娘親又要開始念叨的, 誰知晉陽公主卻十分沉得住氣,一句話沒在她耳邊叨念,這讓長孫愉愉十分奇怪, 卻又不好詢問, 生怕引得她娘親又開始叨叨。

孔重陽成親後沒兩日,長孫愉愉就又往玉秀山別院避暑去了,這是她每年一成不變的行程,因為她若是不去避暑,夏日的汗就會讓她渾身難受, 肌膚還會起紅疹,怎麽也消不掉, 非得躲到玉秀山去清涼了, 那些疹子才會消失。

晉陽公主總說長孫愉愉是天生的富貴命, 受不得丁點兒委屈, 衣食住行幾乎樣樣都得辦到極致, 麻煩死個人。

這樣的人估計也沒幾個婆家受得了的, 或者可以說沒有一個婆家受得了, 除了她自己娘親,誰能包容得了她?

晉陽公主為了長孫愉愉的親事可以說是費盡了心機,如今只是在等待那最後一擊。

這年果然是多事之秋,不僅貴女們出事兒的出事,成親的成親,就是朝中大員也是更疊不休,七月裏最叫人震驚的就是,文華殿大學士韋鳳儀被皇帝下旨關入了靖雲臺大獄。

原因是貪渎以及徇私。

先是五月裏就有人彈劾韋鳳儀,說他道貌岸然,沽名釣譽,在蓮花巷養了外室。

韋鳳儀成親後與他夫人一直琴瑟和鳴,韋家的家風也好,并沒有納妾,都道他是道學先生,誰知竟然爆出他在外養了外室,足以讓滿朝文武側目了。但養外室不是什麽觸犯刑律的事兒,頂多就是讓人碎碎嘴而已。

壞就壞在,韋鳳儀平日裏仙風道貌,政敵開始嘲諷他一人兩面,表裏不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不過皇帝對此事依舊是置之不理,這等作風小問題還不足以動搖一個大學士的位置。

然而緊接着,就有人彈劾韋鳳儀私收了江州前任州牧宋真言十萬兩銀子。

這下皇帝就不能不派人去查了,一查韋鳳儀倒是沒收那十萬兩銀子,但是他的外室替他收了。若是事情僅止于此皇帝或許還能饒了韋鳳儀的命,偏偏當初宋真言被爆出貪渎赈災銀子一百萬兩之巨,之所以能保住一條命,完全是因為韋鳳儀那會兒出面幫他說了話,最後只是流放三千裏。

除了這十萬兩銀子外,靖雲臺還查到,原來韋鳳儀那外室以前正是宋真言的妾室,而且還給宋真言生了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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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整個京城都嘩然了,上到達官貴族,下到販夫走卒都在議論這件事。

韋鳳儀知道這件事之後,當日就暈倒了,顯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外室,曾經居然是宋真言的妾室。臨老入花叢,栽了這麽大一個筋鬥,如何能不吐血三生?

這件事情讓皇帝龍顏大怒,認準了韋鳳儀和宋真言勾結,而且背後的事情如此腌臜,這讓信重了韋鳳儀十幾年的皇帝深感自己上當受騙了,于是不顧韋鳳儀病倒的事情,依舊下旨讓他入了大獄,且不許任何人探視。

韋家的人四處奔走求人,還顧不上幫他脫罪,只求着能進去探監。但靖雲臺的監獄可不是那麽容易進去的,誰也不敢私下收錢把韋家的人放進去。

韋夫人在聽到外室消息時就病倒了,現如今都還下不了床。所以營救韋鳳儀的事兒,全落在了他子女身上,也就是韋嬛如和她哥哥的肩上。

陸行作為韋鳳儀的弟子和準女婿自然也是跑上跑下的,連晉陽公主府他都去過,但卻被告知,晉陽公主去了玉秀山避暑,這就是不願意見他的意思。

青老在背後忍不住嘀咕道:“哎,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公子幫了晉陽公主和華寧縣主那樣大的忙,這兩人倒好如今全躲了起來。”

這話陸行也聽到了,卻沒什麽表示。

傅婆擡手制止了青老繼續說話,意思是陸行已經很難受了。

雖然韋鳳儀的門生故舊很多,但敢站出來幫他說話的卻寥寥無幾。不是因為他的罪太大,而是因為皇帝十分震怒,誰也不願意惹了皇帝厭惡,更怕被韋鳳儀牽連,皇帝一怒之下把替他說話的人也關進大獄。

這不是沒有的。比如陳一琴她爹陳大學士就站出來替韋鳳儀說了話,皇帝直接将彈劾韋鳳儀的折子扔到了陳大學士的臉上,然後他也跟着下了獄,唯一幸運的是,不是靖雲臺大獄而是刑部大獄。

陳一琴連夜哭着去玉秀山找長孫愉愉,這倒是有效,不過也沒救出陳學士,但刑部的人答應會暗中照應,能做到這一點也算不錯了,現在皇帝還在發火,誰也不敢把陳築遠放出來。

所謂的照應就是陳一琴母女能每日去探監,陳築遠的牢房內有床,有櫃子,還有筆墨紙硯,吃食有酒有肉,也就比他自家稍微簡陋了那麽一點點而已。

然而韋嬛如兄妹和陸行腿都快跑斷了,什麽難聽的話都聽了,卻依舊進不去靖雲臺的大牢。韋嬛如聽得陳一琴去玉秀山求長孫愉愉的事兒,忍不住乞求地望向陸行。

“陸世兄,我們也去一趟玉秀山如何?華寧與我總是有些舊情的,你也有恩于她,你說我們去求她,她會不會幫我們勸說晉陽公主?”韋嬛如哽咽道,她其實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兒,要不然也不至于跟長孫愉愉鬧生分,但這會兒為了她父親,卻是什麽尊嚴也顧不上了。

要說這世上還有誰能救出韋鳳儀,韋嬛如覺得非晉陽公主莫屬了,只有她才能勸得皇帝回心轉意。

陸行嘆了口氣,“世妹,發生這麽大的事兒,晉陽公主若是會幫忙,早就回城了。往年并不見她一直待在玉秀山避暑的。”

韋嬛如抹了抹眼淚,她如何能不知,可心底就是存着那一份僥幸,如今更是無比後悔,當初,當初她若是不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同長孫愉愉生分就好了,否則以長孫愉愉的性子,早就會主動忙活着幫她的。

韋嬛如是悔不當初。

“世兄,如今唯一能幫我的就是華寧了,便是要我給她下跪也行,你陪我去一趟玉秀山好不好?”韋嬛如再次懇求,哪怕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想放棄,她要用陸行的人情。

陸行點了點頭,“好,我們明日就去。”

韋嬛如搖搖頭,“不,現在就出發,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爹他,我爹他在獄中還不知受了什麽煎熬呢,我只要想着他就,就……”韋嬛如大哭了起來。

這崩潰的大哭,有為她爹擔憂的淚,也有為即将對長孫愉愉徹底低頭的淚。

玉秀山晉陽公主別院的守門人沒對韋嬛如和陸行有任何刁難,恭恭敬敬地請了他們入門,在花廳入座奉茶。

茶已經換了三次了,晉陽公主才姍姍而來,韋嬛如也不敢有任何怨言,見着晉陽公主進門趕緊站了起來,眼睛往她身後瞥,卻沒見着長孫愉愉。

晉陽公主歉意地笑道:“讓你們久等了,主要是華寧最近一直病着,大夫剛剛才走。”

韋嬛如忙問:“華寧她沒事吧?”

晉陽公主笑看着韋嬛如道:“要不是你爹出了事兒,你想起我來,華寧有事沒事兒你難道會關心?”

韋嬛如的臉色一下就蒼白了起來,她萬萬沒想到晉陽公主說話如此直白,讓她接下來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來。

“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也虧你想得出來。”晉陽公主冷下臉看着韋嬛如。作為一個母親,她護短可以說是護到了極致。

“公主。”韋嬛如嗫嚅道,“以前都是我的錯,種種的不是,我去跟華寧道歉、下跪也行,只求您能救救我爹。”說着她就給晉陽公主跪下了。

晉陽公主盯着韋嬛如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才道:“看來你為了你爹,什麽都肯做?”

韋嬛如趕緊道:“是,只求公主能救出我爹,嬛如願意做牛做馬以報答公主。”

晉陽公主不屑地冷笑了一聲,“華寧不知道你爹的事兒,我也不叫人告訴她。她若是知道了鐵定會纏着我,那孩子打小就心軟。你也別打華寧的主意,當初視她如弊履,如今想起她來了,卻也沒那麽容易。”

韋嬛如知道晉陽公主不好說話,卻沒想到會如此尖刻。

“公主。”陸行自然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對着晉陽公主行了一禮。

晉陽公主對着陸行卻仿佛換了一張臉似的,瞬間溫和帶笑,“陸少卿,你對我和華寧都有恩,卻是不必如此客氣,這一次你也是被你那老師給連累了,諸多弟子裏就你在忙前忙後地奔走,卻是個有情有義的弟子。”

“不敢當,這是弟子應盡的責任。”陸行道。

晉陽公主道:“實話說吧,今兒要不是陸少卿你,韋嬛如連我這別院的門也別想進。”她說罷又看向韋嬛如,“你且去外頭等着吧,我同陸少卿有話說。”

韋嬛如以前到晉陽公主府,見着晉陽公主,她素來都是如自家長輩一般親切的,她卻從沒見識過晉陽公主這般無情的一面,這是拿她當婢女一般對待,揮之則去。她心中憤憤,只覺得晉陽公主是因為她爹落難了,所以才如此勢利,不僅不肯伸出援手,反而還羞辱于她。

但韋嬛如卻沒有膽氣朝晉陽公主怼回去,只羞憤難忍地哭着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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