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拜師大典
隔天一早,江鶴親自端來了餐盒。
禮貌地敲了敲路懷雪的房門,等了片刻沒人來開門。
江鶴又敲了三聲,仍舊無人應答。
“路仙師?”
“路仙師,你在裏面嗎?”
伴随着敲門聲,此起彼伏。
“路仙師,我是江鶴。你……”
砰!
門被從裏打開,路懷雪頂着一頭亂發,穿着白色的內衫,睡眼惺忪地站在江鶴的面前。
就差在臉上寫着“我沒睡醒”。
“呃……路仙師,吃,早餐。”
“不吃。”
路懷雪一口拒絕,正欲關上門卻被一只手擋住,江鶴面露尴尬。
“抱歉!無意打擾,但是……我師尊讓我帶你去主殿。”
“昨晚沒睡好嗎?”
“嗯。”
路懷雪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便轉身回屋,江鶴在原地站了好一會,不知道該不該跟進去。
“路仙師,我進來?”
沒有回應。
江鶴走進來,視線緊跟路懷雪,見他從屏風後拿起了外袍,确定不會再躺下去睡個回籠覺,這才移開視線。
沒一會。
路懷雪已經換上一身藍色外袍,繡着藍白色羽翼的圖紋,腰間挂着白色玉墜,視線定在路懷雪束着緞發的發冠上。
江鶴的指節忍不住蜷縮。
“麻煩江道友。”
路懷雪洗漱完畢,蹭到桌子前,打開餐盒,一疊精致的玫瑰花糕,一疊桂花奶糕。
還有一碗銀耳蓮子羹,銀耳中間飄着幾顆紅枸杞。
還都是熱乎的。
“吃嗎?”路懷雪客氣地問一聲。
江鶴搖了搖頭。
路懷雪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但又看不出什麽收回視線,專心吃早點。
路懷雪咬了一口奶糕,濃郁的桂花香混着奶味,甜而不膩,軟糯可口。
他也沒用湯匙,就着碗邊喝了一口蓮子羹。
“知道掌門為何讓我去主殿嗎?”
江鶴遲鈍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祖師叔要求的。”
路懷雪吃東西的動作頓住,“你祖師叔……殷,容銜祖師?”
換個時候,江鶴肯定會疑惑路懷雪為何要再三确定,因為他一晚已經表明身份了。但同樣不在狀态的江鶴沒發現不對。
路懷雪吃早點的速度更慢了,是有意的。江鶴也不知道看沒看出來,面上沒有半點不耐。
“那個……”
“什麽?”
路懷雪湯勺掉到碗裏發出清脆地聲響,心裏卻在感嘆:該來的總會來的。
路懷雪昨晚都沒睡好。前半夜,夢裏都是被各種碎。屍的場景。
他是想被超度,但并不想被碎成渣。
到了後半夜。
路懷雪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可當時天色昏暗,妖冶的瞳色更明顯。
“路仙師,你怎麽不吃了?”
路懷雪回過神,往嘴裏送了勺湯羹,“你知道容…祖師打算怎麽安置我嗎?”
江鶴遲疑了一瞬,“祖師叔要收你為徒。”
路懷雪旁敲側擊問了幾句,可江鶴滿心滿眼都是對殷見寒敬畏,問不出其他的。
有意拖延時間,還是吃完了一頓早餐,路懷雪認命站起身,卻被江鶴叫住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路懷雪,良久才面色通紅的憋出一句。
“路師叔,可以讓我為你重新绾發嗎?”
路懷雪:“……?”
直到坐在鏡子前,路懷雪才知曉江鶴為何欲言又止。
因為他有強迫症。
路懷雪平日都是一根發帶束發,發冠他戴不好,幾次也都是段宏錦幫他打理。
今日會用上發冠,主要也是襯這套衣服。
“失禮了。”
江鶴摘掉發冠,拿起梳妝鏡前的梳子,重新替路懷雪理了下烏黑順滑的頭發。
他仔仔細細将三分之一的頭發固定于中間位置。
路懷雪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微微出神,也暫且忘記了壓在心底的事。
不管多少次,每次看到鏡子裏的人,路懷雪也會被驚豔。不得不說,原主的長相特別耐看,只是一眼,便不會被輕易忘記。
膚色白皙,容貌昳麗,一雙桃花眼既漂亮又顯深情。
路懷雪沒忍住又多看了兩眼。
他知道自己死了很久,也記得自己的名字,包括短暫的生前記憶。可他唯獨不記得,自己長什麽模樣。
他當鬼的日子可比當人要長,即便身處人間,可凡塵實物他一樣都碰不了。
就連站在鏡子前,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樣。
時間久了,他便記不起來。
“好了。”江鶴最先站起身,“時間差不多,我們趕緊過去吧。”
“謝謝。”
路懷雪跟着江鶴來到主殿,已經有弟子在門口等候,“大師兄,你可算來了。”
女修和師兄打完招呼,就去看他身旁的路懷雪,四目相對,女修愣了一瞬。
昨晚偷吃烤肉的時間,讓兩人培養出了些許默契,他們心照不宣地裝不認識。
“這是我六師妹楚嫣。”江鶴先給路懷雪介紹一番,又對着楚嫣道。
“六師妹,這是我們小師叔。”
“好的,小師……什麽?”
楚嫣忽然頓住:???
她瞪圓了眼,昨晚還是小師弟,怎麽一。夜過去晉級成小師叔了?
路懷雪若無其事,“六師侄。”
“小師叔。”楚嫣茫然回應。
江鶴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沒問什麽,帶着路懷雪往裏走,留下後知後覺的楚嫣。
等等。
小師叔?
那不就在仙門大試勝出的路懷雪?!
果然絕色!!!
……
江鶴引着路懷雪走入主殿。
“師尊。”
路懷雪跟着喊了一句“魏掌門”。
沒有看到殷見寒。
路懷雪暗松了口氣,瞥見太師椅上坐着紅衣身影,在清一色白衣中一場顯眼。
能在妄川宗這般肆無忌憚的,只有掌門的二師弟沈星野。
沈星野的手肘支着桌面,誇大的袖袍滑落,露出半只皓白的手臂。
他端着白玉酒杯,丹鳳眼被長睫遮住,神态恣意,好像世間除了酒,沒什麽能如得了他的眼。
殷紅的唇。瓣泛着盈盈水光。
如果不是環境不對,路懷雪都以為自己身處某個風。塵酒館。
“沈師叔。”江鶴出聲肯定了路懷雪的猜測。
果然是沈星野。
路懷雪的視線在那張精致到妖冶的面容短暫停留,大概是察覺到路懷雪的注視,沈星野屈尊降貴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是路懷雪?”
路懷雪淡淡一笑:“是。”
“不過如此。”沈星野收回視線,忽覺沒勁,“東施效颦。”
換做任何一個人,對上路懷雪這張臉只覺貌勝西施,可落在沈星野眼中,卻是怎麽看都不順眼。
“不許無禮。”魏卿塵蹙眉。
沈星野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師兄這就生氣了?”
“沈星野。”魏卿塵的聲音帶着幾分警告。
“我還是喜歡師兄喊我名字,比平靜無波的‘二師弟’要好聽。”
“沈星野,再胡鬧就趕你出去了。”魏卿塵的語氣沉了一分,面上卻不見怒氣。
路懷雪不禁感嘆,不愧是有君子之稱的魏卿塵,連氣惱都這麽溫潤如風。
沈星野默默收起杯子,他打不過魏卿塵,嘴上皮幾句罷了。
知道魏卿塵是真生氣了,沈星野也不會傻到繼續觸黴頭,将視線轉向路懷雪。
“面具拿來。”
路懷雪一時沒回過神,沈星野語氣不善,道。
“裝模作樣,學我師尊戴面具不就是為了吸引殷見寒的注意。”
路懷雪注意力不免偏了。
沈星野叫的是殷見寒,而非“容師叔”,感覺師侄二人關系不太好。
視線落在沈星野不耐煩的面上,唇角微揚。
“戴個面具就是學了?”
沈星野一頓,他沒料到路懷雪會還口。
對上路懷雪含笑的眸子,沈星野認為他是在挑釁。
“沈仙尊這就生氣了?”路懷雪淡淡一笑。
沈星野眉頭微微蹙起,“路懷雪,你……”
“我也更喜歡仙尊喊我名字呢。”
路懷雪眨了眨眼,神色頗意味深長。
沈星野哪還不知道路懷雪是故意的,沒等他發難,路懷雪又笑着說。
“這才叫效仿。”
“東施效颦?你見過我這麽好看的東施嗎?”
“面具也不是誰的專屬,沒道理不讓人家戴的。”
倒沒誰能輕易挑起沈星野的怒氣,路懷雪三句話直接讓沈星野氣笑了。
路懷雪沒半點慌,反而欣賞起沈星野的美貌,連生氣都是風情萬種。
“既不是學,那你為何戴着和我師尊一樣的面具?”
“師兄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為了吸引容仙尊注意。”
路懷雪答得理所當然。
這還不叫學?
沈星野氣得想摔酒杯,忽然又将怒氣咽了下去,皮笑肉不笑。
“還真是坦然啊,就是不知道容師叔知道了會是何想法。”
路懷雪眉梢微挑,剛才還喊殷見寒,這回又是師叔了?
“容師叔。”
魏卿塵站起來。
路懷雪身子一僵,木讷地轉過身,殷見寒正站在他身後,沈星野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路懷雪:“……”
四目相對,路懷雪看清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再是昨晚的血紅色,他故作什麽也沒發生,跟着魏卿塵作揖一拜。
“容仙尊。”
“嗤。”
沈星野剛要開口,殷見寒道。
“沈星野。你再帶外人進妄川宗,我會連你一起丢出去。”
沒等路懷雪想明白哪來的外人,魏卿塵眉橫眉冷對,“你又拐帶誰?”
礙于殷見寒在場,沈星野沒敢辯駁,壓低聲音不滿地抱怨一句。
“我才沒拐帶他們,是他們纏着我。”
聲音雖小,魏卿塵聽得清楚。
“我不是說過,不許将厮混的人帶入宗門。”
路懷雪想起來了。
沈星野花名在外,風。流浪蕩,因生了一副好相貌,還曾惹得無數筆直的男修為其斷了袖。
然,沈星野不屑一顧。
他更喜愛身嬌腰柔的小少年。
路懷雪正想着,冷不丁對上殷見寒的視線。心虛地挪開視線。
殷見寒沒提,路懷雪便裝傻。
他尋殷見寒的本意是求個超度,把身體還給沉睡的原主。
昨夜不小心撞破了殷見寒的秘密,超度就別想了,可能是不得好死。
在此之前,殷見寒沒提過要收徒,今日忽然應允,是因為昨晚的事?
除了昨晚的夢境過于血腥,路懷雪回憶起來都毛骨悚然。
但當真正面對殷見寒時,路懷雪心底并沒有害怕的情緒,更多的是對未知情況的好奇。
比如現在,殷見寒在他印象裏逐漸變成了喜歡折磨人的變态。
根據他看過的修仙小說中,有的師尊有虐徒傾向,有故意廢了徒弟的靈根,也又故意使壞讓徒弟走火入魔,也有将徒弟當成修行容器。
還有……
把他做成傀儡,或者人魔。
這取決于殷見寒的變态程度。
一道聲音打斷路懷雪的腦補。
“容師叔。”
兩道姍姍來遲的身影同時跨門而入,一道是俏麗俊美的女修,一位是溫潤爾雅的男修。
來人是容玉的三徒弟和四徒弟。
殷見寒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在太師椅上,品着手中的茶。
倆徒弟問候完殷見寒後,又轉向魏卿塵。
“大師兄,二師兄。”
再次異口同聲打了聲招呼,視線落在一臉不滿地沈星野身上。
“二師兄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
問話的是三徒弟,一身亮眼的水藍色流仙裙,她年紀比沈星野小,一副禦姐相惹得路懷雪多看幾眼。
再看一旁的四徒弟,同樣相貌俊朗,五個人站在一起各有千秋。
路懷雪不由好奇,這位已故的容玉,他收徒的标準是不是顏值為主。
“遇上什麽事?”
殷見寒語調平淡,剛回來的師姐弟二人面露驚訝。
“确實遇到點小事,已經解決了,就是耽誤點時間。”三師妹不太在意,又看向路懷雪。
“大師兄,容師叔要收的徒弟是他嗎?”
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路懷雪破功,繃着臉,保持得體的笑容,垂死掙紮。
“容祖師沒說要收徒,只是允我入妄川宗。”
話音剛落,殷見寒冷笑。
“想做我唯一的弟子?這話不是你說的。”
路懷雪臉色的笑意一僵,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卻聽三徒弟笑道。
“師叔唯一的弟子?那也是我們的小師弟。”
四徒弟附和。
“小師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三師姐,姓路……”魏卿塵剛要介紹,三徒弟搶先道。
“名,生財。”
她面露笑意,路懷雪頓住。
“路什麽?”
“生財。”三徒弟重複一遍。
路懷雪搖頭,由衷贊嘆:“…真是個好名字。”
“是吧?我也覺得這名字挺好,是師尊給我取的。這是你四師兄,他叫招財。”
路懷雪:“……”
招財,生財。
路懷雪思路被帶跑偏,他們的師尊容玉真是對這個師門寄予厚望。
“自我介紹要用正名。”魏卿塵無奈,又道:“說起來挺巧,咱小師弟也姓路。”
“這麽巧!那小師弟的名字是?”
路懷雪:“發財。”
發財,招財,生財,真是喜慶又應景的師門。
殷見寒:“……”
魏卿塵:“……”
沈星野:“……”
信以為真的兩姐弟瞪大了眼,正用相見恨晚的表情看着路懷雪。
“咳。”魏卿塵輕咳一聲。
“小師弟真會開玩笑。重新介紹下,你三師姐路笙,四師兄路钊。”
魏卿塵說完,又轉向兩位師弟師妹。
“小師弟,路懷雪。”
“哦。”路笙一臉遺憾,“小師弟不叫發財啊。”
魏卿塵眼皮一跳,生怕路笙下一句話就是讓路懷雪改個名,忙道。
“先拜師吧。”
殷見寒讨厭麻煩,所以一切從簡。便是在幾位師兄弟的見證下,敬個拜師茶。
爾後,紛紛送上見面禮。
最先送上禮物的是殷見寒,他送的是一枚戒指,出自他手的,肯定不是普通的戒指。
路懷雪這裏剛接過,三師姐路笙驚嘆一聲:“是玄靈戒?”
“玄靈戒滴血認主,轉動戒指便能放出暗器,危及時刻能擋大乘期的致命傷害。”
聽起來是挺厲害的法器,路懷雪接過戒指,道了聲謝,“多謝師尊。”
他的左手食指已經有個從段宗主拿淘來的儲物戒,他将玄靈戒戴中指上。
接着便是大師兄魏卿塵,他送了一套青衣外袍,“雖不及師叔的玄靈戒,但能抵符箓攻擊。”
“謝謝大師兄。”
路懷雪接過衣服,又看向站在一旁沈星野。
他丢過來的是一個晶瑩剔透的天珠,面上太情願,還叮囑了一聲。“沒事別亂摸。”
魏卿塵橫了他一眼,沈星野偏過頭不理他。
“小師弟,你二師兄的意思是,若遇到困難可以轉動這顆珠子。”
路懷雪從善如流道了聲謝。
三師姐路笙送的是一套法器,四師兄路昭送了幾套修行秘籍。
“我帶小師弟熟悉下妄川宗地形。”
以前沈星野、路笙和路钊都是魏卿塵帶着熟悉,沒等路懷雪道謝,殷見寒道。
“卿塵,最近魔物出沒頻繁,又都在妄川地界,或許和魔族有關。你去調查看看。”
“好,那小師弟……”
“我帶着。”
殷見寒話音一落,沈星野和魏卿塵對視一眼,面露驚訝,師叔最讨厭麻煩,怎麽收個徒弟還親力親為了?
不知情況的路笙和路钊由衷感嘆:果然是唯一的徒弟,小師弟真受寵!
被迫受寵的路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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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路:某年某月某日,殷見寒要把我煉成傀儡。
殷:“?”
怕大家沒理清師門關系,簡單理理——
容玉:殷的師兄,殷不收徒,所以徒弟全是他的
容銜:本名殷見寒(容銜是法號)
大徒弟:掌門魏卿塵
二徒弟:沈星野
三徒弟:生財(路笙sheng)
四徒弟:招財(路钊zhao)
唯一的小徒弟:發財(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