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拾伍

燕國王姓為白,這任國君膝下有五子三女,葉紹捉到的這只是燕王三子白啓。燕國儲君之位遲遲未定,負屃玉佩卻已交到了白啓手中,可見燕王有多疼寵偏袒這個兒子。

白啓雖不是燕世子,但目前來看,燕王位遲早落到他手上。這是葉紹不忙着殺他的原因之一,大概他覺得如果燕國輪到白啓此人做國君,早晚完蛋……

“啧,本王此番放他一馬,還順水推舟賣他個人情。”葉紹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嘚瑟非常:“來年與燕國通商時,還可以扣下幾個稅點。不錯,相當的不錯。”

你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究竟從哪裏來的啊喂!你難道忘記了是怎樣對人家燕王子又刺又敲又踹,還讓茯苓和拖麻袋一樣把他拖出了嘛!這算哪門子的人情啦!

往荊國王都的路上,白啓一哭二鬧三上吊挨個鬧了遍,無論怎樣鬧,葉紹皆是淡淡然、任君随意的神情。最後燕國這位三殿下絕食了……

葉紹微微颔首表示已知,然後還挺欣慰道:“正好省了幹糧。”

我:“……”

而我并沒有多少時間關心白啓的死活,孤正忙着煩憂荊國即将登基的新王這事呢。從得知自己王位不保後,我失眠的次數逐漸增加。我一面糾結着老頭子什麽時候給我添了個弟弟;一面憂愁就算跟着葉紹順順當當地回到了王都,孤該如何說服荊國上下包括穆天子在內接受一條擁有魚尾的國君。

前者是家庭倫理問題,後者已上升到了跨界物種能否共存的人文高度了。

頭好痛啊啊啊,我惆悵地快癟成一條鹹魚幹了……

在我的焦躁不安中,車仗如期駛入荊國境內。進入荊國境內,葉紹沒有立即往王都趕去,而是擇了個小城鎮休整下來。用他的話來說,反正荊國還沒他齊國一個州大,早一日晚一日都不礙事兒。雖然他說的事實,但他拿捏的口氣和腔調讓我分外不爽。

于是,我回了他幹巴巴的一個:呵呵。

葉紹對我這兩日裏的焦躁表示不能理解,他觀察着我的神态,揣測道:“莫非,母鲛人也有每個月那幾天?”

我:“……”

這個還真沒有……

得到否定答案後,葉紹又變身好奇寶寶了,他摩挲着下巴不求甚解問道:“那,你們是怎麽交……咳,繁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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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老子怎麽知道啊!老子雖然現在是人魚,但一天都沒在海裏待過好麽!還有啊!這種難堪的問題,問我這個雲英未嫁的少女真的沒有問題嗎!你難道要我回答你:“想知道麽?試一試你不就知道麽英雄~~”這樣子嘛?!!!

眼見我的怒氣瀕臨爆發點,葉紹識趣地溜之大吉。和這個人多說一句話都是折壽!

葉紹溜達出去沒多久又轉了回去,這次他還帶了個人進來——燕王子白啓。

足足折騰了好幾天,白啓的狀态甚是萎靡不振,看到我時兩眼一亮:“阿彥!”

還沒走兩步葉紹不冷不熱地咳了聲。他兩腿一哆嗦,站那沒敢動了。

我随意打眼一看,總覺得他站立的姿勢有點僵硬。看來看去,我了然而同情地看了看他雙腿間……

葉紹在我身邊極松懶地一坐,掌心磨着負屃玉,笑吟吟道:“三王子這幾日可好?”

明知故問嘛這是,沒看人家成日忙着自殺,知道的了解他是想以死相逼,不知道還以為葉紹君你對他有什麽不良企圖,想逼良為娼呢。

新仇節哀舊恨,白啓激憤不已,負掌昂首而立,盡可能地讓自己顯得有氣勢點:“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竟還敢将我軟禁多日!”他的動作是很有氣勢,但想來餓了這麽多天,聲音軟趴趴的,毫不意外地招來葉紹一聲輕輕嘲笑。

“葉紹!你別以為仗着你們齊國國富兵強就可以肆意妄為!你當真以為我燕國是好欺負的麽!”白啓攥緊拳,文質彬彬的臉龐漲成豬肝色:“而且……”他将目光轉向我:“哼!你不僅囚禁我,竟還公然将阿彥拘于身旁!若此事揭露,上達天聽,天子豈會容你胡作非為!到時候看你這個僞君子還如何欺瞞世人!”

孤的心拔涼拔涼,千算萬算,我忘記了這厮是認識我的!他既認識我,想必也清楚我以前的身份。

葉紹慢悠悠地看了我一眼,我脊梁骨一緊,趕緊擺出“他是誰啊我不認識他”的神情來。

葉紹又是笑了笑,這回嘲諷意味更濃,果然白啓大受刺激,刺激片刻後他勉強鎮定幾分,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我:“阿彥!你一定是受他脅迫是不是?”

是啊!可就算是……在葉紹面前,我哪敢表現出半個“是”字來啊。

白啓身形一晃,打擊不清,苦逼兮兮地問我:“阿彥,我們同窗三年啊……”

同窗……

慢着,孤似乎想起什麽來着的。在孤幼年時期,和每個王侯公子公主一般,在帝都太學中接受過三年義務教育。太學中弟子三千,其中有三百是王孫公子特權階級,而孤作為五方諸侯之後理應是特權中的特權,荊國雖然窮,但天家私塾倒不至于為此就怠慢了我。問題出在幼年時期的孤有點小自閉,說到底有部分原因還是出在葉紹此人身上,從被他在皇宮中陷害過一次後,我本能得變得膽小謹慎多了。好好一個樂觀活潑開朗的小姑娘,活生生被葉紹坑成了個自閉症兒童。

在太學的三年,孤過得很寂寞。其他四國的王子公主不大愛與我玩,世家貴族的公子小姐們又不敢與我搭腔。每天我只能默默地抱着書袋穿梭在學堂、飯堂和宿舍間,沒有人和孤分享“趙國王子和蜀國公主早戀啦”這種八卦,也沒有人和孤吐槽“謀術課老師今天褲腰帶沒系緊啊哈哈哈!”。孤和每個自閉症兒童一樣,形單影只地度過了太學三年。

說是形單影只吧,也不完全是。在那片單調得幾乎沒有色彩的日子裏,倒是有那麽幾個突出人物讓我有點記憶。比如總是追着我喊“小啞巴”的蜀國公主褚秀秀,又比如動不動和蜀國公主一起嘲諷我的趙國王子連謹啦~還比如……白啓?

時至今日,孤才知道他的名字,這實在是因為相比于褚秀秀她們,他的存在感太微弱了。算起來,這個白啓那時候也是經常和褚秀秀一同玩的,太學之中也是少不了拉幫結派。

孤之所以還記得他,那是因為在某次考試後孤淡定地寫了匿名小紙條舉報了褚秀秀他們一窩同黨作弊,他是唯一一個被祭酒叫出去問話吓哭的。

你想作弊這種小事兒,又擱在這群王二代身上,一般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了。可他哭了,他不僅哭了,還一五一十地把褚秀秀他們都供出來了。供出來也就罷了,杯具的是當時的天子正好過來巡查穆朝下一代們的教育狀況……

結局可想而知,抓典型,樹風範,褚秀秀她們慘遭各家老爹不同程度的家暴。

回憶起此事,我真要感激一下白啓同學,沒有他這個豬隊友,孤如何大仇得報。

這麽一想,在太學時我怎麽沒有與葉紹相遇呢?太學學制九年,我因為中途繼承王位不得已終止學業,那時候葉紹理應也在太學中呀。轉過來一想,我想通了,葉紹十二歲從軍,想是沒什麽時間和別家小屁孩一起混學堂。再者,以齊國的身家,給他在潛龍邸請若幹名師複制個太學出來也不是難事。

“阿彥,你可想起來了?”白啓小心翼翼又充滿期盼地問道。

想起來倒是想起來,但孤決定還是裝作不認識你!

在沒回到王都之前,我決不能在葉紹面前暴露身份。不過,這小子在讀書時和我其實應該是對立陣營的吧,怎麽多年不見一重逢搞得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樓臺煙雨中,就差握住我的手唱出來了好嘛。

我一頭霧水。

“看樣子本王的愛魚對殿下你沒多少印象啊。”葉紹懶懶道。

愛魚是個什麽鬼啦!

被我瞪過去的葉紹沖我賤賤一笑,溫柔地撫摸上我的“膝頭”:“又生氣了?開個玩笑而已。愛妃~”

“……”算了,我兩之間還是保持純潔的人/魚關系比較好,愛魚……就愛魚吧。

白啓亦是震驚到了:“魚……?”他的神情凝固一刻,想起那晚确實看見了我的尾巴,他眼神頓時充滿悲傷:“阿彥,我該來找你的!若我早一步找到你,你或許就不會被人害成這樣了。”

不僅是我對他這話疑窦叢生,什麽叫有人害我,連葉紹亦是擺正了些許容色:“什麽叫有人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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