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拾玖
為防不測,當天我們即馬不停蹄地奔赴靖州偏宮。為了與蕭懷之争奪時間,葉紹選擇了棄車騎馬而行,其他人都沒有問題,難就難在我身上。僅有一條魚尾的我與精膘的烏夜啼無言對視,烏夜啼退後兩步,表情似乎有些驚悚。
換了身緊身騎裝的葉紹站在我身後:“啧啧,長得馬都怕你。”
“……”我默默舉起紙板:“總比長得連人都怕的你好!”
葉紹:“……”
耷拉着腦袋的白啓一步三慢地磨蹭過來,對于和葉紹同行這件事他非常地不情願,奈何受制于人,他亦沒精打采地牽來一匹馬。看到我為難地坐在輪椅上,他精神為之一振:“阿彥,你不方便騎馬吧。要不我載你同行?”
葉紹鼻腔裏發出一個哼字,然後就見茯苓二話沒說拎過白啓一甩手把他扔到了馬上……
不待我同情下白啓,緊接着葉紹一把攬住我的腰抗到肩上,猛地一個天旋地轉,無聲尖叫的我已被丢在了馬背上。
他的力道不重,奈何我早上吃得有點多,被他這一掼,五髒六腑紮堆擠在一處,壓迫着我的胃分外難受。我一個沒剎住,趴在馬鞍上止不住地幹嘔起來。
跟着上馬的葉紹虛情假意地撫摸着我的背:“都說了,讓你少吃點。看吧……”
少來!別以為老子沒聽到你憋不住的笑聲!我心中淚水漣漣,你傷害了我為什麽還一笑而過!
不知死活的白啓還過來火上澆油,他萬分揪心地看看我又看看葉紹,哆嗦着嘴唇:“這麽快,這麽快就……有了麽?”
我:“……”
有你個頭啊!我這樣子像是能有的人麽!你倒是先和條魚生一個給我看看哇!!
葉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得意洋洋地馭馬前行,還好心地提醒我:“雲彥,有了以後可就小心點了,那可是我們齊國未來的王孫。”
我:“……”
我恨不得有十個中指比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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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州在荊國王都西南之地,最快地途徑是橫穿王都直達此地。然考慮到王都周邊定布滿了蕭懷之的眼線,而我們的身份又太過特殊。葉紹思慮再三,擇了一條繞過王都,遠離繁華地帶的稍遠之路。
荊國大部分地區是丘陵地帶,地勢綿延起伏,雖不至于陡峭險阻,但對颠在馬背上的有足夠的苦頭吃了。縱使葉紹白天途中偶爾休息片刻,到了晚上他抱我下馬時我的屁股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知覺了……
篝火那頭茯苓忙碌地準備着食物,白啓縮在那頭朝我這邊伸頭縮腦,然中間懶洋洋地盤踞着個葉紹大爺,蠢蠢欲動的表情掙紮了兩下就熄滅了。我姿勢別扭地歪在角落裏,動一動,屁股就火辣辣地疼,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我欲哭無淚,試着輕輕摸一摸,感覺那兒的鱗片都磨薄了。嗚嗚嗚,要是沒了鱗片,我豈不是就裸奔了嘛!正自我檢查時,我感受到了一束奇異的視線投在我身上,循着望去。
葉紹眼神異樣,他望着我擱在屁股上的手笑了笑,笑得我充滿了不祥之感。
他說:“雲彥,你的癖好還挺獨特。”
我:“……”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是個變态嘛!
頭頂驀地罩下一片陰影,葉紹将我打橫抱了起來走向樹下陰暗處。我才要疼地叫嚷,卻發現他輕巧地避開了我尾巴上的傷處,沒有沾到絲毫。白啓在那頭弱弱地叫了聲:“你要帶阿彥去幹嘛!”
葉紹頭也沒回:“帶她出恭。”
我和白啓:“……”
這種情況下出恭我怕成為第一條得痔瘡的人魚啊喂!
葉紹坐在樹下,将我橫放在膝頭,手在袖裏不知摸些什麽,嘴上不忘絮叨着嘲諷我:“變成人魚還嬌氣成這樣。”
我趴在他腿上一時不知他的意圖,扭過頭去又被他不甚溫柔地按了下去:“別動。”
“你要做啥?”我寫了個小紙條。
“你猜。”
我:“……”
葉世子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你猜我猜你到底猜不猜的戲碼一點都不适合我們兩啊!每天一睜眼我們都在用言語互相傷害,你捅一刀來我刺一劍去,你居然還玩起來了心有靈犀,對你這個鬼畜來說不一向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得早麽?
忐忑不過須臾,屁股忽然抹上了一點清涼,我禁不住從頭發絲到腳尖一個顫抖。接而那點清涼被勻勻抹開,滲入魚鱗的間隙裏,霎時火辣的疼痛緩解了不少。
這時候再反應不過來葉紹做啥,孤就傻得和白啓一樣了,他在給我上藥。得知這一結果後,我的脖子和臉立馬紅成一片,燙得我動也不敢不動。葉紹這厮向來不規不矩,沒事就喜歡在我尾巴上摸上一把。但大多時候他都是沒個正形的開玩笑在,你要和他較起真來,他反倒會嬉皮笑臉地說得你面紅耳燥。
像這樣一本正經地給我上藥,我說不上來的不适應。萬幸月出夜落,紫黑的夜色遮住我灼燒的面色。我的臉很熱,尾巴上那處卻很涼,傳來的觸感亦是分外清晰。葉紹邊抹藥邊咕咕叨叨:“都快磨破了也不說,腫成這個樣子,摸起來一點彈性都沒有。”
我:“……”那點點感動迅速灰飛煙滅,渣都不剩。
“好了,今晚多休息會,半夜上馬時你趴在我懷裏就是了。”葉紹塞上藥瓶放回袖中,他咦了聲:“雲彥你心跳為什麽那麽快?”他狐疑地攬住我的腰扶起來仔細瞧着:“臉也紅的厲害,”他想也未想,額頭貼了過來:“不會傷口化了膿,發燒了吧?”
我:“……”
一對上他的眼睛我心就慌得很,眼神飄來飄去,拿着炭筆快速下一行字想轉移話題:唔,你照顧人還挺熟練的啊。
葉紹自豪道:“那是,本王可是專心研讀過《魚類的飼養方法》之類的書籍,”他又頗為納罕道:“可是書裏沒提過,金魚會發燒呀。”
我:“……”
果然不能對這個蛇精病寄予什麽太過正常的期望。
因着我的傷勢,我只能趴在葉紹懷中,這個姿勢時間久了就比較尴尬。因為我胸前的某個部位……不可避免地挨着他的胸膛。他兀自在那研究着“金魚發燒該如何治療”這一科學命題,我依偎在他懷中艱難地想一寸寸挪出來。
不想才悄悄推離他幾分,攬在我腰後的手又是一緊:“亂蹭什麽,一會蹭到地下去又要本王幫你洗尾巴。”
我:“……”我,我是屁股傷了又不是手殘了!我可以自己洗噠!
抱着抱着,葉紹沒了聲息。我偷偷擡頭,他雙目阖起,長眉間皺着抹淡淡的疲倦,睡着了?葉紹甚少露出如此松懈的一面,他這個人很矛盾。對任何人與事他似乎都是漫不經心不在意,可是也是這樣的漫不經心他料理了他謀反的師父,擺平了齊珂,同時在他父王病倒時有條不紊地處理完一件件國事……
我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來,似乎從我們趕路起葉紹幾乎就沒休息過。白日我在馬上雖然颠得厲害,但累了還能窩他懷裏瞌睡會,到了晚上我卷縮在毯子裏半夜偶爾醒來時見到的葉紹仍是就着火光凝神看書,閑着的那只手搭在劍柄上。
“看得入迷了?”葉紹眼睛仍是閉着的,唇角卻是挑起:“都快成親了,想看就大方點看。”
我:“……”
像做賊被抓到一樣我全然不知所措,慌張之下我索性頭一埋。
葉紹:“……”
“剛剛不睡,現在可就睡不了了。”
耶?什麽意思?
天穹無星,唯将将東升的一輪滿月灑落凄清輝光。風刮得樹葉沙沙響,蒼蒼夜色下四野荒寂,除卻燃燒的篝火聲與白啓已經打起的鼾聲我聽不到任何聲響。可葉紹的身體卻是緊繃着如一張拉開的弓,他像一匹嗅到獵物的狼,暗沉的瞳眸裏沉澱着危險的光芒。
我被他緊張的氣氛所感染,伏在他懷中呼吸都輕了幾分。茯苓不見了蹤影,不知潛伏到了何處。
來者是誰?蕭懷之的追兵,還是刺殺葉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