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唐聞秋一輩子也沒求過我幾回,上一次已經是幾年前。不過那次其實也不算,因為是我把他壓在沙發上,用蠻橫的方式逼他就範。

他又求我了。求我離開。

我久久地注視着他,耳邊越來越響的嗡嗡聲讓我頭暈目眩,我甩了甩頭,從褲兜裏把那枚戒指拿出來,學着曼琪的樣子對着光看了看,然後低頭問唐聞秋。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唐聞秋意料中地沒有反應。

我驀地提高聲音,又問了一遍:“蘇錦溪才是寧遠,是嗎?所以你才一直留着這枚戒指對不對?所以你那次在醫院哭着叫寧遠叫的也是他,是不是?是不是你回答我!”

“是。”

唐聞秋撐着沙發扶手搖搖晃晃站起來,鬼魅似的臉上挂着嘲諷的笑:“是他,從頭到尾都是他,我早說過的,是你自己騙自己,現在呢,該醒了吧?”

“你再說一遍唐聞秋。”

“再說一遍也一樣,戒指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你滿意了?”

唐聞秋的笑讓我終于失去了該死的理智,我把戒指狠狠扔到他臉上,還不解氣--又怎麽能解氣呢--我沖過去,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将他重重地推進沙發裏,然後照着他的臉就是一拳,絲毫也沒有收斂力氣,而他被我打得偏過頭去。

“聞秋!”

曼琪尖叫着從沙發上跳起來。

與此同時,我的後腦勺被什麽東西狠狠砸到了,猝不及防之下站立不穩,整個人往前撲倒,壓在了唐聞秋身上,他不堪重負一般咳了一聲,接着有血從他的嘴角滲出來。

血倒是不多,但我瞬間就清醒過來,忙從他身上起身,卻又被曼琪一把推到了一邊。她關切地捧着唐聞秋的臉看,大概是被紅腫的傷勢吓到了,轉頭狠狠瞪着我,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出去!”

我站着沒動,頭上的痛也忘了,只是傻子一樣盯着唐聞秋。我打了他。這輩子只想好好愛着的人,我卻打了他。

“滾!”曼琪狠起來的樣子像頭發怒的母獅子,“永遠都別再出現!”

“他……”

“滾出去!”

我又看了看唐聞秋,他側對着我一動不動,但我知道他還醒着,只是不願再看我一眼而已。我兀自笑了笑,甩甩頭,快步走了出來。

其實也快不了多少,我的頭很暈,連眼前的路都有些看不清,但我好歹在唐宅生活了快二十年,這裏的每一樣東西我都早已經爛熟于心,閉着眼也能把自己帶出去。

“小少爺……”

阿香竟然還沒睡,她也許剛看完一場大戲,正興奮難平吧。

我沒理她,徑直往大門口去,但沒一會兒,手上突然多了一樣東西,是阿香追過來塞給我的毛巾。

“……小少爺捂一捂傷口吧……”

我不解地看着她,嘴巴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阿香哭着往我頭上指了指:“……流了好多血……”

“流血了嗎?”我笑着問。

“小少爺,你別這樣,快壓壓,一會兒就不流了。”

阿香從我手裏奪過毛巾,踮着腳就要往我頭上捂,卻被我反手掃開了。

“別碰我。”我對她笑,“正好,還給他。”

唐聞秋當初給我輸的血,正好全部還給他。

我沒管頭上的傷,回到車上便加足馬力飛了出去。時間已經很晚,路上好久都看不到一輛車,我把車窗打開,音響也打開,楊宗緯的那首《什麽都沒有》,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也不知道臭豆腐是不是害怕我,蹲坐在沙發邊,朝我發出嗚嗚的低鳴,我橫躺着,側過頭就對上它那黑黢黢水汪汪的眼睛,竟有些心酸。

我睡了一覺,很長很長的一覺,卻連夢都做一個,醒來時陽臺上陽光正好,風把窗紗吹起來又落下,臭豆腐不知道什麽時候上了沙發,正蜷在我的腳邊睡覺。

我一醒,它也醒了,搖着尾巴從沙發上下來,繞到我面前坐着。我也坐起來,腦袋還有點暈,但顯然死不了人。我把臭豆腐抱到懷裏,揉着他的小腦袋,他伸出舌頭在我手心裏舔了舔,像是讨好我。

“還是臭豆腐好。”我握住他的嘴巴不讓他添,“放心吧,去哪都不會不要你。”

我搬家了。

其實就是帶走幾套衣服,書,電腦和臭豆腐,別的什麽都留下了。新租的地方離市區有點距離,但我不再需要燈紅酒綠人聲鼎沸,所有的熱鬧已經跟我無關。

腦後的傷還沒有結痂,耳鳴卻有嚴重的趨勢,但我懶得管,整天除了睡覺還是睡覺,醒來又再重複。這樣悠閑地過日子,我非但沒長肉,半個月不到還瘦了差不多十斤,連房東大姐都看不過去了。

“阿遠,你告訴大姐,你是不是那啥了?”

我一邊撸着臭豆腐的毛,一邊學大姐說話:“那啥是啥啊?”

“就是,就是,”她急得跺腳,壓低聲音說,“吸/毒啊,你不會也在吸吧,看你不上班也不出門,人一天天瘦得跟猴子似的,不是吸毒是什麽?”

“沒有!你看我像有錢吸/毒的樣子嗎?”

她在我房間裏掃了一圈,将信将疑地說:“像不像都說不準,大姐就怕你犯那個錯,真沾上了,你一輩子就完了知道嗎?”

“知道,怎麽不知道。”

我嬉笑着,心裏卻想我這輩子不完也就這樣了。

看到網上程瑞的留言,是在我搬家的兩個禮拜後。他給我寫了長長的一封郵件,但通篇都在爆粗,警告我再不打電話,他就當從沒認識過我這個又蠢又慫的兄弟。

我還是沒有給程瑞打電話,因為我從唐宅出來就把手機丢了,我不會找誰,誰也不會找到我。但我給他回了郵件,告訴他我只是出來散心了。

“還回來嗎?”他很快回我。

我看着那幾個字,覺得自己是真挺慫的,哪也沒去,卻僞裝自己已經走到了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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