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合作夥伴】
長孫瑾脫下大袖衫,轉眸就瞧見一臉心不在焉的含英。
“含英。”她喚了一聲。
“诶!”謝婉一愣,看見長孫瑾投過來的疑惑目光,連忙幾步走過去,“姑娘先把衣裳換了,我待會兒給你擦擦頭發。”待走近了,才瞧見額頭碰的紅腫,眉頭一皺,就道:“姑娘,你額頭是怎麽了?在哪兒撞着了。”
謝婉在這院裏是出了名的細性子,方才含霜和春燕在那兒說話,就沒聽見她額頭碰了嗎。
長孫瑾将下裙也褪了,春玲拿着冰袋子進來,“姑娘衣裳還沒換完?我把冰袋子拿來了。”
謝婉伸手接過,暫時先放在了桌上。就聽長孫瑾問:“含英,你出什麽事了。”
“我哪兒有什麽事。”她唇角稍扯,笑得有些勉強,“不過就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罷了。”
她正脫着裏衣,春玲從櫃子裏拿了一件新的出來,聽了就說:“還沒聽過含英姐姐說過家裏的事呢。”
謝婉視線落在了少女雪白柔膩的後背上,春玲正一臉好奇的望着她,她看着背對着自己的長孫瑾換上了裏衣,心想幾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被養在深閨、十指不沾陽春水,被丫鬟侍候着的小姐。
“沒什麽可說的。”謝婉嘆氣,讓春玲給長孫瑾冷敷額頭,她則站在一側拆卸了她滿頭朱釵,聲音裏透着幾分散不去的惆悵,“我是想起來家裏遭難那一天,外頭也是下着這麽大的雨。”
“含英姐姐能寫字會畫畫,還會算賬,以往家裏應該都是文人吧。”春玲有些傷感。
謝婉嘆笑,“哪有那麽厲害,不過是我爹是個教書先生,這就教了我不少東西。”
随意編了個瞎話,謝婉不可能把謝家的事兒說出來,她千金傲骨,此等丢人的家世說出來豈不是惹人笑話。現在的她進退兩難,一要擔心謝闊來鬧事,承國公府不再留她,二要擔心自己真的要來了錢,她一輩子就要鎖在這裏做個丫鬟。
除非,謝闊死了。
這個想法叫謝婉吓得一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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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旋即她又覺得,這不失是個最有用的法子了。
長孫瑾察覺出她在走神,免不得關心幾句,“含英,你回房休息吧。”這還是她第一次提起以往,倒是聽她說過家鄉水災,只她自己一個活了下來。今日這場暴雨,怕是叫她觸情生情了。
“啊?”謝婉回了神,稍有緊張。
“含英姐姐你去歇着吧,這裏有我呢。”春玲跟着附和,小丫頭心軟,這又是朝夕相處的小姐妹,聽了自是心裏不好受。
謝婉不好意思,卻是跟着臺階下來了,“多謝姑娘體恤,那含英就先退下了。”
長孫瑾拿過她手裏的手巾,點了頭,又多囑咐了她幾句寬心。
小廚房做着晚餐,春燕在一旁熬着姜湯,回頭就看見謝婉進來。問了才知道,是過來要點吃的,順便又把自己編的瞎話說給了廚房裏人聽,田廚娘是個多愁善感的胖婦人,一聽之下心疼多塞了她一份小碗,原本是備給小姐的蟹肉羹。
外面下着大雨,春燕的姜湯熬好了,不能去送她。廚房裏的丫頭就撐了傘把謝婉送回屋子了,她們這一院的人都是仰仗大小姐,更何況她人美心好,每月的份例給的比其他院多一些,平時還會有些福利,活也不算多,攤上這麽好一個主子,不少人都盼着能跟着她出嫁到夫家呢。
謝婉可不是這麽想的,她只想攢錢,能找個好夫家最好,然後離開承國公府,過自己日子去。
這是她從青樓逃出來就規劃好的,怎麽能叫謝闊可毀了去!
她含了一口蟹肉羹,這樣的上品,自出了謝家就沒再用過。謝婉覺得委屈,她都過的如此苦了,怎麽還派謝闊來折磨她!
外面雨勢未歇,下得噼裏啪啦,她一口一口吃完了蟹肉羹,伴着窗外猛然一亮,轟雷聲響,連屋裏燭火都明滅了一下。
謝婉下了決心,心想非得除了謝闊這個禍害不行!
**
且說長孫瑾這邊,含霜早換了衣裳過來,服侍着主子用飯。
長孫瑾吃了不過幾口,含霜緊着她額頭,塗了薄藥恨不得今天就消腫,現在又見她吃了幾口不吃了,心裏又急了,“姑娘,你再多吃一點。”
她擱下銀箸,吩咐含霜,“去把今兒馮公公送的東西拿來。”
含霜領命而去,取了錦盒過來。
她打開盒子,入目的便是兩支樣式一樣,顏色不一的簪子。
含霜驚詫的擰了眉,“怎麽會這樣?今兒上午簪子不就在姑娘手裏了嗎。”現在又多出來了兩個。
盒子裏躺着的正是阿瑾莫名其妙不見的白玉嵌珠紅翡薔薇簪,在它身邊還有一支樣式一樣,簪托呈着碧色,鑲了一枚紅玉薔薇的簪子。
含霜傻眼了。
長孫瑾拿起另外的碧色簪,稍微端詳了一下,就看見了刻在簪托上的“淵瑾”兩字,心裏一咯噔,想到:真是不要臉!
索性擱在桌上不再看,找來上午這支,和現在送來的這支,一并給了含霜。
“你瞧瞧,這兩個有什麽不一樣。”
含霜一臉迷茫的接過了,彎着腰,靠近燈光仔細端詳起來。
含霜這雙手,怎麽說也是摸過很多精致物件的了,這妝匣裏、櫃子裏、庫房裏有多少精致上品的首飾都經過她的手。她先是接過這兩支簪子,手裏的質感與重量就有些不一樣,不敢怠慢的彎了腰仔細端詳了一番,假的那支自然是逃不過含霜的眼睛了。
真簪子質地上乘,用的是頂尖的羊脂白玉,打磨的圓潤柔膩,通身白的找不到一點瑕疵,托起的那枚紅翡翠薔薇,曾在阿瑾幼時磕掉了一角花瓣尖。而假簪子用的白玉只是仿得,只手感上摸起來就有些不适,更不用提最關鍵的紅翡翠薔薇了,完好一枚,沒有一點磕碰。
含霜更疑惑了,“這……怎麽回事?”
詩會時各家丫鬟都候在外場沒有入內,可裏面發生了什麽,含霜是清楚的,吳箐桃偷了小姐的發簪。因着這事,詩會結束,她都沒給吳箐桃一個正眼。
長孫瑾拉含霜坐下,說:“上午那事,沒那麽簡單。”
“怎麽不簡單,不是表小姐偷了你的簪子嗎。”含霜腦子裏一片疑惑,眉頭都快擰到了一起。
她們自小便是無話不談的姐妹,表面上的主仆,私底下的小姐妹,如今這事,她覺得要讓含霜知道。
含霜是有察覺太子對自家小姐有意思,那日外出牽手上車的騷操作至今都未讓她忘記。可自家小姐對太子是什麽想法?她表現出的恭敬推辭,是出于矜持,還是對太子沒意思。
單這一點,含霜确實是不知。
長孫瑾說完了悄悄話,含霜一路聽下來,末了腦子裏想到了前些日子看過的一本話本子裏的話——他們玩心機的男人都髒!
可宮裏出來的儲君,清清白白的怕是活不過登基。
再說這吳箐桃,回來府後難得老實,也是擔心長孫瑾在蕭有容面前黑她一狀,雖然她是清白無辜的,若長孫瑾有心,她就是硬扛着不承認,這家人心偏的可是自家寶貝女兒,也不會是她。
吳箐桃選擇了啞巴吃黃連,苦往自己肚裏咽。
還纏着長孫瑾可憐巴巴買了委屈,叫她幫襯着。
長孫瑾摸着她的頭發,直言此回委屈了你,就叫她回去歇着了,還叫大廚房送了不少點心過來。
蕭有容自是聽女兒說了這回事,她沒往吳箐桃身上推,也沒把幕後的太子供出來,而是推在了林夢芊身上。
其一,她不怎麽喜歡林夢芊,莫名其妙的愈發不待見她。
其二,太子因為邵崇雪的關系利用到了林夢芊,拜托了她幫忙,她前腳剛說了可以幫他,後腳總不能反悔。
其三,提前和太子打好關系,打破她必須走向死亡的結局。
長孫瑾理所當然的全推到了林夢芊身上,并說是看在林侍郎的面上,這事沒鬧開,也就算了。
蕭有容聽的半信半疑,她也不認識什麽林夢芊,就叫心腹丫鬟寶珊去查了這個人。自己女兒是個頗有主見的人,她從來不會主動去插手什麽,除非那是阿瑾真的無法解決的事情,今日詩會上的偷竊案,旁的不說,單出現在吳箐桃頭上也足夠定她罪了。
不過既然選擇不追究,到底是看在林侍郎面子上,還是留有後手?
蕭有容覺得這事沒阿瑾說的那麽簡單,少不了又和長孫簡生唠叨許久。
窗外暴雨如注,阿瑾捧着泡了玫瑰的花茶,輕呷了兩口,就聽含霜問:“可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她們。”
小丫頭嫉惡如仇,這又是欺負到了主子頭上,含霜恨不得把她們捆起來吊着打。
一道閃電從天而劈,轟隆一聲,整個屋子都被照亮,含霜的表情凝重又憤慨,打在屋頂臺階窗子上的雨水嘩嘩啦啦,她和含霜對視着,說:“太子人雖不要臉,可辦事姑且還是可以信一信的。”
“你這意思是說,不準備出手了嗎。”
“今兒這出事,吳箐桃母女必然會安生些,就算她腦子不好使,可我那四姨母腦子可是清醒的。”
含霜又問:“那姑娘對太子又是個什麽想法?”
阿瑾稍怔,眨了眨眼,看着她道:“姑且算是個合作夥伴,暫時的。”誰叫他今天利用了她,邵明淵現在就是在還債!
總之現在打好關系總是沒錯的,說不定以後他登基了,自己還能讨個好處,一走了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