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宮選後續】

宮選宴上出得任何事情,都叫楊貴妃臉上無光,非常難堪。

宮選宴是楊貴妃一手操辦,如今出了如此大事,她首當其沖的受到了來自各方的壓力,首先就是宣帝,他沒有發怒,但也對着她沒一個好臉;其次就是受傷、落水的貴女,被陀蜂蜇了後很難消腫,楊貴妃雖讓她們暫居宮中,由禦醫醫治,可好端端遭此難事,誰家不心疼,必定要讓皇家交代個說法。

楊貴妃在蜂群襲來時,未能及時反應過來,安排人員撤退,這是她的失職,反倒是長孫瑾,在那等慌亂的場面下,高聲提議以明火煙熏,楊貴妃才反應過來安排驅蜂,如此一來,長孫瑾的冷靜表現就變得甚是亮眼,連宣帝都在朝上主動誇了兩句。

此花榭修建在昭陽湖中,湖畔百花齊放,北邊有一處小山,枝葉茂盛,陀蜂的蜂巢在那裏找到了七個。楊貴妃沒有在開宴前清理搗毀蜂巢,這又是她的失職。

楊貴妃覺得這事定是東宮一手陷害。

當日安置完貴女之後,就差人排查她們的貼身衣物,同時将宴席上瓜果糕點、熏香花卉挨個要心腹仔細排查,連邊邊角角都不要放過,若東宮動手腳,定逃不開這些地方。

英國公得知此事,知道妹妹一定會忙得焦頭爛額,連忙差暗線傳信,叫她稍安勿躁,以醫治貴女為重,背後的排查交給他來。

楊家認為是東宮陷害,宮選宴是在楊貴妃眼皮下底下,看得極重的一項事情。

她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但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動手的,也只有站在對立面的太子。

東宮會被懷疑是毋庸置疑的。

邵明淵在此事之後,又随手給楊家找了點麻煩,讓楊氏一黨焦頭爛額的同時,又迎來了楊婳的死訊。

楊婳在嫁進德順侯府十日後,吃了一枚湯圓,噎死了。

死不瞑目。

這一死,把德順侯府和英國公府之間的聯盟關系,都推上了冰點。

楊夫人說女兒死于女婿愛妾手裏,是他寵妾滅妻,大鬧不止。

Advertisement

德順侯府又哪能叫人潑這個髒水,楊家讓殺了那個小妾,可小妾懷着孕馬上就要生了呢,德順侯世子第一個不同意。兩家你來我往的鬧着,就把關系鬧僵了,擔驚受怕的小妾早産難産,差點一屍兩命。

這小妾是世子表姐,兩個人青梅竹馬長大的,本就是要當正妻的。卻因為德順侯府依附了英國公府,不得已只能娶楊婳,他心裏有氣,卻也不能反駁,只能不情不願為了家族娶了,他自覺對不起表姐,對楊婳百般疏離,正好楊婳也惡心他,跟他說了自己心系太子,看不上旁人,叫他離她遠遠的。

兩個人相看兩相厭。

天天見着了都沒什麽好臉。

這都是楊婳大丫鬟傳的信,可她不知道其中緣由,以為是因為愛妾導致兩個人針鋒相對。所以楊夫人聽了後,有道理相信是他們一手所為害了她女兒。兩家當家的為了家族利益,肯定不會意氣用事,當楊珂山也不會做到像以往那樣對待德順侯府了。最要命的是,這家兒子剛的很,妻子涼了沒一天,寫的休書就扔到了岳母臉上,楊夫人這才徹底氣瘋了,非要德順侯府償命。

德順侯夫人也不是吃素的,楊婳心高氣傲哪裏是給人做媳婦的,就差全家人給她跪下了,死了正好,面對親家的無理取鬧,她就沒說慫過,險些都要和她打起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楊珂山再為了利益,也不是非德順侯府不可,把楊婳遺身接回來,要以未出閣女兒的身份,下葬楊氏墓園。

德順侯府脫離楊氏一黨,重新回到中立的位置。

此次,這件在宮選宴後發生的這一樁鬧劇,暫時畫上了一個句號。

事情再回到宮選宴的意外上。

林夢芊手腳幹淨利落,她也不會傻到送的香包裏都做手腳。至少夏如岚不會想到她深信的林姐姐就是讓她受到群蜂攻擊的罪魁禍首。

她做了十二只荷包,用的都是味道淡雅的花,在她所居住的院裏随處可見。入宮前她特地在府裏調治了一味香,這香平常聞着沒什麽,還能驅蚊驅蟲,但一旦和茉莉、桔梗、紫薇花相混合,就會在吸引大量陀蜂,這味道在陀蜂聞來是一種危險信號,不驅逐自己就會被威脅到。

送出十二個,其中六人遭到圍攻,夏如岚和其他幾位是她動了別的手腳在衣服上,她做事缜密,事後又很勤快,不顧勞累,跟着宮女裏裏外外籌備新衣,準備飯菜。被問起時,她也只會笑笑說,比起其他姐妹,她這點傷不足挂齒,既有能力和時間就能幫便幫,當然若說起最累的,還是要數醫女和宮人們。

端着一口軟糯的蘇州口音,溫柔知禮會說話,長的好看脾氣好,不光宮人對她交口稱贊,連楊貴妃都覺得她不錯。

當然林夢芊這樣一個小人物,楊家把她忽略掉很正常。也正是如此,她才可能才宮人忙碌中,将證據消抹掉,她很聰明的在荷包裏繡了隔層,放了五六種花瓣,只需要取出來必要的,再把荷包放回原位,任誰也查不出來這東西有什麽貓膩了。

至于衣服就更簡單了,她們在躲避蜂群時身上沾染了酒水瓜汁,味道一團亂,證據早就被覆蓋了。

也正是這樣,林夢芊全身而退。

可她并沒有真正開心,即使宮人對她交口稱贊,即使受傷的貴女說她有良心,即使楊貴妃對她稍有青睐。

林夢芊滿揣着心事,找到了前來探望受傷貴女的長孫瑾。

她把帕子掏出來,笑語嫣然,“長孫妹妹,這帕子可是你掉的?”

阿瑾瞧了一眼,“确是我的,大約是宮選宴不慎遺失了。”

林夢芊心下猛地一沉,郁氣升騰,臉上半分不顯,“這便好,那日我見你與太子出了門去,腳底下就有這一只帕子,本想叫了問是不是妹妹你的,可你們走的太快,後面又耽誤太多日,我也見不着你,幸好你今兒過來了,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阿瑾不以為然的道了聲“謝謝”,把帕子拿了過來,林夢芊眼角一跳,咬了咬牙,又輕聲細語,“長孫妹妹客氣了。”

語畢,倆人互相道別轉身,背過身去的林夢芊緊緊咬住下唇,滿目陰沉不甘。

這帕子是大有來頭的,雪色的方帕上繡了一只喜鵲,踩在一枝桃枝上展翅欲飛,繡的是普普通通的物件兒,但卻是上世邵崇雪後期最常帶在身邊的帕子。

一開始她以為是玉生煙的,為邵崇雪的移情別戀,背叛愛情傷透心,恨透了他。她有次曾經看見,他依靠在月色傾灑的窗下,注視的眼神柔情似水。

結果那帕子居然是長孫瑾的?!

怎麽可能!這太匪夷所思了!

邵崇雪前世和她有什麽關系,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是認識的,以他對帕子的寶貴程度,看得出來他對長孫瑾的用情程度。

他喜好搶太子東西,但長孫瑾不得太子喜歡,就沒有讓他注意的必要。可他卻在暗搓搓喜歡長孫瑾?!

初撿到帕子就叫她氣血上湧,現在得到肯定,林夢芊在極大的震驚與疑惑中,恨意滋生。

她又不能去問邵崇雪,他又不是重生的!

無人可解,無人可問,只有長孫瑾一句肯定,帕子就是她的。她在百般心煩意亂下,調頭轉了個方向,匆匆離去。

再說阿瑾,被林夢芊撿到送回來的帕子,出了長廊就交給含霜了。

帕子是她的,但她惡心這帕子被林夢芊帶了這幾天,這就是一方簡單的絲帕,回去叫含霜扔了燒了都無所謂。

萬嬷嬷回宮前,特送了兩方帕子給她,兩個繡着相同畫兒的絲帕。

說是給她的一點小心意,她和萬嬷嬷處得不錯,規矩學的好,人也聰明,萬嬷嬷送的又是帕子,不收倒是傷人心。

阿瑾收了下來,并且帶了其中一方帕子進了宮,沒想到卻在混亂中丢失了。她心想掉了就掉了,反正還有一個不是。

哪成想這帕子讓林夢芊撿着了!雖然有些對不起萬嬷嬷,但這帕子算是廢了,她是不會再留了。

這廂阿瑾出了宮,那邊林夢芊順着前世記憶,走了密道進了東宮。

這密道是前朝就有的,邵明淵沒告訴過她,還是邵崇雪後面對她嘲諷太子所謂的深情時,帶她知道了這兒的密道。

暗道昏暗,只有隐約的日光透過石板漏下來。

林夢芊扶着石壁,磕磕碰碰走了半個時辰,才找到出口。

把上頭的板子掀開,明光入目,她閉了閉眼,聞着入鼻的雅致淡香,再睜眼的時候,對上了手上捧書的邵明淵冷冽陰沉的目光。

得來全不費工夫,林夢芊甚至有些開心,省了她再去找邵明淵的時間了。

“沒想到這裏通的竟是你的書房。”林夢芊用密道裏出來,拍拍裙上的灰塵,笑意清揚,和他敘舊般的輕松,“真是好久沒過來這裏了。”

早就在她入密道,暗衛就來報了,邵明淵知曉宮下密道所有路線,也知曉林夢芊會出現在這裏。

林夢芊卸去白蓮花的僞裝,臉上挂着笑,卻無往日半分叫人憐惜的柔軟,她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踱步過去案桌前,雙手撐在桌邊,稍微傾身,低下聲音,“你想叫一切歸零,可別忘了,除了你,我也回來了。”

邵明淵未曾擡眼,眉宇間冷漠陰沉,視她如無物。

林夢芊眯眼笑了,算是沉得住氣,“上輩子我覺得她可憐,可憐她愛而不得像個傻子一樣作踐自己;這輩子我還是覺得她可憐,可憐她什麽都不知道,被你操控在手裏,依舊逃不掉入東宮的命。明淵,這世上要有後悔藥的話,我們上輩子何必那麽凄慘。”

虛假的僞裝已沒意義,她重生的目的就是和他同歸于好,甚至就在前幾天前,她還在想要如何同太子破鏡重圓,相信他心裏還是有她的。

一味的自我猜測叫她不得安寧,她甚至開始覺得太子真的愛上了上輩子不愛的女人。最令她沒想到的是,邵崇雪也喜歡長孫瑾!

怪不得她死後他那麽容易的恩準了邵明淵要求,原來裏面還含了這樣一層關系,如此想來,說她說邵崇雪少時白月光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林夢芊更加看不起她了,同時卻也隐隐在恨她!

邵明淵擡了眼來,毫無情緒,透着冷漠陰戾,看得她心髒猛地一縮,仿佛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一樣,于是她直起了身子,臉上保持着平靜,卻聽他不緊不慢開口,冷然,“從古至今,死人都是不會說話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