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暴風雨前】

進了東宮,就是邵明淵所屬的安全範圍,就算将暗衛撤了也不會遭遇危險。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派了白峰保護,卻不再要求他凡事彙報。

白峰盡忠職守,知道太子十分重視太子妃,對于這樣不對勁的情況,還是會選擇向太子彙報一聲。

邵明淵是在傍晚時回來的,先陪阿瑾用了晚膳,還要再回去書房處理政務。

“今兒我正式接手庶務了,數目內容有些多,我看了一上午,悶得很了出去逛了圈,還是覺得有些煩。”她纖眉微颦,神情略略煩悶,一邊迎他進來一邊嬌嗔着抱怨了句。

邵明淵理所當然想到了白峰的彙報,她在園子裏突然煩躁的異常,難不成是因為此。

“東宮庶務一直由趙永祥擔着,他這人老實忠厚,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大可以問他。”邵明淵攬過她的腰,側臉瞧着她笑,“庶務麻煩是麻煩了些,但以阿瑾的聰穎,想必很快就能上手。待來日,你也可将手中的一些事物分到蓁蓁、含霜手裏,莫要讓自己感到勞累。”

太子妃接手庶務,是不可缺少的一環要事。

該握在手裏的權利,必須讓她牢牢握着。

邵明淵突地松下一口氣,看來今日園子裏的事情,也不過是她因庶務生了煩悶。

遂,這事就暫且擱下,夫妻兩個入座用膳。

随意聊了些別的,吃過飯,就送太子出了殿門。

邵明淵這幾日堆積下來不少事物,其中最重要的就與西涼有關。萬俟展言入京,不惜扮作胡晚風侍女入得宮來,為的也不過是勘察宮中地形。而他招呼不打一聲返回西涼,則是因為想到了邵明淵可能要打的主意,楊家私通叛國的密信。

楊珂山最近的日子可不好過。

他暫時收手,不再打草驚蛇,安靜做了一個多月的英國公府,直到大婚前幾日,他與太子相安無事。胡震被困在京城,宣帝安排他在營中練兵,他每日除了操練新兵外,就是惆悵疑心,最要命的是,胡晚風跑了。留下一封要回西涼的信,人就不見了。

楊珂山表面的心平氣和,內裏是波濤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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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一日,在府中的死士突然暴斃十餘人,叫歸附楊氏的禦醫診斷後,不是死于毒物,而是死于流淌在他們體內的遺傳病。

一開始從西涼收購的奴隸難民皆是從地下黑市所購,他們身上帶着的病,是賣家為防止奴隸逃走給他們喂下的毒,楊珂山是知道的。可已經穩定控制住,并且從未犯過的病是因何又起了?

楊珂山咬破了舌尖,終于叫他找到了端倪,一直把控嚴格的飯菜裏,出現了最不該出現的東西。

如此明顯的端倪,是東宮故意露出來的。

楊珂山被氣到氣血上湧,這是挑釁,還是警告……不管哪一種,都只會叫他和東宮的梁子越結越大。

此時,正是大婚前兩天。

楊珂山哪敢輕舉妄動,這個節骨眼上,計劃已經夭折,現在又折了死士,他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裏咽,有多少血都得吞下去。

同時也肯定了,楊同在太子手裏。

如此一來,楊珂山愈加心驚膽戰。

若楊同盡數交代,定會知曉他與西涼的交易。

太子現在按兵不動,不過是因為大婚的緣故。東宮現如銅牆鐵壁,本應安排進去的楊慧也已沒了進去的希望,楊貴妃正全力操辦太子大婚事宜,邵崇雪又不是只會聽命于安排的人,他自有主見。

一盤棋還沒下,就亂成一鍋粥。

話從英國公府扯回來,邵明淵派去西涼取密信的一隊精英小隊,由許利帶領,一行人事先觀察打探許久,做足了準備才前往的西涼王宮。

要從偌大的宮裏找出通敵密信,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西涼王年事已高,如今有西涼大王子,也就是萬俟展言的父親監國,兒子行蹤不明的期間,大王子不見驚慌,金國近期不會再進犯,西涼算得上是難得的平和。

大王子平庸不作為,唯獨生的兒子,讓他臉上長光。即便如此,他也是對王位十分垂涎看重,礙于西涼王想傳聞于孫子,一邊忌憚兒子,但又必須依靠他的能力。

所以他想了一個昏招,趁萬俟展言不在,買通宮人,對王上下毒,待到萬俟展言回來,說不定就能看見自己等繼位了。

萬俟展言和暗衛小隊幾乎是前後腳到達的西涼,彼時西涼王身染惡疾,萬俟展言回來的猝不及防,大王子還以為自己惡性暴露了。但以萬俟展言的個性,他關心的不是西涼王,而是被藏匿于王寝宮的密信,同時下令加強王宮防守。

許利等人難就難在此處,防守森嚴的王宮,萬俟展言就等着他們自投羅網。可許利等也不是沒本事的人,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還是摸到了密信的藏匿處,就在萬俟展言所在的宮殿。

大王子見兒子絲毫不關心爺爺死活,只求更速度的弄死他,西涼王族內亂初顯頭角。萬俟展言兼顧兩方,整個王宮暗流湧動,許利等人按兵不動,直到暗線搭上大王子,一場奪嫡大戲即将開始,衆人才配合着出入王宮,取得密信。

那時,正是王宮最亂的時候,萬俟展言繼位新王,他的父親被他一劍刺喉,死不瞑目。

他的繼位過程布滿血路,死掉一個大王子,還有別的二王子三王子,縱使他是常勝将軍,是最受寵的皇孫,但依舊會有被王位迷了眼的人前仆後繼。

許利一行留下半數依舊潛伏于西涼,他則帶着兩人快速返回了京城。

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返京時也已是三朝回門後的十多天了。

來回兩個多月,已經是最快的時間了。

許利之前看過從楊珂山處拿回的密信,他可以确認帶回的密信內容是一致的,但也顧慮以萬俟展言的心機,不會讓他們輕易取得真信。

但這信,确實是真的。

西涼和齊朝遲早會有一戰,楊家通敵賣國的密信會成為導火線,只要太子發難,楊家必定不會坐以待斃,而邵崇雪以會因此受到牽連,再接着就是胡震等人。

邵明淵将密信收起,揣測到了萬俟展言用意。

真信取回,是楊珂山手筆,但是萬俟展言處必定有仿寫的,說不定取來的這份才是仿寫的。齊朝有的人才,西涼不是沒有。

但不管怎麽說,信的到手了。他吩咐許利等繼續觀察西涼,這是西涼最亂的時候,王室內亂,沒有那麽好平息下來,就算他殘忍的殺害了親族人,也會落得百姓不滿。

而以他的性格,殺掉那些人,易如反掌,毫無感情可言。

阿瑾收到了容澈的親筆信,是含霜給她拿來的。

信箋是經了邵明淵眼的,再怎麽說,容澈和他是情敵,即使他已經娶到了阿瑾,但依舊要提防着往日情敵,以免又生什麽事端。

含霜坦言,太子是看過的。

阿瑾明白他想什麽,故而沒有多說,取過信箋起來。

容澈眼睛已經恢複了,他決定回去欽州,這封信也只是一封辭行的感謝信,裏面沒有包含任何暧、昧情分。

“往後,他大概再也不會來京城了。”阿瑾将信收起,放在桌上。

也好,他能在欽州安安穩穩的。

她近來燥火郁結,心思沉浮間覺得東宮哪哪兒都看着眼熟。

沒由來的眼熟,沒由來的片段記憶,以及片段裏對着她恭敬守禮的太子,每當她就此不解時,邵明淵總能以他熱切的愛意将她喚回。

阿瑾知道她不該受此影響,若是預知那就親手粉碎它,但令她最受不了的是,心口窒息般的痛楚,難過的她氣都喘不過來。一如初見邵明淵那時,夢境中真實深切的痛苦,每一下都像是刺在她心裏。她以為自己足夠冷靜平穩了,沒想到現在又回到了最初。

她備受寵愛,他将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了她身上。入宮不過二十幾日,人人都說太子妃獨寵東宮,地位無人能及。

阿瑾試探問過他,納不納妾。

被邵明淵嚴肅回絕了,他這輩子不會納妾,發誓此生只愛她寵她一人。

她垂了垂眸子,依偎到他懷裏,她依舊不打算愛上他,即便對她再好,此刻的心卻隐隐作痛。心結漸起,愈發爐火純青的夫妻相處,邵明淵如此聰明的人,豈會看不出來。

暴雨前總是平靜的。

**

馬車出了京城,走了小半時辰,容澈心情平靜的坐在車廂中。他下定決心放下一切,回去欽州面對他該面對的東西。

當初一腔熱血跑出家門,他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回去。他的豪情壯志,他的異想天開,統統被現實打回了原型。

容澈的手捂上胸口,閉目嘆氣。

直到最後,他也沒能對阿瑾說出口的謊言……

“等等——容公子且留步!”

他在沉思悔恨中回神,睜開眼睛。

馬車突地停下,容澈皺眉掀開車簾,面前站着的一匹黝黑的寶馬上坐在兩個少女,正是邵芸惜和她的婢女環兒。

邵芸惜一身鵝黃色齊腰襦裙,發飾簡單輕巧,她是急忙趕來的,穿了最輕便的衣裳。

“公主這是作甚?”容澈聲音冷硬。

邵芸惜翻身下馬,臉上難得焦急起來,“我跟你一起走。”

容澈驚了,“公主,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世人皆道長寧貌似元後,父皇寵之,性情柔善溫婉,可又知長寧是被教導成那般的。長寧是長寧,芸惜是芸惜,我只知道,這一次我若不跟你一起,我會後悔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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