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聞鐘=w=◎

游陽:【寧枝枝!查清楚了嗷, 那媒婆鬼是前段時間才來白丘鎮的,它到處游歷尋找“白先生”和“游小姐”,收集起來, 這次白倩倩就是受害者】

游陽:【那媒婆鬼寄了,目前白倩倩和那群沒有意識的冤魂都被梵音宗帶走度化了, 估計沒啥問題】

寧枝窩在煉丹爐前, 心不在焉回複:【好, 知道了】

游陽猶豫了半天, 還是問了出來:【你當時到底在哭啥啊?別告訴我你揍鬼給自個兒手疼哭的】

寧枝:【……】

寧枝:【哭喪】

游陽:【?】

游陽:【給誰哭喪?】

寧枝:【游陽】

游陽:【嗯,哥在呢,說事】

游陽:【歪歪歪?】

游陽:【睡着了???】

游陽:【……】

行吧。

說睡就睡, 平時還說自己睡眠質量不好呢,他看這不挺好的。

游陽放下琉璃鏡, 留下善後的梵音宗弟子已經将幽骨崗的冤魂引渡完畢, 正準備收工回宗。

游陽拿出了一支金簪,似乎有些年頭了, 有些磨損,上面做工精巧的蝴蝶随風輕動,栩栩如生。

這是媒婆鬼消散時掉落的。

它奄奄一息時用那雙泛白的眼珠子定定看着他,深深地, 像是透過他在看什麽人,說了最後一句話。

“游小姐……白首同心。”

游陽轉了轉簪子, 奇怪,他明明沒見過這東西,卻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游道友, 好了, 我們走吧。”梵音宗弟子走了過來。

游陽将簪子收了起來, 這一晚上的,亂七八糟的終于結束了。

他愉快應聲。

“好嘞!”

……

寧枝并沒有睡着,她在回完那條後就把琉璃鏡放在了一邊。

然後抱着膝蓋,看着煉丹爐的爐火發呆。

腦子裏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

兩個時辰前。

夜涼如水,明月下,陣陣微風吹拂幹枯的枝葉翕動。

“……應遲宴?”

寧枝擡起臉來,因為視線模糊,眨了眨眼,努力看清面前的身影。

“嗯。”

少年不冷不淡應了一聲。

一如往常的高冷惜字,但是……

寧枝看着少年那張毫無血色慘白如紙的臉,脫口而出:“你變成鬼了?”

應遲宴:“……”

他這一沉默,寧枝就以為是默認了,鼻子一酸,須臾間又掉了幾顆星星。

雖然她是惡毒女配,但是那只是書中的身份,她本人并不讨厭他。

而且,而且他平時對她也挺好的,會在她中藥後當解藥,會在她虛弱摔倒時扶她,會在鬼陣中幫她照亮……

還有游陽,她的老鄉,她的好朋友。

都已經認識這麽久了,突然告訴她人沒了,這誰能接受得了。

寧枝抽了個嗝,不死心地問:“會有辦法複生的對不對?”

“修真界術法這麽多,肯定可以的對嗎?”

應遲宴:“……”

空氣靜默良久。

竟然有一絲焦灼的意味。

半晌,少年輕輕嘆了口氣。

笨蛋。

久久得不到回答。

寧枝無措捏着衣角的手腕忽然被抓住,捉了起來,随着力道,蹲着的身子倏地朝前一傾,落入冰冷的懷中。

濃重血腥味和他幹淨清冽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剎那籠罩,寧枝一瞬間意識有些混亂。

……他這是在幹什麽?

少年輕輕咳了一聲。

因為虛弱聲音很輕,落在頭頂,近的像是靠在耳邊說的一樣。

他忽然問:“聽到了嗎?”

寧枝懵懵的,剛想問聽到什麽?

下一瞬,靠近少年衣料的耳畔忽然聽到了一聲沉穩跳動的心跳聲。

寧枝愣住,眼睫顫了顫。

鬼物是沒有心跳的。

有心跳的是……活生生的人。

也就是說,他沒有死。

“所以。”

黑衣少年頓了頓,冷然嗓音飄入被風吹亂的枯葉中,融進溫和的月色裏。

“寧枝,別哭了。”

……

煉丹爐下的火焰劈啪響了一聲,火團飄忽了起來。

寧枝回神,趕緊控制火焰穩定下來。

她忍不住捂了捂臉。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真的好傻啊。

都還沒确定看到兩人的屍體,就這麽做了出兩人都沒了的判斷。

真是被鬼吓傻了。

寧枝暗惱。

果然一直待在那些鬼物身邊,連思維也因為害怕變得僵硬滞澀了,怎麽就能問出那樣的問題呢,連過腦子都不過。

不過……

應遲宴雖然沒死,卻受了很嚴重的傷。

那時她聽到了心跳後迅速明白了過來,慌慌張張起身,結果不小心碰到了少年的手臂,聽到了悶哼一聲。

她這才注意到,他的袖子都已經被血浸濕了,因為穿了一身黑衣沒看出來而已。

她也是這才反應了過來。

那只厲鬼身上的血确确實實都是他的。

游陽本來和一衆梵音宗弟子一邊在旁邊看熱鬧,不想破壞兩人的氣氛。

但見她慌慌張張的,還是湊過來小聲告訴她:“是用的應兄的血液,我們兩個才能打得過那只厲鬼的。”

總之,寧枝急急忙忙喚出琴鳥,帶着應遲宴回了梵音宗,替他止血。

掀開衣袖,少年手臂的傷口深可見骨,是傷口不再出血後,一劍一劍劃出來的。

寧枝本來就是出宗,帶的丹藥不多,用了僅有的兩瓶止血丹撒上去都沒能愈合,只能先包紮着,她火速跑回來煉丹。

剛剛還差點就因為心緒混亂煉失敗了。

等寧枝捧着剛出爐的丹藥去了應遲宴的院子時,發現少年已經睡着了。

本來皮膚就白,現在失血過多更是慘白,輕阖着眼,呼吸很輕,仿佛随時會停止一樣,如同瓷器一般漂亮易碎。

寧枝咬了咬嘴唇。

走上前去,動作小心的解開包紮的布帶,已經又被浸濕了一片,濕濕黏黏的。

顧不得讨厭血腥味,她把丹藥碾碎灑上去,一顆又一顆,跟不要錢似的,直到不再出血,才總算是止住了。

重新包紮了一遍,寧枝習慣性仔細的打了個規整的蝴蝶結。愣神看了一會兒,伸手把蝴蝶結拆掉了,系了個平結,随後替少年蓋上了被子。

她沉默着,在旁邊坐了很久。

終于她打算離開,想到最近天冷,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給他加了床被子。

再退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屋內重新安靜下來,桌上躺着那塊黑色玉佩。

重祟冷哼一聲:“惺惺作态。”

應小白忍無可忍:“這有什麽惺惺作态的,關心傷員不行嗎?難不成你想看到寧枝把主人随便找個地方一扔?”

重祟抱臂:“她如今知道了他血液的秘密,定是圖謀不軌才如此做的。呵,我早就看透了。”

應小白:“……”

它閉了閉眼,随後拿小綠葉堵上了耳朵。

聽不到就不會覺得無語。

……

離淵在聽說了此事後,自責不已。

本是想讓幾個弟子放松下的,卻不料适得其反了,更是讓他們受了傷。

但他因事遠在外面無法回來,只能慰問一下寧枝,并讓她最近就好好待在梵音宗休息,不必再出去度化怨鬼了。

寧枝回複:【沒事的師尊,這不是你的問題,只是一點意外而已】

不過經此事後她也不想再去什麽幽骨崗了,太吓人了,還是安安心心敲木魚修禪泡冷水澡比較适合她。

還有一件事就是寧枝拿到的那個封魂壇。

她把這事兒給離淵說了一遍。

離淵沉吟片刻:【此物危險,你先将其存放在靜朽住持那裏吧,等我回來再作處理】

寧枝乖巧回:【好的師尊】

寧枝休息了兩日後便繼續開始修禪了。

再次聽到梵音宗每日早鐘時竟然有些淚目。

當初年少無知,還嫌棄敲木魚每日重複,太過呆板無趣,現在經歷過打鬼子後,覺得敲木魚真好。

平平淡淡才是真。

修禪,泡冷水澡,給應遲宴換藥。

每天三點一線。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半個月,一天寧枝早起推開門,看到了應遲宴正靠在廊下,她愣了一下。

“應師弟,怎麽了嗎?”

即使已經過了半個月少年傷口還沒愈合,他神色恹恹的,卷起袖子:“小師姐昨天沒來,我不會換藥。”

寧枝倒吸了口氣,不好意思撓撓頭,趕緊拉着他坐下換藥,“抱歉,我昨天去白丘鎮了,玩的太開心忘了這事兒了。”

她一邊打平結一邊說:“這幾天不是快過年了嘛,白丘鎮就熱鬧起來了,一到晚上各種零食小攤,游陽非拉着我去吃。”

寧枝說着,忽的想到了什麽,擡起頭來,看向他的眼睛。

“應師弟,你是不是沒有好好過過年?”

……

除夕夜的白丘鎮燈火通明。

游陽沒想到寧枝會把應遲宴拉來一起逛除夕街市。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拉她到一邊,悄悄提醒道:“寧枝,他是男主。”

這段時間她修煉的很認真,離淵說這個年後就能回玄淩宗了。

之後的劇情就要從這段多出來的梵音宗劇情結束,進入正軌,男主開始和小師妹女主有接觸,進入他們兩個人的戀愛劇情。

而寧枝是惡毒女配,她的劇情是要刁難男主,兩人從理論上來說就根本不可能和諧相處。

就算她現在沒有惡毒女配劇情,男主跟她關系還不錯,可以後總會有的,到那時候兩人不還是要撕破臉嗎?

“噗。”她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他是男主啊。”

寧枝澄澈的眼中映着燈火,亮晶晶的。

“我就是覺得他挺可憐的,沒過過一個正經年,梵音宗太冷清了,咱倆出來玩正好帶上他,就這一次也不打緊。”

游陽眨巴眨巴眼,“那行吧。”

少女站在牆角跟游陽有說有笑,黑衣少年站在檐下看着花燈,微冷眉眼映着暖黃的光線,卻并沒有柔和半分。

“久等啦,走吧。”

寧枝小跑過來,展開冒着熱氣的油紙包,從裏面拈了一塊塞嘴裏。

“游陽跑去吃東西了,我倆在這逛吧。”

聽到少年淡聲嗯了下,寧枝跟他并排走,慢慢的從人群中穿梭,她鼓着腮幫子随意問了句:“喏,應師弟,金絲酥你吃嘛?”

她也就這麽一問,連頭也沒轉,完全不走心。

畢竟上次她這麽給他桂花糕的時候,他可是完全不給面子的,一塊都沒動。

手中忽然輕了一下,寧枝有點愣的轉頭看,少年正微皺着眉咬下那塊金絲酥,随後似乎是有點太甜了,眉頭皺的更深了。

然後擡眼看向她,眼底意思似乎是在說。

——這麽甜的東西有什麽好吃的?

寧枝理直氣壯:“甜點不甜怎麽能叫甜點!那就沒有靈魂了好吧,再說了,吃甜的還有助于緩解焦慮情緒呢。多好。”

一路上逛了許多小攤,寧枝手裏的“靈魂”也愈來愈多。

她挨個兒問應遲宴吃不吃,一路熱情推銷,讓少年基本上全嘗了一遍。

臉色也越來越差。

寧枝看的直搖頭。

還是不懂小吃的美味。

可惜寧枝就算再想逛下去,這條街還是有盡頭的,不久後便到了街尾。

旁邊有家賣手制祈天燈的小攤,剩下最後三個都讓寧枝拿下。

老板樂呵呵的教他們怎麽放,還提供了紙筆,可以在上面寫字,說是寓意好。

“姐姐,幫我寫一個!我想要最漂亮的那顆星星。”

小孩聲音有點熟悉,寧枝轉頭一看,攤位旁邊站着一對姐弟。

男孩是小亦,那身旁的少女自然是他姐姐了。

她先前托圓清把那只簪子還給了她,還問了她一個問題:是否問心有愧?

但答案到底是什麽她并不知道,因為圓清說,姐姐見了簪子時一聲不吭,将簪子毀掉了。

凡間的事寧枝管不着,自然沒必要追問。

少女拿着筆,怔怔看着,遲遲無法落筆。

聽到小亦說的話驀地握緊了筆:“白子亦,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再想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了。”

小亦委委屈屈應了一聲,“好吧姐姐。”

寧枝愣了愣。

原來她也姓白麽。

這邊,吃了一圈心滿意足回來的游陽接過燈,打了個嗝,拿筆在燈上寫下了八個大字。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多麽樸實無華的心願。

寧枝笑了聲,吐槽了句,收回目光,細細思索了下,随後在自己的燈上寫下了這樣的話。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游陽:“……差點以為給八十歲老爺子祝壽呢。”

寧枝淡定:“我比較惜命。”

寫完了,寧枝側頭一看,應遲宴的燈上還是空白一片,她頓了頓,貼心道:“應師弟你手還有傷,那我來幫你寫吧。”

她拿過燈,偏頭問他:“你想寫什麽?”

少年說了一句話,聲音很輕,周圍人潮太亂了,寧枝沒聽清:“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這下少年靠近了些,清冽的裹挾着清淡藥草的氣息一下子湧了過來。

他将橫亘在中間的祈天燈撥偏了一些,半彎着身,嗓音平靜道:“小師姐想寫什麽便寫什麽。”

這下給寧枝難住了。

她想了許久,忽的聽到了一聲鞭炮炸響,周圍人群紛紛開始說新年好,各種祝福語。

她抿了抿嘴角,在燈上添上這樣一句話。

【昨日風雪皆為過往,此後終得行至天光】

寫完寧枝當場就後悔了。

咋看起來那麽文藝尴尬呢,但寫都寫完了,寧枝只能硬着頭皮去空曠的河邊放。

結果更尴尬的事情發生了。

她和游陽的祈天燈順順利利飛上夜空,與萬千燈火交相輝映。

而應遲宴的那只燈,在飛到一半忽然歪歪斜斜起來,火焰點燃了紙壁,燒了起來,很快掉到了河裏。

寧枝:“……”

嘶。

那老板都說今天賣了幾百只祈天燈都沒問題,偏偏就他這一只出事了。

男主咋這麽倒黴呢。

寧枝忍不住轉頭看應遲宴,想安慰一下他,結果轉眼便撞進了那雙烏沉沉的眼睛中,點點燈火在黑眸裏晃動,像落滿了星子的河,明澈深邃。

他也剛巧在看她。

認識到這點的寧枝愣了愣,“應師弟你看我做什麽?”

她迅速正直道:“師弟,不是我把燈弄下來的,這鍋我可不背啊。”

少年:“……沒說是你的錯。”

可惜白丘鎮并不富裕,除夕夜最多只放了幾串鞭炮,并沒有焰火。

站在河邊欣賞了一會兒祈天燈,三人就回了梵音宗。

凡間的熱鬧只在凡間,回到梵音宗還是青燈古佛,一派冷清,這個點兒弟子們都已經睡了。

回到房間的寧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最終還是認命的爬了起來。

……

應遲宴出門時沒有把玉佩帶上。

重祟老頭見他帶着一身涼意回來,不滿控訴:“你變了!你以前都不會嫌我煩的,現在居然因為嫌我煩就把我丢家裏。”

應小白困得不行,揉揉眼睛:“那你也不想想,人家去約會,你跟着去幹嘛呀。”

重祟氣的哼一聲:“有什麽是本尊不能看的!”

應遲宴沒理他,本想下意識繼續修煉。

忽然想到少女包紮完後一邊幫他卷下袖子,一邊擡眼看他,語氣嚴肅認真。

“師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然後,她就搬了個小板凳在他面前坐下。

花了二十分鐘講述了一個勤奮少年因為受傷時還在修煉,最後因為後遺症不甚走火入魔,痛失修為從零開始的故事。

“……”

少年倏地放下了手。

算了。

倒也不是因為什麽後遺症。

應遲宴半靠着柱子,阖上眼。

少女委委屈屈掉眼淚的模樣,眸子覆着一層濃重的水汽,像是布上了陰霾,遮住了那片澄澈的陽光。

天将微明。

門口忽然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應遲宴走到門口,卻沒有人在,空空蕩蕩,他低頭一看,門口的地上放着一只白色的東西。

他稍微回憶了下,這東西似乎是她放的祈天燈。

拿起來一看,做工粗糙,邊角磕磕絆絆,勉強成型,與那攤主賣的除了共同點是都能點外,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這只燈上面是空白。

似乎是在……等着他來寫。

……

天光微明,天邊濃夜中泛起一抹魚白。

早修的寧枝打了個哈欠,大咧咧抓起木槌,指尖傳來的痛感瞬間讓她清醒了。

焯,早知道這玩意這麽難,她就去把攤主綁回來再讓他做一個了。

真的是,回去的時候看到他眼神好像有點失落,腦子一抽就去做了。

不過男主好像對這東西完全不感興趣來着,之前那只也沒見他有什麽興致放,還是她代勞寫的字,她這麽弄不就是白費功夫嗎。

麻了,又打一晚上白工。

寧枝暗暗吐槽着,無意間擡頭,空中忽的多了一顆明亮的星星。

“铛——铛——”

梵音宗厚重的鐘聲照常響起,悠遠綿長,驚起鳥雀翩飛,同時也喚醒了沉睡的浮世人間。

她卻沒有聽到鐘聲。

作者有話說:

寫到三點,兩更合一,加更5/10get

有什麽錯字明天再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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