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一】
“你應該還記得ATG的合約，工資比正常的高了三倍不止。”江故說，“那時候我們都覺得這個價格肯定對選手有很高的要求，其實不光是這樣。那個價位基本上是買斷價。”
“買斷價？”林央沒明白。
“就是不光要給隊伍打比賽，簽了那份合約，之後兩年在《英雄聯盟》領域的所有發展，包括在公衆媒體的所有曝光，都掌握在他們手裏，再續約他們也享有優先續約權。”江故說。
“啊？？”林央皺緊了眉頭。
他想表現的冷淡點的，但這合約實在是太離譜了，讓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所有曝光，意思是連微博這種的都歸他們管？”林央問。
“不光微博。”江故說，“就連微信朋友圈都要時刻接受檢查，能發什麽，不能發什麽，隊伍說了算。可以說除了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之外，基本上是這個隊伍的傀儡。”
“包括你。他們簽你青訓，可不能讓你上場，但是空的這一年，你完全歸他們所有，要配合他們宣傳，訓練完了再去拍宣傳片。淩晨關電腦，坐面包車去錄影棚，拍到早上七八點，這是常有的事。”
“瘋了吧？這簡直是賣身契啊。”林央說。
“你可以這麽理解。”江故說。
林央沉默了一會兒，問：“這就是你說我‘不合适’的原因？”
江故說：“對。”
林央問：“那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江故沉默良久，輕輕嘆了口氣：“要是那時候我跟你說了，你會讓我去嗎？”
林央不說話了。
這份合約不管從任何角度看都是極不平等的合約，所以江故不肯讓他來。
Advertisement
如果那時候林央知道合約是這樣子的話，他也不可能讓江故去的。
但那時候他們确實都缺錢。
兩個人都沒有幸運到有個好的原生家庭，那時林央剛考上大學，還不知道學費要從哪弄，而且腳踝還有個骨刺，得做個小手術，正準備暑假狂打單子。
江故家裏人賭錢，欠了不少，他說過要還完錢就決裂。
所以江故接受這份合約，林央可以理解。
打職業是清清白白靠自己雙手賺錢，如果他能一口氣拿到十多萬解決自己和江故的負擔的話，那時候他也會去。
江故不肯讓他去，他也可以理解，因為ATG明明白白寫的是“趁火打劫”四個大字。換他是江故，他也會這麽做。
但江故知道他不會同意自己去，所以ATG這流氓合約他只能不說。
所有事情“不能說”的結果自然就是不理解。
不理解的後果自然就是吵架。
吵架就會讓事态更加難收拾。
“可你總該跟我說一聲。”林央低聲說，“我知道我那個時候很煩人，和你說不上幾句好話，但你直接消失還是太……突然了。”
一消失就是三天，什麽消息都沒留下，怎麽找都找不到。
林央去訓練的場地也見不着人，第四天，他在微博看到自己男朋友官宣入隊的消息。
“我沒有覺得你煩人……”江故猛地一頓，錯愕地問，“我什麽時候直接消失了？”
“啊？”
林央也愣住了。
林央有些亂，他得梳理一下思路。
ATG那高薪有問題，他找江故之前就大概猜到了，如果不是猜到了，根本連聊這個事情都不會聊。
可現在看來，江故消失的那三天，竟然也有問題。
“你還記得你官宣的時候嗎？”林央問。
他其實不是很想回憶起這個，因為這事兒他有一段時間連微博都不想打開。和這相關的什麽都不願去碰，想起來就煩。
但也很清楚記得那個日期。
“我記得。”江故說，“那之前我在封閉訓練。”
“封閉訓練，所以不方便發消息是嗎？”林央咬了咬牙。
“不是啊，我托趙明給你發消息說我要封閉訓練，幾天後再見，要是訓練過了大概率就進隊了，讓你別生我氣，我放假就去陪你——”
江故的話戛然而止。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問，“趙明，他沒給你發消息對嗎？”
林央也沉默了半天才回答。
沒有。
“第三天的時候我去找你了。”林央低聲說。
他突然有些委屈，還有些生氣，他本來以為自己早就能平靜地面對這些情緒。
“我去了你試訓那個網吧，被趙明攔在外面，說裏面有職業戰隊在訓練。”林央說，“我說我的好朋友在那裏，他說幫我去問問，然後說你不見我。”
“你來了我那時候的訓練基地？”江故難以置信地問。
林央遲疑了一會兒，終于問：“所以他沒有真的問你？”
這問題其實問出來之前，林央就知道答案了。
可就算這樣，還是不敢問，他怕萬一答案不是他想的那樣。
好在事實沒讓他失望。
“沒有。”江故說。
——
兩邊都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
江故心裏一陣陣的疼。
三年了，他第一次知道這件事。
那年的天氣那麽熱，林央第一次出遠門，林央并不喜歡和陌生人主動說話，但跑過來了，卻沒見到他。
他簡直可以想象到林央那個時候的窘迫。
江故認真地說：“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林央沒有理這句話，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所以是因為覺得我不可理喻，就沒再找我嗎？”
指的是後面，江故封閉訓練結束，看見林央說分手，微信發回去拉黑，電話打回去拉黑，短信發過去投送失敗。
林央問問題的語氣不算冷，甚至有種在反思自己的感覺。
但越是這樣江故越難受。
尤其是知道林央來找過他，哪怕整件事情他全不知道，想起來，還是很心疼。
“是我的錯。其實我找你了，發現你把我全拉黑之後，又找了二哥，但是二哥不肯給我你的聯系方式。”江故說。
“我那時候脾氣太大，想着我已經盡力在安慰你了，可你還分的很堅決，好像我對你也沒那麽重要，要不然就算了。”
“現在想想，我應該直接買票過去問你，如果能見到面，就根本不會誤會那麽久。”江故說。
“可我當時根本沒想到。”
“你都能過來找我，我卻做得很糟糕。對不起。”
電話那邊，林央沉默了半天。
就在江故等得有些擔心，想問問他怎麽樣時，林央終于說：“你确實做的很糟糕。”
然後“啪”地挂了電話。
電話挂的很突然。
江故發了條“晚安”，林央沒有回。通話結束後，江故還愣在床邊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很久。
一直看到屏幕自己熄滅了，才輕輕拍了拍屏幕左邊。
那裏的位置是林央的微信頭像。
——
林央一覺起來，心情處于一個好與不好之間的游離态。
和江故之間最大的誤會算是解除了，可他好像更生江故的氣了，畢竟江故沒回來找他。
但這和放着林央不管是兩個性質。
充其量是不夠喜歡罷了。
所以林央的生氣也和之前的氣法不太一樣。
說不清楚具體有什麽不同，也不是很想努力去區分。
訓練還是要訓練的，林央去吃過早飯來上課，剛登上號，就看見自己號上有條未讀消息。
林央順手點開了。
-ZRG016：早
林央：“……”
林央沉默半晌，面無表情再次右鍵。
删除好友。
要是前兩天還可以禮貌地說說話，昨天之後就不行了。
就很生氣。
狗男人，不想理他。
……不過要是每天都來找他的話，還可以考慮着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