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齊彥雖然是個纨绔,平時喜歡作死,但心裏還是有底線的,那駱庭怎麽說都是永安侯世子,他就是再氣再恨也不至于真的鬧出人命來。當然就算他真的失去了理智,也一定會有人攔着他,陸季遲于是沒再管他,低頭打開那張信紙仔細地看了起來。

昨晚的宴會一共持續了一個多時辰,也就是兩個多小時,期間去上廁所或者換衣服什麽的姑娘不少,他落水的那個花園又是她們來回必經的地方,雖然那花園很大,裏頭還有很多花壇和假山群,但只要有心,誰都有可能找到他當時所在的地方去。

所以這麽多姑娘裏面,到底哪兩個才是他要找的人?

陸季遲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頭緒,失望之餘,視線落在了“榮國公府,姜五”這幾個大字上。

倒不是懷疑她,而是想起了方才的事情。

還沒嫁過去未婚夫就在外頭找了個小三什麽的,這姑娘也忒倒黴了!

想起自家親媽方珍珠女士就是因為嫁錯了人,才會落得半生凄苦,陸季遲擰眉,決定找機會提醒一下她。

倒不是對人家有什麽想法,他只是不願看到那樣一個鮮活美麗的少女重複老媽的悲劇——混蛋老爸死前幡然醒悟,把巨額遺産全部留給了他們母子又怎麽樣?老媽逝去的青春,還有她曾經受過的痛苦與煎熬,這些東西是再多的金錢也無法彌補的。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老媽能重新回到年輕的時候,找一個真心愛疼她,永遠都不會辜負他的人結婚,哪怕代價是他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正想着,外頭突然沖進一個巨大的身影,“喵”的一聲就朝着他撲了過來。

陸季遲反應不及,被那大家夥結結實實壓在了身下。

“喵喵!”

毛茸茸的大腦袋在他懷裏亂拱,帶着倒刺的舌頭一下一下舔在他臉上,糊了他一臉口水的同時疼得他一個哆嗦。

猝不及防的陸季遲:“……”

就在他整個人僵成一根鐵棍的時候,魏一刀急快步從門外跑了進來:“小玉兒別鬧,讓殿下多睡一會……诶?殿下起了啊!”

不能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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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算慫也不能被看出來!

陸季遲努力繃着臉讓自己保持淡定:“嗯……我要起了,你那什麽,先把它弄下去。”

那麽一張血盆大口對着他的腦袋,真的太有壓力了!

魏一刀點頭,上前兩步摸摸大花豹的腦袋:“小玉兒乖,先讓殿下穿衣服,穿好衣服殿下就能陪你出去玩了。”

大花豹擡頭舔了他一下算是回應。

魏一刀能吓哭小孩的大臉上頓時露出一個陶醉的傻笑:“小玉兒最可愛了!”

陸季遲:“……”

這老姨母般的笑容……還有小玉兒什麽的,雖然這家夥小時候很軟萌,可長大了以後,難道不是改成大剛子更合适麽?!

魏一刀又哄女兒似的哄了那大花豹幾句,它終于不甘不願地放開陸季遲起了身,陸季遲猛然松了一口氣,卻見它往床邊一趴,完全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想起原主每天早上都會帶它去後院溜幾圈,陪它玩玩球什麽的,陸季遲:“……”

心好累。

***

名為小玉兒的大花豹是原主打獵的時候撿來的,原主很喜歡它,陪吃陪睡什麽都不在話下。陸季遲一開始不敢太靠近它,就怕它萬一暴起給自己一口什麽的,但他骨子裏就是個貓奴,硬着頭皮陪着它玩了一會兒後就很沒出息地主動貼上去了。

雖然體型大了點,嘴巴大了點,牙齒也鋒利了點,但這大家夥在他面前其實很溫順,還很喜歡撒嬌,想到自家二蛋體型再大點的話大概也就是這個模樣,陸季遲頓時什麽畏懼都沒了。

“小玉兒……哎,要不你改名叫大剛子吧?小玉兒這名字太不适合你了!大蛋也行,你跟我家二蛋長得還挺像的……”

大花豹歪頭“喵”了一聲,有些嫌棄的樣子。

大剛子?大蛋?什麽玩意兒,難聽死啦!

陸季遲當做沒看見:“這是同意了?行,那以後我就叫你大……”

“喵喵!”不行!

“握草好好好不改了不改了!你別往我身上壓,好重!”

一人一豹在院子裏玩了一會兒,陸季遲将小玉兒交給下人,自己回屋洗澡去了。

之後他就簡單收拾了一番,準備進宮去刷昭寧帝的好感——回現代的事情一點兒頭緒都沒有,他不能不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而長期抗戰什麽的……萬一哪天昭寧帝心情不爽了,要跟他算總賬送他去死一死怎麽辦?

必須在這之前刷滿他的好感!抱緊他的大腿!

當然這是個艱巨的任務……陸季遲嘆了口氣,帶着魏一刀往外走去。

正是四月,春暖花開。明媚的陽光穿過雲層落下,照得大地生機勃勃,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幽香,街上行人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和古裝電視劇裏差不多的場景,只是更加繁華也更加鮮活。

“不坐馬車了,咱們走着去,順便逛逛街。”

說不定運氣好等下就穿回去了呢,還是抓緊時間先看看真實的古代社會是什麽樣子吧。這麽想着,陸季遲就樂了,摸了摸腰間的玉腰帶,心說真要能回去,這牛逼可有的吹了!

晉王府離皇宮不遠,中間只隔着兩條街,其中一條名喚長安,是京城裏最繁華的街道。

長安街上商鋪林立,熱鬧至極,陸季遲慢慢往前走,有種整個人踩在歷史上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他擡頭看天,正要感嘆一下,忽然聽得一個軟糯好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就要那個貓兒形狀的吧,阿辭喜歡貓兒。”

聲音有些熟悉,陸季遲下意識回頭,對上了姜姮精致的側臉。

她今兒換了一身藕荷色繡花衣裙,襯得本就白皙的皮膚越發通透了幾分,幾縷烏發松松垂落,勾在耳邊,溫柔又娴靜。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少女微微一頓,目光從眼前的糕點鋪子上擡起,轉而朝他看了過來。

沒想到自己剛想找機會提醒一下她,她就出現了,陸季遲挺高興,擡腳就朝她走了過去。

“見過殿下。”姜姮一愣,沖他行了個禮。

“你……”陸季遲下意識就要說話,餘光忽然瞥見魏一刀驚訝的眼神,頓時沉默了。

差點忘了原主是個不近女色的家夥,做不出主動上前跟人家姑娘搭話的事兒。他憋了憋,最終還是在姜姮訝異的注視下慢慢擡起下巴,傲慢又不屑地發出了一個聲音,“哼。”

姜姮:“……”

特地走過去對人家哼一聲什麽的,這簡直就是有病啊!陸季遲心裏默默流淚,逃也似的轉頭看向那些精致的糕點:“哪種好吃?”

這一系列複雜的動作,原來只是在糾結哪種糕點好吃?

姜姮掩去嘴角的抽搐,恭敬一笑:“不知殿下喜歡……”

“姮妹妹,糖人買來了。”

突然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姜姮的話,也叫陸季遲下意識轉頭看了過去。

是個身穿月牙色圓領長袍的年輕人,瞧着約莫二十來歲,眉目清秀,舉止斯文,一臉溫和可欺的老實樣兒。

見到陸季遲,他愣了一下,趕忙行禮,“拜見晉王殿下!”

陸季遲在腦中翻了翻,确認了他的身份:永安侯世子駱庭,姜姮那個背地裏給她戴了綠帽的未婚夫。

看來齊彥撲了個空子沒逮到人啊,陸季遲心下啧啧,故作不知地掃了他一眼:“你誰?”

“在下永安侯府駱庭……”

“駱庭?”不等他說完陸季遲就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饒有興趣地說,“原來那晚就是你啊。”

所有人都是一愣,那晚?

“殿下?”魏一刀也一臉懵逼地看着他。

陸季遲偏頭,用一種看似壓低了,其實剛好能讓在場幾人都聽到的聲音嗤笑道:“前些天安國公的壽宴上,本王不是喝多了出去醒酒麽,路過花園的時候聽見假山後頭有個叫駱庭的傻小子在發誓,說什麽一輩子都不會辜負三姑娘,要老天爺作見證什麽的,聽得本王牙都酸了!我還當什麽人這麽大膽,竟敢在安國公的壽宴上勾搭小姑娘,原來是永安侯家的世子爺啊……”

駱庭的臉一下就白了。

姜姮也愣住了。

只有魏一刀沒什麽感覺,聲音跟打雷似的哈哈笑道:“三姑娘?殿下你聽錯了吧,姜姑娘在家裏行五啊!”

“……”

駱庭的臉更白了,氣氛徹底僵硬。

陸季遲心裏滿意,面上卻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掃了神色莫名的姜姮一眼,又看着駱庭譏諷一哼,他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是麽”,這便轉身走人了。

這樣其實挺沒禮貌的,不過原主向來這麽狂拽,所以倒也沒人覺得奇怪。

“姮,姮妹妹,你聽我解釋……”

走出好幾步,身後才傳來駱庭結結巴巴的聲音,陸季遲雖然有些好奇姜姮會怎麽做,卻沒有再回頭去看。

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姜姮信不信,後續又會怎麽做,已經與他無關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他雖不忍心看見她被渣男耽誤一生,卻也沒有資格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這是對她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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