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謝唯，你應該告訴阿姨，我們到底是什麽時候分手的？”
越是臨近考核的日子謝唯就越緊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誇張。這天他又練習到深夜，回家的時候正巧遇到剛值班完的的小李。
“謝唯，你這麽拼，弄得大家都很有壓力啊。”小李半開着玩笑，他并沒有報名這次競争，但有幾個和他關系不錯的醫生都參加了。
謝唯一臉倦意，垂在身側的右手隐隐發抖。他怕被小李看出端倪來，索性插進褲袋裏。
“我在琴江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再不多下點功夫，哪裏比得上別人。”
小李似笑非笑，頗有深意地說：“你有別人沒有的優勢，而且還是很難追趕的那種，不用給自己那麽大壓力。”
謝唯覺出話裏的不善，忍着沒回。這個節骨眼上，不宜跟任何同事産生矛盾，他自己心裏清楚，周呈露這個靠山是沒有了。
考核當天，連主任從理論到實踐，幾乎把所有細節都考了。謝唯看着其他人的表現，壓力驟然猛增，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連主任在他身邊停了下來，觀察了一陣才拍拍他的肩。
此時正在模拟微創手術，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小心操控。
“你要是覺得累，可以休息一下。”
謝唯擡手擦擦額頭的汗：“連主任，我可以的。”
連主任打量了一陣，點點頭：“那繼續吧。”
考核持續時間變長，所有人都開始覺得累，但沒有人放棄。
謝唯發現自己的右手開始不聽話了，無論是力度還是精度，都越來越偏離。他咬牙維持，可是這不是光憑他的意志就能扭轉的。
連主任又停在了他身邊，這次觀察了許久，但沒有詢問也沒有讓他休息。
謝唯不敢分神，可是雙手幾乎無法完美協調。他心急如焚，可越急就越顯得慌亂，弄得此時自己更像是需要被治療的病人。
考核結果沒過多久就出來了，謝唯自然沒被選中。他坐在辦公室裏，無精打采。
小李安慰他：“謝唯，這次沒選上也沒關系。本來就是臨時多出來的空缺。下個月的競崗考核才是重點。”
醫院近年來改革，每年都會有一次集中競崗的機會，這讓很多青年醫生看到了希望。
謝唯皮笑肉不笑，下個月的競崗幾乎全院的青年醫生都參加，他的勝算更低。
而讓他更擔心的其實是右手，他怕這會影響到今後做手術。
這次沒能被連主任選上，謝唯又去找周呈露。
“呈露，我的手還沒完全恢複，所以考核表現不夠完美。你能不能……”
周呈露冷靜看着他，還沒說一個字，就讓謝唯莫名心虛。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你能不能把我們說好的事，再往後拖一拖？等我下個月的競聘……”
周呈露突然打斷他：“謝唯，之前約定好的事，如果随意更改，那約定的意義又是什麽？我遵守了承諾，同樣也希望你可以。”
謝唯知道周呈露肯定不會輕易同意，所以想用苦肉計，扮可憐。
“可是競崗如果再失敗，我在遷安就會被邊緣化，将來日子會很難的。”
“誰的工作不難？醫院裏這麽多人都在競争，大家都不容易。而且要是我的關系真有這麽大能耐，我豈不是早就成了院長。”
謝唯被周呈露的話噎住，滿臉苦悶。
周呈露卻不想多糾纏：“希望你可以遵守諾言，盡快把我們的事和大家說清楚。”
謝唯垂着頭，眉頭緊鎖。感覺到周呈露在等他答複，只得生硬點頭。
回家後，于敏娟見謝唯沮喪，迅速憔悴，心疼得不行。
于是這天去了趟遷安醫院，直接去找周呈露。
她知道自己是有求于周呈露，所以态度還算好。不過周呈露卻比過去要冷淡，只維持着最基本的禮貌。
聽她說明來意後，周呈露也沒有像上次那樣耐心解釋緣由，而是把她帶去了會客室，并讓她等一等。
沒過多久，她把謝唯帶了進來。
于敏娟和謝唯看到對方，都怔了一下。
周呈露把門關上，和他們保持着不小距離。
她聲音平淡，好似沒有什麽感情色彩：“謝唯，今天阿姨來找我，我想應該是有些誤會你一直沒和阿姨說清楚。”
謝唯臉色一黯，避開周呈露的眼神。
“趁着今天大家都在，麻煩你把話說清楚，免得以後阿姨還要辛苦跑來跑去。”
謝唯嘆了口氣：“媽，我跟呈露的确是分開了。”
于敏娟卻不以為意：“暫時分開也不是多大的事，年輕人鬧矛盾很正常，好好解釋就行了。”
周呈露看了眼謝唯，又根據剛才于敏娟那些話的意思猜到謝唯肯定沒完全說實話。
“謝唯，你應該告訴阿姨，我們到底是什麽時候分手的？”
于敏娟疑惑望着謝唯。
低沉的聲音響起：“在我回來之前，已經有段時間了。”
于敏娟有些亂了，但這種時候還是向着兒子。
“呈露啊，就算你覺得戀愛不合适，但我們阿唯也是救過你的。你看他的手到現在都沒全好，有時候拿筷子都手抖，你總不能不記恩情吧？”
謝唯沒告訴任何人自己手的情況，包括周呈露。
被于敏娟無意中說出來，急得他立即就打斷她的話。
周呈露的傷心事又被重提，這次她選擇直面。
“謝唯，阿姨當時不在場，有些事她不清楚。你和我都在，你說，當時你到底救了還是沒救？”
謝唯蹙眉。
司法鑒定結果送來的時候，證據附表裏列出了多個視頻名稱，謝唯見周呈露這個态度，猜到她肯定是知道了什麽。
這時候嘴硬狡辯是徒勞的，既然周呈露這麽篤定，那必然是有确切證據的。
現在他終于明白周呈露想要分手的原因了，是怪他當時沒救她吧。
他猶豫，沉默。
于敏娟一看，徹底慌了。
她張張嘴，卻又不敢問，怕逼得兒子不得不回答。
于敏娟這次去找周呈露，不僅沒啥收獲，到最後還不停代兒子向她道歉。之前準備好的說辭一點也用不上，反而怕周呈露生氣報複。
她特地繞路去了俨城大學，打電話把謝予從圖書館叫了出去。
她幾乎沒主動來找過謝予，今天竟然跑到學校來了，還挺稀奇。
“媽，你這麽急找我有什麽事？”
于敏娟愁眉苦臉，滿腹心事。
看着謝予一臉青春洋溢，想起謝唯那張憔悴落寞的臉，心口悶悶的。
“你哥落選了。”
謝予最近忙着備考和兼職打工，周末沒重要的事就不回去。聽到謝唯沒通過考核，她暗喜，可是面上又不能顯露，只好辛苦忍着。
“哦，那只能等下次機會了。”
“我今天去了醫院找呈露，才知道你哥跟她分手挺久了，而且人家态度堅決，一點都不想複合。”
謝予暗道，正常人都不會想複合的。呈露姐過去雖然被蒙蔽了雙眼，但腦子是正常的。
謝予不知于敏娟和她說這些幹嘛，一臉我也沒辦法。
“小予，你能不能去找找呈露？”
謝予懵：“我能做什麽？”
“她對你還不錯，上次來家裏也幫你說話，現在我們家就你和她的關系算是最好。”
謝予一臉抗拒：“媽，我跟她沒好到那個地步，我去找她也幫不了我哥的。”
于敏娟有點病急亂投醫，這時候能抓住救命稻草才不管那麽多。
謝唯雖然沒說太多，但從他的狀态看，事業的确遇到了危機。
“總之，你先維持着，不能讓我們家和呈露的聯系徹底斷了。”
謝予只好敷衍點點頭，然後把她打發走了。
等她走後，陳一雎和陶念希也從圖書館出來，三人準備先去吃飯然後回寝室。
陶念希好奇：“小予子，你媽媽突然來找你，什麽事啊？”
謝予知道周呈露跟謝唯徹底斷了，總算放心了。至于于敏娟說的那些，管他呢。
她心情大好：“我媽讓我努力學習，早點考研，滾出家門。”
陶念希把這話琢磨了一遍：“啊哈，感覺聽起來挺矛盾的。”
“總之我要更加努力啦！”
謝予終于可以專心學習，認真備考。除了兼職，她幾乎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花在圖書館和實驗室裏。一個學期的時間，她的成績就從過去班上平平，成了讓老師們印象深刻的新尖子。
她現在也不怎麽回家，于敏娟每次問她有沒有和周呈露聯絡，她就嗯嗯啊啊各種理由敷衍。謝唯也不讓于敏娟再去醫院，弄得她只能幹着急。
自從和謝唯分手的消息公開，周呈露反而變更忙了。除了忙工作，還得應付那些蠢蠢欲動争着表現的追求者。
遷安醫院裏條件比謝唯好的醫生不少，現在終于等到他出局，竟沒多少人替他惋惜。
朱明雪看着辦公室常新的鮮花和一臉淡漠的周呈露，忍不住打趣：“看這架勢，你的調令再不來，很快就有人開始送飯了。”
送花周呈露沒感覺，送飯也不是不行，畢竟以前謝唯就是這樣的。
周呈露已經申請了調去俨城精神疾病治療中心工作，那裏比精神科能接觸到更多病人，也更專業。
可是，像她這麽年輕，又有大把選擇機會的青年醫生，幾乎都對那裏避之不及。
周呈露笑笑，沒說什麽。
朱明雪有時碰到謝唯，發現他比過去消沉不少，話也變少了。
“說起來，謝予好像也不怎麽過來了。你現在是和謝家的人徹底撇幹淨了嗎？”
一想到過去于敏娟、謝予輪流來找周呈露，朱明雪都替她捏把汗。明明是對人情、事故最不喜歡的人，偏偏要被未來婆婆、小姑子纏繞。
于敏娟不來，周呈露當然覺得輕松自在。可是朱明雪提起謝予，她的心情就有點怪了。
也說不上怎麽怪，但就好像有點……好奇，忍不住會想知道謝予最近都在忙什麽。
徐玲梓剛出差回來，直接開車去遷安醫院，拉着周呈露去了迷漫吧。今天是圈裏一對著名情侶的紀念日，很給面子選了在金姐的地盤開Party。
金姐也很懂行，給了全場六折特惠，很快預訂就爆了。
“我真怕今天航班延遲，趕不上呢。”
周呈露看着出差半個月匆忙趕回來的閨蜜：“我真佩服你，為了一場聚會，這麽累都堅持。”
“不一樣的。”
徐玲梓難得這認真起來，連語氣都變得溫柔。
周呈露側頭看她，看到徐玲梓臉上有淡淡向往，和淺淺羨慕。
“她們走到今天，很不容易的。不管是什麽形式的情侶，這樣的感情值得被尊敬，也值得被祝福。”
俨城大學宿舍裏，陳一雎不停在看時間，把室友們挨個催了遍。
“你們快一點啦，待會要是堵車我們就遲到了。我好不容易搶到這次全場六折券啊，而且還可以見到真人偶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