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仙女棒

張雪霁靠着三頓烤肉換到了話語權。

但他在組織語言之前, 盯着謝喬喬的臉,思索片刻,問:“我發表我的意見時, 你真的會認真聽嗎?”

謝喬喬:“當然。”

張雪霁:“真的嗎?”

謝喬喬想了想,伸出左手按在自己心髒處,詢問:“要我用心頭血立個心魔誓嗎?”

張雪霁:“……倒也不必。”

謝喬喬又把手放回膝蓋上:“我說了會聽, 那就是會聽。但聽完之後, 要不要那樣做,就是我自己的自由。”

張雪霁覺得謝喬喬說的也有道理。

他單手撐着臉頰思索了一會兒,道:“喬喬同學,我覺得不管是人也好, 其他生物也好,生命都是非常可貴的。這個世界缺乏一個正确的法律構架,如果單純以人類自身的情緒價值去衡量另外一個生命是否具備活着的權利,這本身就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謝喬喬:“……法律構架?”

張雪霁:“你可以理解為一些國家的刑法。”

謝喬喬:“刑法?”

從謝喬喬略帶疑惑的反問中,張雪霁微妙的感覺自己get到了她的點。

相對公平公正的法律,只存在于張雪霁生活的世界。而在這個生産力低下,資源開發嚴重不足, 大多數普通人尚且無法果腹的世界——刑法, 只是上層階級壓迫剝削普通人的一層借口罷了。

修道者甚至要比普通凡人的上級階層更不講道理,但千百年來也不見有人站出來反駁這個現象。

因為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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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就不是凡人團不團結的問題。修道者舉手投足間就能覆滅一個人類王朝,以凡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抗衡。

“這确實聽起來很天方夜譚。”張雪霁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聲音比剛才小了一點,“但我沒辦法認同這個世界的法律……我不确定自己能改變多少, 但我會盡我所能的去改變它, 并要求自己不越過那條底線。”

謝喬喬垂眼不語, 手指曲起輕輕敲着膝蓋。等張雪霁說完之後, 她才溫吞擡眼看向張雪霁,那雙黑沉的丹鳳眼裏并沒有嘲笑,但也沒有其他的什麽情緒。

她安靜的注視讓張雪霁稍微有點不安,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

謝喬喬:“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好。”

張雪霁:“……唉?”

沒想到會得到謝喬喬的認可,張雪霁詫異,眼睛瞪大了一些。

謝喬喬重複:“我說,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好。如果這世間真的有相對完善公正的法律,人人遵守這份法律,律法鐵條淩駕于個人情緒之上,想來大多數人都會好過一些。”

“你的想法是沒錯的,老師說過,幻想更美好的世界是可以的,很多新世界都是從幻想開始,經過成千上萬年的努力,才變成了現實。”

“雖然我無法做到像你那樣心中自有律法,但我知道你這樣的想法很好。”

張雪霁:“喬喬同學,你變得也太快了——怎麽突然就願意和我講道理了?”

謝喬喬對他伸出三根手指,張雪霁知道這是三頓烤肉的意思。他覺得好笑,又有些好氣,對謝喬喬比了個‘OK’的手勢。

謝喬喬:“三不應該是豎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嗎?”

張雪霁理直氣壯:“我腦子有病,我就喜歡這樣比。”

謝喬喬:“……你開心就好。”

晚上的時候船員下來查過一次房,主要是提醒大家不要上去甲板,那邊的防護罩壞了,現在很不安全。和人交際打馬虎眼這種事情,張雪霁最擅長了,把查房的人糊弄過去後,張雪霁又去了趟樓上打晚飯。

晚飯還是海鮮,不過多添了一些不太新鮮的水果。張雪霁咬了兩口後就把它們扔到一邊,自己從袖子裏面掏出草莓在那處理。

謝喬喬沒有吃過草莓,也不認識這種水果,覺得很有意思。她三兩口吃完了晚飯,坐在桌子邊看張雪霁洗草莓。

張雪霁順手把桌子上洗好的一盤草莓推給她:“嘗嘗味道?這裏物流沒有我老家發達,我在耳理洲找了好久才找到草莓的,連中洲三都都沒有這玩意兒。”

謝喬喬:“叫草莓嗎?”

張雪霁笑了笑:“耳理洲氚雲國的人管它叫冬季果,但我老家那邊叫它草莓,我習慣了,一直改不了口。”

謝喬喬一口一個草莓。

畢竟也沒有很大個,但是很紅,薄薄的一層皮,咬下去時能嘗到甜蜜的味道。這世上甜味的水果很多,但是草莓甜得很特別,是謝喬喬沒有嘗過的甜味。

她捏着一顆形狀飽滿漂亮的草莓,舉起來看了一會兒,道:“形狀很像心髒。”

張雪霁:“其實荔枝的形狀會比草莓更像一顆心髒。”

謝喬喬:“荔枝?”

張雪霁:“你等等啊,我找一下,我記得好像是扔在第八個格子裏了……”

他空出一只手往自己袖子裏摸,摸了半天,掏出來一盒山楂片。

張雪霁順手把山楂片放桌上,嘀咕:“不對,那不是這個盒子啊……”

然後摸出來一盒山藥片。

張雪霁:“奇怪,也不是這個格子嗎?”

然後摸出來一盒鹹魚片。

張雪霁:“……難道是在我的另外一個袖子裏面嗎?”

他換了只袖子摸,結果掏出一盒仙女棒——張雪霁回憶了幾秒鐘,随即想起這是自己之前在中洲搗鼓的小玩意兒。

在小孩子和女性之間廣受歡迎,為他賺了第一筆零花錢。只是很快張雪霁就對這個小玩意兒失去興趣,轉手交給其他人處理了。

大概是那時候留下來一盒樣品。

他從裏面撿出一根纖細的仙女棒:“剛好也快天黑了,喬喬同學,你想去甲板上放煙花嗎?”

謝喬喬疑惑:“這麽小的棒子也能放煙花嗎?”

村子裏以前也放過煙花,謝喬喬見過能放出煙花的炮筒,比她人還粗。而面前被張雪霁拿在手裏的小木棒,還不到她手指粗細。

張雪霁:“當然可以啊,是小煙花,雖然不能飛到天上去,不過可以在手上拿着。”

謝喬喬沒有放過這種煙花。

她盯着張雪霁手裏的小木棍看了一會,慢吞吞的點頭:“可以。”

謝喬喬行動能力很強。

她說可以,點完頭之後就拿起桌子上那盒仙女棒往外走;張雪霁連忙拉住她:“我們去後面,後面人少。”

他說的後面,是帆船後面的瞭望臺。

那裏平時會有人值班。但是今天白天發生了這樣的危險,春明號的船員們大多自顧不暇,還要去維修被謝喬喬劍氣破壞的防護罩,帆船後面的瞭望臺反而空下來了。

張雪霁對這艘船熟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拉着謝喬喬繞開了甲板上寥寥無幾的巡視人員,兩人貼着木質牆壁,繞過替換下來堆積的雪白船帆,一直走到最後面的瞭望臺上。

瞭望臺被幾根黑色鐵質欄杆圍起,沒有防護罩的保護,海風呼嘯着刮過來,吹得他們衣服和袖子都不停的翻飛起來。

船行駛在海面上,本來就不算平穩——再加上海風。

張雪霁被風吹得晃了晃,有點頭暈。謝喬喬側過頭,問他:“要不要站我後面?”

張雪霁:“我比你高。”

謝喬喬看了眼張雪霁的腦袋,張雪霁頓時覺得自己的脖子有點發涼。

她‘哦’了一聲,又把手伸到張雪霁面前:“那我牽着你?”

張雪霁立刻把手塞進謝喬喬手心。

剛開始只是張雪霁把手搭上去,謝喬喬握着他的手指。張雪霁的手要比謝喬喬大,謝喬喬沒辦法完全握住他的手。

溫熱的掌心貼着手指背面,沒有觸碰到的皮膚被海風吹得發涼。

兩人走到瞭望臺上,張雪霁蹲了下來。謝喬喬不明所以,但也學着他蹲下來,兩人面對面,風從他們側面吹過來,可以聽見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還有船帆上垂下的繩子,被風吹得不停糾纏晃動的聲音。

他們還牽着手,手心貼得很緊,連海風都無法吹過去。

沒有被海風吹到的掌心很溫暖,好像裏面跳着一簇小小的火苗。

張雪霁打開裝仙女棒的盒子,從裏面拿出一根仙女棒,用袖中符咒輕輕一掠煙火棒的端口。

海風一點也沒有妨礙符咒燃燒,仙女棒尖端瞬息間爆發出明亮的光彩,猶如一簇擁擠的星辰,點亮了方寸之間。

仙女棒微弱的光照在謝喬喬臉上,她狹長的丹鳳眼都睜圓了——雖然臉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但從她一直盯着仙女棒來看,她确實覺得這個東西很新鮮,很新奇。

張雪霁手指靈活的翻動,仙女棒在他手指間打滾,迅速移動的光芒在空中畫出五角星的形狀。

但很快仙女棒就燃盡了,只落下一點灰在地面上,張雪霁手指間挾着的,也只是一根光禿禿焦黑色的小木棒而已。

謝喬喬伸手,手指摸了下那根小木棒;木棒上面還殘留着燃燒之後剩下的溫度,她的手指也蹭到了一片焦黑。

張雪霁:“你要不要來試試?”

謝喬喬:“好……要怎麽做?”

她下意識看向了張雪霁。張雪霁從盒子裏挑了兩根仙女棒,塞進謝喬喬掌心,然後把燃燒符遞給她:“往符裏注入一點靈力,它自己就會燃燒起來了。然後用燃燒符點燃仙女棒,就可以了。”

謝喬喬依言将靈力注入燃燒符。

符咒自燃,火焰的溫度距離她之間不過方寸,溫暖的熱度從燃燒的符咒上傳遞到謝喬喬手指尖。她沒有說話,略微垂着眼睫,暖色火光在她下眼睑和唇珠下方投下層溫和晃動的陰影。

她盯着符咒,而張雪霁盯着她。

燃燒着的符咒輕輕觸碰仙女棒尖端,仙女棒立刻被點燃,爆發出一簇金色與銀色交織的煙火。

謝喬喬擡眼,聲音比平時輕快:“顏色和你剛剛點的不一樣。”

張雪霁眨了眨眼:“我記得這盒裏面是有不同顏色混合的,但是不記得有混什麽顏色了。”

煙火的光芒晃得張雪霁眼睛都有些發酸,閉上眼睛的瞬間,感覺好像有眼淚掉出來了,臉也被燒得有點發熱。

他沒有在意,閉了會眼睛,又睜開,眼睫有點濕潤。

他和謝喬喬之間隔着那束仙女棒,謝喬喬的眼睛承受力都好像格外的強韌,絲毫沒有因為仙女棒突如其來的強光而下意識的閉眼。

“張雪霁。”

他聽到自己的名字,視線越過金銀交錯的煙火,看向對面謝喬喬被煙火映紅的臉:“嗯?”

謝喬喬的手伸過來,手指一碰他眼尾:“你哭了。”

她手指上有符咒燃燒之後,殘餘的硝煙味,手指也并不柔軟,帶着繭子的指腹剮蹭過張雪霁眼角那片脆弱的皮膚。

眼角膜受到外力的刺激,張雪霁無意識的單眼閉起,眼尾被謝喬喬手指按出一抹很淺的紅色。

她曲起的手指碰到張雪霁顴骨。

似乎能感覺到少年的呼吸落到了她的手腕內側。

啪嗒。

煙火燃盡,這一角落又重歸于黑暗。煙火帶來的短暫溫暖很快就被海風吹散,謝喬喬的手指還按在張雪霁眼角。

張雪霁反應過來,往後仰,試圖避開謝喬喬的手。但他忘記了這是在船上,本來就不容易保持平衡——随着張雪霁身子微微靠後,他整個人也失去平衡,被晃得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後背撞到圍欄。

他小幅度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謝喬喬面色如常的收回手,舉起燃盡的仙女棒‘殘軀’:“燒完了,但我還想點。”

張雪霁剛想說那就點呗——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陣急促的呻/吟驟然從後面雜物堆積的帆布中傳來,被海風吹得破碎,隐隐約約的落進二人耳朵裏。

作者有話說:

一般情況下都是日更,不更的話我會挂請假條,更新時間固定早六點晚六點,中午十二點是加更,我寫得多就有,寫得少就沒有,周末的話加更幾率會高一點,畢竟周末不上班時間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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